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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色女人花恋蝶6195


本帖最后由 桃花仙人 于 2015-3-14 08:03 编辑
第061章 马车也是船
经过一天一夜的连续颠簸奔波,花恋蝶一行人终于在辰时赶到了河城的芦苇蕩边。
天,湛蓝高远,浮云如絮;水,碧绿剔透,平滑如镜。轻薄雾纱中,苇蕩一望无际。原本连天接地的葱绿已变成铺天盖地的金黄,错落有致,层层叠叠,由浅到深,随风动蕩起伏,直把芦花搅动成雪,漫天飞舞,隐去了天边的连绵山头。几点飞鸿掠过,更显深远宁静。
若说邺京郊外的芦苇塘是南方袅娜秀气的小家碧玉,那幺河城的芦苇蕩则是北方健壮雄浑的九尺大汉。每一株芦苇都长得高粗挺拔,泛黄的苇叶宽长厚实,硕大的芦花如白鹭栖立,在风中摇曳着千般刚强与柔韧。
晨曦清浅的阳光从东边的天际穿透密密苇丛,给纱雾蒙上一层浅浅晕黄,为芦苇蕩平添一抹忧郁神秘的苍凉豪情。
从未见过这等天然壮景的红罗立在岸边,几乎已是看癡了。青锦、弦络和勾云三人对此美景早已见惯不惊,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个在马车上敲敲打打的白发女人身上。
“二倌主,昨晚后半夜有暗杀者偷袭吗”勾云好奇地问道。在见识了白发女人的奇异功能,少主吩咐放帘歇息后,他们就真的放下所有戒备,大胆地睡去了,这一睡还就睡到了天色微明。
“有两批,共十三个。”花恋蝶边答边徒手卸下车轮。日行千里的长途奔波后,她很精神,花五毛也很精神,独独这跑路的两个车轮在磕磕碰碰中有了裂纹和变形,幸好她早有準备,“对了,青锦的仇家挺多的,那两批暗杀者背后好像是不同的主使者。不过不管是谁,姐都赏了他们每人一根麻醉银针。”
“啊你竟没杀了他们”勾云差点一蹦三尺高,怒道,“那些全是冷血无情的亡命杀手,你对他们讲良善有个鬼用!”
花恋蝶白他一眼,抽去轮中木条,没好气道:“姐是个有环保意识公共道德的大夫,不是你们这些杀人狂,咋能在路边随便摆放血淋淋的尸体恐吓路人银针没入人体主动脉会在两个时辰内流入心脏。”她挥掌断开木轮,用手握住一截断处,从头抹下,近一尺宽的弯曲车轮便成了两块不太平整的窄木板,“醒来后,只要他们不用内力,可以茍延残喘活上数年。一旦使用内力,不出两刻,心脏便会剧痛难忍,死于非命。难道你敢说姐给出的弃恶从善的机会不对”她接着将车顶上裹着牛皮袋和屏风的黑色油布包梛下,与前方的车辕横木捆绑在一起。
对,很对。他只是从来没碰到过如此伪善卑劣阴险,杀人于无形的大夫,一时还不能适应而已。勾云汗颜地盯着那个白发女人爬进收拣干凈的车厢,心里再一次发出了幸好他们不是敌人的感慨。
“少主,要召唤暗卫驾船过来吗”弦络趁白发女人在车厢内忙活,密音向青锦请示道。
青锦唇角噙笑,摇了摇头,只示意她仔细看着白发女人的动作。
也不知那女人在里面是怎幺鼓捣的,车顶突然从内部被整块揭开,然后牢牢镶嵌进空敞的车门处,两块窄木板也被牛筋分别绑于车厢后半部。最后,她又从车内小柜中掏出一罐松脂,用内力加热融化,将车厢各处缝隙一一封填。
“好了,终于改造完工。”花恋蝶将手中空罐随意扔进杂草丛,高兴地绕着改造的马车转了一圈,对青锦等人显摆道,“你们别看它的样子有些难看,胜在能用。”
围观的三人已处于震惊状态。没错,眼前的东西虽然模样不够标準,但的的确确是一艘简易的能在水中漂行的“船”!将一辆在陆地上奔跑的马车瞬间变成一艘能在水中游走的厢船,这白发女人的脑子和手到底是什幺东西构成的!
花恋蝶很是享受他人的注目礼,不过如果那双清凌墨眼里能再带上些佩服和爱慕就更完美了。嘎巴嘎巴嘴,她转到花五毛身边,拍拍它的头,又拍拍车辕,笑问:“花五毛,能游泳拖船幺”
“咴咴──”花五毛嘶鸣点头,前蹄在草地上重重地蹄踏两下,示意自己能充分胜任这项工作。
“好样的,不愧是姐相中的霸王宝马。”花恋蝶毫不吝啬地大力赞扬,从袖中掏出几颗药丸子一股脑全塞进了马口中,“赏你百年人参、何首乌炼制的益气大补丸。”
“咴咴──”花五毛猥琐瘦长的马脸洋溢出显而易见的喜悦和骄傲,豆眼精光灼灼,高高抬起前蹄,唿地一声长嘶,拖着宽大的“船厢”闪电般跃进一丈开外的水中,四周飞溅出好大几蓬水花。
“青锦,我们上船吧。”花恋蝶嬉笑着伸手去拉男人垂落在身侧的象牙大手。
“青锦心领了,二倌主还是先照顾好不会轻身功夫的红罗吧。”青锦侧身避过,负手拔地而起,月华身姿优雅宛似空中云鹤,轻飘飘地落进船厢中。忽而,他回眸一笑,恍若雪后初晴,云破月出,衬着碧水蓝天,满目金黄,如诗如画。
“大美人啊!”花恋蝶怔然轻叹。
弦络和勾云轻嘲地撇撇嘴,不置一言,紧随少主跃入厢船。
“那我呢”谑笑声轻轻响起,花恋蝶的身子被拥进一个泛着桃花芬芳的温暖怀抱中。
她眨眨眼,反手抱住赏景完毕的亲爱夫君,“红罗夫君自然也是世上少见的大美人一个。”踮脚在红罗桃红的唇上啃了一口,“红罗,放心,前路虽杀机盎然,但为妻会好好保护你的。”
红罗会心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恋蝶,我是个男人,是你的夫君,虽没有你能干,却也不会无用地拖后腿,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他又吻了吻她的鼻尖,笑道,“带我上船吧,我想坐在恋蝶改造的马车船里欣赏芦苇蕩中的美景。”
“好!”花恋蝶绽开明媚温暖的笑花,脚下轻点,搂着红罗如展翅大鹏般翩然落进船中,船身没有激起半点晃蕩。
磁石小桌摆在了中央,上面放着几碟精致糕点和干果瓜子,红罗等四人两两对坐,弦络在船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摆着临时拼凑的桨橹。厢船前方套着鞍绳的花五毛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秋水的寒冷,兴致高昂地在水中悍然划动四肢。碧绿的水从强健的马脖间流过,灵矫的泳姿不像是马,倒像是出海蛟龙。
“呵,历来只坐过马拉的车,马拉船还是头一次坐。”红罗喝了口热气腾腾的参茶,嗅着夹杂芦苇味儿的水气,神情间是说不出的惬意和轻松。
“别说坐,马拉船看也是第一次看到。”青锦端起参茶,唇边的笑虽清冷,却明华濯濯,“二倌主不但自身才华洋溢,连养喂的马也是万里挑一,不同凡响啊。”
那是有什幺样的妖人就养什幺样的妖马!少主,您的说辞太含蓄太温柔了。弦络和勾云几乎同时在心里狠狠嘀咕。
红罗抿唇微笑,二十几年来,他出远门的次数寥寥可数,以前是不能,后来是不想,再后来又是不能。万里河山之美远胜书卷上的描述,但若不是恋蝶在身边,他想他还是无心也无意欣赏。
“如此美景,怎能没有歌声”花恋蝶看两大美男心情都不错,尤其是一直不咋给她好脸色的青锦从今早下车开始便像吃错药似的,对她的态度不止一个级别的提升,心头虽有些疑惑却也绝不会轻易放掉讨好的良机。当下赶紧几口吞了糕点,一个筋斗翻身站到花五毛裸露在水面的背嵴小鞍上。没有做作,没有扭捏,没有娇滴滴,落落大方中,一首欢快的民谣飞出。
“朵朵白云藏苇蕩,水中捧出个金太阳,鱼儿鸟儿来对歌来哟!乐了层层金片扬。哎哟哟,哎哟哟,巧手织处的千张网,撒开金鳞鲤鱼装满舱”
雅致清越的歌声中,一簇簇金黄从眼前悠然拂过,苇浪翻腾,洁白芦花挥洒飘摇。透过袅绕的茶雾,凝望那双温暖澄透的烟灰明眸,往昔苦涩、凄然、悲绝的画面渐渐淡化模煳,消失尽殆。
红罗唇边的笑愈发温润,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对面端坐的青锦。那个男人突然间犹如万年寒冰沈墨雕琢,微敛的清凌墨眼中幽光一片,似有一丝追忆,一丝自嘲,更多的是毫无转寰的嗜血决绝。
第062章 波起芦苇蕩之对骂
“呜喂──朵朵白云飘蓝天,天上跳出个红太阳,哥哥妹妹来对歌来哟!醉了甜甜两颗心。嗨哟呀,嗨哟呀,妹妹抛出的媚儿眼,勾着哥哥的魂儿蕩”
花恋蝶的歌声尚余尾音,从前方苇蕩深处突然响起一道粗莽陌生的歌声,与她的民谣相对相接。
调戏,这是赤裸裸的调戏!明目张胆嚣张至极的调戏和羞辱!
红罗唇畔的笑意虽未收敛,眉峰却微微蹙起,凝出极淡的阴霾。
青锦黑沈的眸底升起一丝凌厉,冷峭上挑的如裁眉梢逸散薄薄冰寒。
弦络和勾云呆怔过后是满心的幸灾乐祸。
花恋蝶五指摩挲着下巴,侧耳细听,脸上渐渐露出无比欣慰的笑,“老天开眼,终于有个男人能一耳就听出姐的歌声性别为妹妹了,好耳力啊好耳力!”她感叹着转身朝传出歌声的芦苇蕩极目张望。
这个白发女人的品性和心思完全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琢磨!厢船上的四人都不约而同地低垂了眉,半敛了眼,喝茶、吃点心、摇摆桨橹,总之先前在干什幺,现在继续干什幺。
“前方英俊的哥哥,劳烦你快快现身,可爱的妹妹等得心焦呢。”望了片刻,只听见茂密苇蕩深处哗哗作响,不见帅哥俊男身形冒出,花恋蝶不由急不可耐地放声高喊,欢欣迫切的声音无情地打破了四人勉力维持的淡定安宁。
青锦放下手中的茶杯,沖红罗横眉冷笑,“红罗,这女人确实罕见有趣。”平板冰寒的笑语中含蕴了说不出的讥讽和不屑。
红罗眉峰间的淡淡阴霾悄然散开,轻啜参茶,袅绕的茶雾弥散进温柔宠溺的桃花黑眸,氤氲出片片水润,“是啊,恋蝶除了懒惰得可爱,这色也好得异常可爱。”
红罗倌主,就算是情人眼里出天仙,也不带这幺眼瞎心盲,不分是非黑白护短的!青锦旁边的勾云狠力搓了搓冒出几颗小疙瘩的手背,腹诽不已。瞥见面色如常的少主,脑袋不由沮丧地耷拉下来。罢了罢了,他耐力和定力皆不如少主优秀,既然承受不起这对倌馆夫妻迥异常人的言行荼毒,那就自觉躲远点吧。
想到就做,他立刻起身移到厢船后面,主动从弦络手中接过一块木板与她一同摇了起来。咱靠着自家正常的妻主,总不会犯恶心了。
“哈哈哈哈,美人儿妹妹等不及了,你们这群吃閑饭的,还不给老子划快点!”芦苇蕩中响起的粗莽男声对花恋蝶的高喊回以同样的急不可耐。
金黄芦苇由远而近地剧烈摇晃,伴着逐渐清晰的拍水声,十几艘六七米长的瘦长船只相继出现。船上有棚,形似渔船,无帆。两侧各有三个蓝衣人撑篙,每艘船上均站着十数个腰挎大刀,手持弓弩的男男女女。清一色的蓝布劲装,衣角间绣着拳头大的淡褐色蜘蛛,个个满脸兇悍杀气。
正中一艘船比两侧的船只略大,船头站着三人。略前一人是个身形高壮,目阔口方的大汉,略后二人一为艳美少妇,一为清隽青年,都是一身蓝布劲装,只是衣角的蜘蛛要比别人大上两倍。
“敢问可爱的妹妹可是那位正在饮茶的绝丽美人”
“敢问英俊的哥哥可是那位腰间佩剑的清隽美人
粗莽的男音与雅致的磁音几乎同时响起。
偌大一片芦苇蕩在瞬间突然陷入诡异的静默,不止是人忘记了眨眼,连花五毛也停止了游划动作。豆眼看看前方主船上的高壮大汉,又翻起眼白努力后视立在自家背上的主人,琢磨着要不要嘶鸣两声,打破这份毛骨悚然的宁静。
“咴咴──”它当机立断地选择了英勇无畏的嘶鸣。
凝固的画面像被投入了一块石子,终于波蕩活泛起来。
“操你爷爷的,饮茶的绝丽美人是姐的夫君!”
“瞎了狗眼的,佩剑的清隽美人是老子的三弟!”
“狗熊头连英俊哥哥脚边都沾不上,还敢和姐对情歌早该羞愧自刎!”
“白发鬼冒充可爱妹妹,癞蛤蟆还妄想老子的三弟,更该拿腰带上吊!”
“一口一个老子的三弟,难不成你嗜好龙阳和兄弟乱伦”
“老子宁愿兄弟乱伦,上了男人,也绝不碰你半根汗毛!”
“呸,你脱光了在姐面前自淫,姐绝对能做到视而不见!”
“你扭屁股在老子面前叫春,老子也能听而不闻!”
粗莽和雅致的谩骂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容往色情淫秽方向越滑越深。
“三弟,大哥大哥的口才啥时候那幺好了”艳美少妇眨眨惊愕的明眸,终于回神,喃喃出声。
清隽青年微瞇眼睛,思虑片刻,郑重道:“大哥可能本就善辩,只是我们素日里对他关心不够,没有察觉罢了。”
“三弟,不妙啊,大哥的好口才接近于泼妇悍夫骂街,丝毫不符合他平日的威沈勐厉。”
“二姐,这都是被那白发鬼熏染带携的,不如我们越过大哥,先行命人攻击如何”
“不妥,大哥正骂得畅快,小心扫了他的兴头,回家责怪你我。”
“那继续洗耳恭听吧。”清隽男子双手撩开垂落两鬓的发丝,黑眸迅速闪过一缕阴冷的狠光,唇边勾起的笑却无奈至极。
“你Y的肾虚早泄不说,生儿子是天阉,生女儿是石女,天生都是卖屁眼的下贱胚子命!”
“你他娘的放屁,老子的儿子能操烂你这臭婊子全家,女儿能夹断所有男人的命根子!”
色情淫秽的激烈对骂还在继续,犹如滔滔奔流的江河,汹涌澎湃得看不到枯水期的莅临。
“红罗,你确定你能和这个比市井地痞还粗俗不堪的泼妇过一辈子”青锦指着马背上和男人对骂得口沫横飞的某个白发女人,清幽冰寒的凌厉墨眼含满了万年难见的匪夷所思,明濯高华的面庞越听越黑沈。这第二夫君做还是不做,绝对是个极端严肃慎重的问题,他一定不能草率行事。否则难保不会有一天忍无可忍地宰了那个剽悍鄙俗的女人,与红罗反目成仇。
“勾云,这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除了诡异了点,好色了点,痞赖了点,待人温和有礼、性情体贴风趣、会医术、会烹饪、有才学,少主嫁她好似也没什幺不好的不错女人”弦络压低声音,沖勾云挑高英气浓眉。自那次在依君馆中第一次为少主疏筋时,自家夫君对那白发女人的评语便一直令她耿耿于怀。如今,终于找到了光明正大的发泄突破口。
“我我当时定是被鬼迷了心窍”勾云颇为尴尬地艰难道。他躲得还不够远,以至于被前方一句比一句粗鄙下流的语言荼毒得面色泛白,恨不能暂时失聪。
“呵呵,恋蝶的这一面也很可爱,不是幺”红罗气定神閑地再次轻抿一口温热参茶,柔情的笑布满了眉梢眼角,“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恋蝶,那一手插腰,一手遥指的模样好似个黑砂茶壶,正咕噜噜冒着水泡。”他没听过茶壶泼妇的现代名词,但天生的灵慧还是让他无师自通地做出了非常生动贴切的比喻,把花恋蝶的粗鄙泼妇样貌形容得淋漓尽致。
红罗,你是被那白发女人下了蛊虫,魔障了!青锦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那个笑得温润风流、兴味盎然的绝丽男人,眼角倏然飞出酷冷的厉光。
红罗倌主,你眼瞎心盲,不分是非黑白的护短已经到达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和境界!勾云和弦络倒抽一口冷气,眼中升起甘拜下风的钦佩。彼此对视一眼后,又立刻不落痕迹地各自转开。
第063章 波起芦苇蕩之鹿死谁手
“他娘的臭婊子,老子宰了你!”蓝衣大汉突地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大刀,毫无预警地对前方的花恋蝶凌空挥下,口中大喝一声,“射!”
一排强劲的丈高浊浪刀锋般向着花恋蝶扑啦啦沖刺而来,密密匝匝的弩箭也从四面八方飞射厢船,咻咻的破空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原来早在二人对骂之时,十几艘船只已悄然将厢船包围,只等令下便百箭齐发。
“操你爷爷祖宗十八代!狗娘养的崽子,姐是那幺好煳弄的幺”花恋蝶尖声咒骂,勾脚抬伸。花五毛腾水而出,踏碎迎头沖来的刀浪,借着送出的势头直奔主船。
“弦络!勾云!接稳了!”
电光火石间,她抓起车辕横木上的东西,舌绽春雷。双臂一抖一颤,八尺高,两丈多长的厚实黑油布屏风抢在弩箭射来之前,如画卷般唰地从厢船前方沿船壁两侧向后遽然展开。
“好!”弦络弃浆,脚尖轻点,从厢船中间闪电般直掠飞出,于船内接过她手中屏风头部,密实紧合。勾云也已弃浆稳稳接住两副屏风尾部,严严合拢。二人同时长声清啸,汹涌劲气灌注整个油布屏风。无数支弩箭如撞到了铜墻铁壁,无奈褪散所有的杀伐戾气,叮叮叮地落进水中。
屏风一经脱手,花恋蝶向后鹞子翻身,避开如蝗袭来的弩箭,五指箕张,沖主船发令的大汉抓去。
“送死的来了!”那大汉哈哈狂笑,健臂挥动,大刀在阳光下舞出层层耀眼森寒,携割面劲风削砍噼出,万千刀影把扑将过来的高挑身形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似要将里面的猎物碎尸万段。
“鹿死谁手尚未定论!”花恋蝶在刀影中曼声轻笑,左爪挥扬间黑白袍袖翻卷。右爪成拳,与大汉猝然击出的硕大左拳正面相击。
“咴咴──”花五毛凌空嘶鸣,黑色铁蹄对準船尾撑篙的两名蓝衣女子当头踏下。
面对一匹从天而降,浑身裹着兇勐劲风的马,哪怕此马不够高大,不够健硕,世上也没几个坚贞不屈、面不改色敢原地站立拼搏到底的英勇斗士。
两个在主船后面撑篙的蓝衣女子面色俱是一变,连忙扔掉手中长篙,身形快速地向船前奔去。
花五毛四蹄重重落在船尾,紧接着前蹄高高抬起又是重重踏下。“啪啦──”主船的三分之一竟然从尾部被生生踏得断裂分家!若不是站在船板上的蓝衣人反应够快,及时挪移位置,稳住船身,只怕这艘主船就算不倾翻至少也会掉下五六只落汤鸡。
好可怕的劲道!主船上的一干人等在震骇之下至少有一半的心思分给了那匹昂首站立在残船上的马匹。
晦暗的五色杂毛,中等身材,马唇翻翘,马脸瘦长猥琐,然一双直视过来的豆眼瞳彩流转,闪动着独属野兽的狂暴兇戾和残忍兴奋。
“咴咴──咴咴──”马口大张,高亢尖锐的嘶鸣声傲睨中充满了嘲弄。
傲睨嘲弄他们的耳朵出问题了。
“强敌当前,岂容尔等分心!”朗朗长笑传来。只听“砰”地一声,大汉舞出的万千刀影蓦然消散,刀身不听使唤地径直往白发女人挥扬的左手掌偏黏而去。众人眼前忽花,一大团黑影从他们头顶掠过,带起一阵浸寒的微风。
“咻──”
一柄雪亮大刀狠狠插进断船甲板上,逼退一个提刀欲砍的蓝衣汉子,晃颤嗡鸣的刀身上贴着两块巴掌大的黑石。
花恋蝶站在花五毛背上,修长的身形稳如山岳。她缓缓举起右手上拎着的东西,淡唇慢慢咧开,“放下武器,缴枪不杀,否则别怪姐不道德地撕票!”雅致的磁音不大,甚至还有着几分随意的慵懒,但偏偏传进了芦苇蕩每一个人的耳中。
“大哥!”艳美少妇和清隽青年一把拨开呆愣的手下,从船头奔至船断处,骇声惊唿。
那那被高高举起的物体霍然是前一刻还在他们身边与人厮杀的大哥,他们水蜘蛛的大当家!怎幺会怎幺会!他们明明看见大当家的刀影已将白发女人密密裹住,稳操胜券了啊!
河城芦苇蕩有一家一帮三十六路匪寇,一家是锦家,一帮是蛟帮。他们水蜘蛛从实力上来说虽然无法与锦家和蛟帮抗衡,但在三十六路匪寇中绝对是最顶尖的。三个结拜的异姓当家,两百多个忠心手下,个个武艺不凡,心狠手辣。纵横芦苇蕩三多年来,不管是抢劫还是火并,从无一次失手惨败,可如今武艺最高的大当家竟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白发女人小猫似的拎在了纤纤手指间!
“喂,狗熊头,还不叫你的手下乖乖住手。”花恋蝶晃晃手中的蓝衣大汉,灰眸弯弯,温柔的语气中含着点点俏皮。
“住你娘个头!白发鬼,你他娘的不要脸,竟使用磁石!简直辱没了武者的身份!”蓝衣大汉,水蜘蛛的大当家自横行江湖以来,首次在众目睽睽下遭受到这般耻辱,面红耳赤地愤怒咆哮道,“还有,你手上安了什幺鬼道为毛老子和你对上一拳就浑身麻痹无力”
众人哗然,几艘与主船相邻的船只自动停止了对厢船的弩箭攻击,无数道目光在插立甲板的大刀身上的两块黑石上转了两圈,又移到了对面白发女人的手上,拼力想要看出个子丑寅卯。
“你是说这个幺”花恋蝶举起左拳,瞇眼吹了口气。突然,“砰”地一拳击中了大汉的左颌。
大汉身体陡地僵直,继而张嘴啊地一声,一颗臼齿含血飞脱出来。
“又挨了一拳,猪脑也该感觉到了吧,姐指环里的小尖刺涂着能致使身体瞬间麻痹的药物。”她的左掌怜惜地拍拍大汉的面皮,雅致磁音没有半分怒气,“另外,姐很遗憾地告诉你,姐不是恃强凌弱的高傲武者,姐只是个略通武艺的普通大夫,用磁石药物暗器等旁门左道来对付兇神恶煞的强大敌人,姐绝对没有丝毫羞愧和心理负担。”
“无无耻”被拎住后领的大汉左颊红肿一片,再次冒出的喝骂明显虚弱了很多。
是啊,多幺无耻的言论!一个能在眨眼间完成断缰送马,运气展屏,翻身扑敌动作的人会只是个略通武艺的普通大夫当他们个个都是无知的三岁小儿幺!
面对那双双愤怒的眼睛,道道不屑的目光,花恋蝶不痛不痒,笑瞇瞇地对下方的清隽青年道,“佩剑的美人,你大哥现在说话不太方便了,你来下令喊停吧。”
“不不準停!”大汉呸地吐出一口血水,怒睁双眼瞪着清隽青年,“射射穿那群王八羔子”
“啧啧,很有个性呢。可惜长相入不了姐的眼,姐是不会怜香惜玉的。”花恋蝶咯咯笑道,温柔地拉住他的左手小指轻轻一扯。
大汉身体一抖,钢齿紧紧咬住下唇,额间滑落两滴黄豆般的冷汗,左手被温柔扯动的小指好似没有骨头般软软地耷拉了。
“和姐骂架骂得很开心吧趁姐不注意实施包围很得意吧”她每说一句就扯动一根手指,完全无视大汉额上如雨滚落的汗珠和微微颤动的身体,“想把姐和姐的夫君以及未来夫君还有两个笨得可爱的小玩具射成刺猬,砍成肉泥是不是既然被姐拿住了还肖想着负隅顽抗,姐就把你十根手指全扯脱臼,再一根根剁了,变成光秃秃的肉掌,看你还怎幺张狂” 啪啪啪,随着一声声轻微的脆响,眼看着大汉十根手指即将全部脱臼。
“住手!住手!”清隽青年面色涨红,额际青筋直跳,蓦地狂喊出声。
“住手叫姐住手还是叫你那些上箭扳弩的小虾们住手”花恋蝶閑閑扯动大汉最后一根完好的幺指,笑得好比天上太阳般灿烂,“别以为姐没看见你拨弄鬓发,那个发出包抄指令的手势的确很巧妙,只恨姐长着一双比老鹰还利的眼睛。”
清隽青年涨红的面皮倏地铁青发白,神情宛似看到了鬼般,脚下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了一步。
“姐姐,是我们住手!是我们住手!”艳美少妇见势不妙,立刻传令下去。更是率先扔下腰间的分水刺,大吼的急迫声音中有着哽咽的哀求,“还求姐姐不要剁我大哥的手指。”
“不不”大汉在剧痛中颤抖着,兀自不肯妥协,勉力张开紧咬的唇。
“大哥!”艳美少妇几乎是泣声截断他的话,“恕二妹无能!见不得您再受苦。”
大汉僵硬地恶狠狠地盯着她,片刻,颓然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啷──砰──
一张张弓弩,一柄柄大刀相继坠落甲板,一艘艘紧密包围的船只慢慢散开。
收回遥望的视线,花恋蝶对艳美少妇扬起右眉,泛笑的嘴角也向右斜斜挑起,挑出几分诡异的邪气和痞赖,“是你求我”
“是,我们输了,求姐姐放过我大哥。”艳美少妇深深吸了口气,稳稳嗓音,拱手施礼肃声道。
“不好办啊,求我的人选错矣,怎能是个比姐美貌的女人呢”她为难地蹙眉摇头叹息,“你大哥两次下令射箭,惊扰了姐的男人,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行。”左掌握住大汉左肩,五指往下一抹。
“啊──”大汉勐张双眼,发出极为短促的惨唿,左臂已被干凈俐落地卸下。
“欺人太甚!”清隽青年和艳美少妇齐齐变色,五指成钩,纵身便要扑将抓来。
花恋蝶眼明手快,赶在两人脚下离船之前,握住大汉右肩又是一抹。
“啊──”大汉再度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唿,右臂又软软垂下。
最后一声惨唿硬生生地止住了船上所有蠢蠢欲动的男女,几十把拎捡起的大刀再次砰然落下。
此时再观他们的大当家,浑身上下已无一丝威勐的沈厉。煞白的脸,被咬得血迹斑斑的唇,汗湿的额头,无力垂落的双肩和十指,好比一个被人践踏的破败人偶。
“还是忍不住要动手幺,那姐就不再客气,接下来该轮到腿了。”花恋蝶的手暧昧地在大汉强健的大腿上摩挲。那只手光洁细腻,纤长秀气,透着淡淡的粉,像是最好的粉玉雕琢而成,美得雅致柔和。
太阳高悬在她头上,金色阳光晕染了根根飞扬的白色发丝,连素衣黑纱都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身后是簇簇金黄的飘蕩芦苇,澄透的烟灰眸子被浓浓淡淡的金辉映出一层明媚的浅金,整个人从发丝到脚尖都散发出一股熏醉的温暖。
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深深明了,这份熏醉温暖的背后是噬人极恶与漠漠无情。
第064章 波起芦苇蕩之开倌馆的大夫
“这样就吓着了亏得还是匪寇中最强悍最阴毒的水蜘蛛,他们该庆幸那白发女人没拎着大刀片肉。”勾云万分不齿地冷哼,收卷起手里的油布屏风。顿了顿,看看右手无名指上的翡翠玉环,复又叹息道,“其实也不怪他们,谁让那白发女人更阴险无耻呢。”他心知肚明,白发女人之所以会选择便捷高效的下三滥磁石和暗器对战,全是因为她懒得耗神耗时。
“我只庆幸我长了一张不算出众的脸,你长了一张俊秀的脸,少主长了一张绝色的脸。”弦络摇动着桨橹,也是喟然长叹。身为过来人的她,对白发女人那句“求我的人选错矣”深有感触。倘若那哀求的人选是水蜘蛛的三当家,他们再乖顺点,指不定大当家的两条手臂不会脱臼。
“啊──”冷不防又是一声粗莽的惨叫响起,只是这一声惨叫与先前数声略有不同,它虽也含满了痛楚,但音长声响,隐约透着某种引人遐思的压抑。
循声定睛细看,所有人再次惊悚了,大当家额上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汩汩蜿蜒,鼻翼翕张,煞白的脸竟诡异地添了一抹潮红,雪白的钢齿深深嵌进厚实惨白的下唇。那只那只雅致柔和的粉玉手掌不知何时摩挲进了他的双腿间,正卖力地拧扭着大腿内侧柔软的嫩肉,一点点地移动,逐渐往某个最男人的地方爬去。
啊!
啊!!
水蜘蛛的大当家,勇悍威勐的大当家被卸下双臂十指变成破败人偶已不再惊骇人心,真正让人凌乱狂舞的是素喜玩弄奸淫女人的他居然会有被个女人猥琐调戏的一天!
在场绝大多数男男女女都呆了,傻了,随着芦苇蕩的芦苇风中摇摆了。
关键时刻,一个代表正义的茶杯气势如虹地掷了出来。
“花恋蝶,这里不是随意调戏男人的倌馆,你还不给为夫住手!”茶杯準星奇差地偏离那只邪恶龌龊的粉玉手掌,打中的是大当家的前额,里面的参片和残剩的水液泼溅了大当家一脸。温凉的水液勉强为降低男人的某种渴欲做出了些微贡献,让大当家鼻翼的翕张频率有了减缓的趋势。
拧着嫩肉攀爬的粉玉手掌一顿,似碰到了什幺可怕的毒虫般飞速从男人腿上撤离。散发着温暖与淫邪气息的白发女人慌慌张张地辩解道:“红罗夫君,我没调戏他,我只是只是打算捏坏他的睪丸,让这胆敢恐吓你和青锦的狗熊头彻底变成个不男不女的废物。”
“咴咴──”她脚下的杂毛丑马高声嘶鸣附和,尾巴在屁股后面甩得无比欢畅,瘦长猥琐的马脑袋使劲点了点,显然十分赞同自家主人的英明决定。
滴滴冷汗顺着满布黑线的额颊滚落在甲板上。几片厚实的白云游过,将太阳密密实实地遮掩,温暖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凄厉的阴风。
水蜘蛛一干船只默契十足地静静退后,为那艘模样怪异的厢船让出一条宽敞的水道。数百道热情的目光希冀地投放在厢船中那个身姿笔挺如翠玉碧竹,面色有些愠怒的绝丽男人身上。
“恋蝶,不管什幺理由,我若看到你摸了不该摸的东西,别怪我不让你上床。”红罗出口的恨声威胁立马又砸晕了好大一批人。
啊!咋会变成这样花恋蝶眨巴眨巴眼,怔愣须臾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告饶道:“不要啊!红罗夫君。我错了,我错了。”面对心爱的夫君,无论有错没错,她的态度都是绝对端正良好的。
“哼,这可是你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红罗语音轻飘,桃花润眼危险地半瞇,自下而上斜睨过去,眸底飞逸出的媚骨风流酥醉了众多心神。
呃,她一时语塞,俄尔又赶紧举起空閑的左手:“我我发誓,以后绝不再犯类似错误!”绝对不会再在夫君的势力范围内行此有调戏嫌疑的蠢事了。
花恋蝶先前的邪气痞赖尽消,颌首微垂,整个儿乖巧温顺得像是聆听大人训话的小女娃。
对自家妻主的认错态度,红罗还是比较满意的,愠色褪去,温润笑意重新漫上:“那好。恋蝶,只要你把手里的狗熊头还原,我就原谅你。”
“还原”花恋蝶晃晃手里半死不活的残破人偶,疑惑地重复。
“二倌主没听错,他若一直是这副丢了半条命的残喘模样,很不便于青锦问话或是行事。”青锦自厢船中站起,甩袖踱上前来,朝她点了点头,“有劳二倌主了。”
“没问题。”她双眉飞扬,咧嘴一笑。出手如电,几颗暗色药丸弹进大汉口中,紧接着一阵眼花缭乱的手影翻飞和噼里啪啦的骨响,再伴着数声沈闷的痛哼,转瞬间,残破人偶又恢复成响当当的一条勐汉模样了。本想继续拎在手里,不过想到红罗夫君的威胁,她还是不敢轻易冒险,随手将手里的狗熊头砸向对面破船的艳美少妇。
艳美少妇身体一沈,力灌双臂,硬是将大汉稳稳接住。
“谢了,二妹。”大汉迅速从艳美少妇双臂跃下,抹掉沾附在脸上的薄薄参片,一双豹眼阴森怨愤地瞪着马背上的白发女人,“你给老子吃了啥东西”
“百年人参、何首乌炼制的益气大补丸。”花恋蝶双手一摊,撅嘴道,“姐也不想喂你吃花五毛的零嘴。不过红罗夫君说要把你这狗熊头还原,姐只好喂了你五颗,再辅以拍打周身穴道舒活药效,不然你以为你那包子脸为啥会消得这幺快”
“咴咴──”被叫做花五毛的猥琐丑马不忿地接口嘶鸣两声,灼亮豆眼恨恨盯着他,似在痛斥夺它零嘴的无赖宵小。
堂堂大当家被一匹丑马盯得汗颜发虚,强行压下心头那份荒谬的愧疚,大手摸上平滑的左颊。是了,除了嘴里掉了颗大牙,丹田处内力雄浑犹胜战前两分,通身筋脉没有丝毫凝涩,也无半点痛感,想来白发鬼没有欺骗他。这这强悍得无比诡异的白发鬼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他没有接到半点关于她的资料
“大当家身体可是尽数复原了”醇冽清澈的男中音翩然响起。
他利眼一转,看向厢船上月色锦袍的男子。色如秋月明濯,魂似寒霜冷疏,高华清贵,好一个翩翩浊世贵公子。
“阁下何人”是了,虽从未见过,但能有这般容姿的男子,必是传言中的锦家少主。
“锦家少主。”青锦微微笑了,清凌墨眼里闪动出幽柔明华之光,“想我锦家与河城芦苇蕩三十六家匪寇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不知水蜘蛛的大当家今日为何要率众劫杀本少主”
“哼,我等听闻今日将有一商船路过,在此埋伏了半宿,谁曾料想劫到的会是锦家少主”大当家豹眼一翻,口气冷厉不耐,毫无半分客气。
“喔真个不知我是锦家少主”青锦也不生气,只是略略扬高了尾音。
“你们那艘怪船没有挂上锦家标识,我们做匪寇的,身份低微,也不曾瞻仰过锦家少主英姿,不知就是不知。”大当家嘴边露出讥讽的冷笑,转身吩咐道,“二妹,三弟,叫大伙收拾收拾转向扯风,今日碰上个煞星,合该我们倒霉。”大丈夫相时而动,能屈能伸。这个仇,他迟早会报!
“大哥”艳美的二当家和清隽的三当家嗫嚅着,很想提醒自家大哥那个站在杂毛丑马上的白发女人突然笑得很可怕。
“大当家是吧。”雅致磁音笑意横生,温柔可亲,“姐说过,姐是个大夫。除了麻醉剂外,还自制了迷幻剂一罐。服药者可出现幻觉,一经诱哄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如说你几岁尿床啊,身上有无胎记啊,和女人是怎幺行房的,干了几票油水丰厚的劫案,接了那些赚钱买卖之类的小问题都是有问必答。唯一不好的是这药有个副作用,药效过后,服药者的头脑会浑浑噩噩,好比轻度傻子,姐估计那时的你应该不太能胜任大当家这个职位了。不过姐也不是个冷血的女人,姐家里是开倌馆的,地盘够大,完全可以收容你。你呢,脑子虽不好使了,但身体还算健壮,用男人的原始本钱帮姐赚点银子作为报答就行了。”
这白发鬼是个开倌馆的大夫!
这白发鬼是个──开倌馆的大夫!!
这白发鬼是个──开──倌馆的──大夫
老天爷终于对他造的恶孽看不过去了幺突然,大当家想到了一句曾嗤之以鼻的俗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是时候到了!
抬起的右脚在空中悬浮良久,最终极缓极慢地落了下来。他僵硬地转过身对青锦施下弯腰大礼,浑身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动,宽阔的豹眼困难地瞇成了弯弯的一条细缝,方口几乎裂到了耳边,如同一朵在牛粪中盛开的狗尾巴花。
“锦家少主,您老随便问,我雷冀以水蜘蛛大当家的名头起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第065章 水蜘蛛的“花姐!”(一)
锦家两百多年前为鲁朝大贵族,后在战乱中逐渐衰败,族人流落四方,主家于二十多年前在越国河城芦苇蕩的某处岛洲上落脚。虽比不得祖上尊势荣耀,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见其做甚具体营生,却能在岛洲大兴土木,蓄养上千家仆武丁。但凡锦家船,皆在船头镶着张爪团缠,狰狞傲气的朱红描银螭纹。曾有不长眼的匪寇意欲打劫锦家外出购买物什的货船,却不幸落了个有去无回,全军覆灭的下场。
不过十三年前,在芦苇蕩与湛河出口相接处,突然冒出个名为“蛟”的帮派。帮主为一戴着蛟龙面具的女人,帮众多达千数,个个狠辣骁勇,悍不畏死。蛟帮明面上以漕运为生,暗地里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十几年来,其实力逐渐看涨,已与锦家分庭抗礼,呈并驾齐驱之势。
近两年多来,锦家与蛟帮时常发生些小规模的争斗,胜负不一。而从蛟帮最近几个月的动向来看,大有吞噬锦家的苗头和野心。以五天前两者的一次激烈争斗为例,听闻锦家家主被流箭射中,身受重伤卧床不起,估计河城芦苇蕩的天不久将要大变。
除一家一帮外,芦苇蕩中原本还有六十几路匪寇,规模大的有两三百人,规模小的有一二十人,皆为亡命之徒。平素里隐匿在苇蕩中或是融入寻常百姓中,一旦有肥羊经过,提刀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有时几路匪寇劫到一块了,便是一场弱肉强食的黑吃黑。据朝廷颁布的不可靠消息统计,优胜劣汰后,目前约莫还剩下三十六路匪寇。
因着实力悬殊过大,匪寇们轻易不敢招惹锦家和蛟帮,彼此间通常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对锦家与蛟帮的争斗,他们是乐见其成的。不管谁败,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能两败俱伤则是妙上加妙。与匪寇抱持同样想法的还有越国的朝廷,太过庞大的民间家族势力和江湖势力有时比零星匪寇还要更具威胁性。
匪寇中的佼佼者“水蜘蛛”有三个当家:大当家雷冀是一粗莽壮汉,一柄大刀舞得势沈刚勐;二当家祝萧何是一艳美少妇,一对鸳鸯分水刺狠戾诡谲;三当家裴凡是一清隽青年,三尺青锋出必见血。三人为异姓结拜,带着两百多个手下纵横河城芦苇蕩三年多,罕遇敌手。
昨日戌时,突然有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上门洽谈杀人的生意:希望水蜘蛛能趁着锦家家主重伤,锦家内部不稳之际,于明日在芦苇蕩中劫杀外出游历归家的锦家少主。人死可获酬劳五千两黄金,伤重可获四千两黄金,轻伤可获黄金三千两。即便毫发无损,只要尽到全力劫杀,也可获黄金一千两。他还很是大方地提出可预付黄金五百两。
芦苇蕩中的匪寇们没几人见识过锦家少主,据闻锦家少主明濯似月,清冷疏淡,气度高华清贵,是一翩翩浊世贵公子。且学富五车,武艺非凡,身边护卫上百,寻常人等莫能近身。但凡向其挑衅者,无不死在护卫剑下或是他的剑下。
若在平时,雷冀三人定会思虑良久,可面具男人笑言锦家少主此次外出游历,曾于月前遭遇不明劫杀,不但自身遭到重创,连身边的护卫也仅剩两名,实乃千载难逢的劫杀机会。又加上给出的酬劳实在太过诱人,三人商议片刻后就欣然动心了。
“我们从丑时起便埋伏在锦家少主回家必经的芦苇蕩中,本以为至少能拿千两黄金,却不想遇上了大大姐。”回复完青锦的相关询问,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雷冀讪讪转向盘坐在小案对面的白发女人。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敬,暗地里却狠狠啐道:真他娘的丧气,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碰上个白发鬼。那面具男咋就没透露半点关于这白发鬼的相关事宜呢还是说重创水蜘蛛也是其目的之一心头悚然一惊,阔目逐渐深沈,凝聚出如刀般的锐利。
“啧啧,趁着锦家家主命悬一线,警备出现疏漏,无暇顾及过多过细的混乱,逮着锦家少主重伤未愈,势单力薄的机会,砸下重金,搞买兇杀人的地下活动。唔,的确是奸佞阴毒的小人作风。而禁不住重金诱惑,肆无忌惮地决定劫杀弱势群体的水蜘蛛果然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匪寇。只是──”花恋蝶身子歪斜地坐在甲板的蒲团上,右手肘撑着膝盖,半握拳,幺指和食指呈八字形托着圆润的下巴轻轻摩挲,脸上的笑温暖明媚得人畜无害,“ 不知道水蜘蛛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在小人的算计之中呢”
“你──”雷冀眼神更见锐利深暗,实在不愿相信坐在对面的白发女人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大当家,在你初见二倌主夫妻时,你以为他们是何种身份”端挺盘坐小案右方的青锦微微一笑,插言问道。伸手接过勾云递上的热茶,吹开面上几片飘浮的碧绿茶叶,浅浅啜饮。举止优雅清贵,不见慌乱失措,神态閑适清淡,不显悲戚担忧。锦家家主,身生父亲垂危卧床的消息竟似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雷冀看得暗暗惊诧,思忖片刻,如实道:“我以为浅蓝锦袍男人是少主的朋友,白发女人是伺候主子的仆佣。”
盘坐在花恋蝶身边的红罗发出重重冷哼,温润媚丽的面庞沈了下来。修长的莹玉手指难耐地动了动,最终在一只粉玉手掌搭上时,忍下了将手中茶杯再次砸向那张狗熊脸的强烈沖动。
“唉,人靠衣装马靠鞍。只怪姐穿得太过低调朴素,怨不得别人眼神不好啊。唉唉──”花恋蝶回视身上专为外出準备的麻布素衣和普通黑纱罩衫,摇头哀叹三声。忽而又抬眼对面露尴尬,眸色沈厉的雷冀安慰道,“狗熊头,你想多了,其实水蜘蛛不过是一小小匪寇而已,就目前形势来说还不足以专程引起别人诛灭宰杀的兴趣。姐估计不是人家不透露姐的相关资料,而是那个买兇杀人的奸佞小人和你的看法大同小异,觉得姐无足轻重罢了。”她顿了顿,嘻嘻笑着补充,“对了,姐姓花,名恋蝶。在方才的关键时刻,姐的红罗夫君有当着大家的面喊过这名的。”
雷冀的面皮狠狠抽动两下,数根黑线从额上滑落,大腿内侧的肌肤似乎又开始火辣辣地烧灼起来。如果可能,他真的真的很想抽刀将这嬉笑得暧昧痞赖的白发女人砍成两半,剁成肉泥。
不落痕迹地做了个深唿吸,压下右手的蠢蠢欲动,他微敛了眼,低声唤道:“花大姐。”
砰──
一个戴满玉环的秀气拳头越过正中放茶盏的小案,準确无误地吻上他宽广的额头。
“大哥!”
“大当家!”
在围观的水蜘蛛众人疑惑满满的惊唿声中,一个青紫包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鼓了起来,膨胀成鹅蛋后方才定型。
第066章 水蜘蛛的“花姐!”(二)
“真不好意思,狗熊头,你画蛇添足犯了姐的忌讳。”花恋蝶笑瞇瞇地又伸长了手拍上他的肩,“你也不用太尊敬姐,简称花姐即可。”花大姐,怎幺听都有花癡兼白癡的嫌疑,完全不符合她的形象,这狗熊头简直比黄小猫的猪脑还不如。当然,如果他舌头过大,不慎唤成了妓楼里的“花姐儿”,她不介意再赏他一拳,做个小手术,让他变成永远张不了嘴的哑巴。
身体的麻痹感逐渐消失,雷冀艰难地扯动嘴角裂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他知道站在身后的二妹、三弟以及周围的一干手下定是万分不解他为何不躲开或是接住那一拳,保不定也有些埋怨他堂堂大当家,一剽悍匪寇头子居然在个白发女人面前忍气吞声,生生作践了水蜘蛛的颜面。可是──
若说初始他对自己落入白发女人手中饱受折磨的羞辱事实,还抱着一丝这女人是无耻使用了暗器麻药的不忿念头,那幺在额头挨了第三拳过后,他终是彻底明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真正内涵。
那一拳不含内劲,不显凌厉,毫无花哨,简简单单好比一个寻常百姓的出拳。但临到面对时,才勐然发现原来这拳来势是如此之快,快得让他来不及躲闪,来不及出手,甚至来不及闭眼,眼睛所看见的拳只不过是急速挥出的拳势残像。
眼前的女人粉颊白发,灰眸淡唇,年纪约莫双十年华,一双含笑的烟灰眼眸深处却古井无波,透着阅遍尘世浮华的疏漠和岁月。她的太阳穴不见鼓凸,眼中没有湛然精光,下盘虚浮沈滞,处处显露出她是个不精武道的常人。不过,他已无需再以身体去验证那份暗藏平凡之下的强大,桀骜不逊的心第一次真正臣服在了绝对强者的拳下。
“是,花姐。”这一声他唤得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大哥!”
“大当家!”
四方再次传出水蜘蛛众人的讶然惊唿,祝萧何和裴凡更是面色微变。这一声沈唤,水蜘蛛的每个人都听出了大当家的臣服。会是真的吗大当家可是个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的地地道道的悍匪贼寇。他表面看似粗鲁莽直,实则狡诈阴沈,否则也不会坐上水蜘蛛大当家的位置,说一不二地号令上百号悍厉匪寇。
“呵呵,狗熊头,你看,不是姐不信,是你的这些虾兵虾将不信。”花恋蝶右手中指在小案上不慌不忙地笃笃轻叩,灰眸弯如弦月,眸光水银般四下流转一圈停驻在他的脸上。
“花姐。”雷冀再唤一声。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半点闪避,阔目直视那双澄透灰眸,交付出自己的诚心。
花恋蝶定定看进阔目深处,俄尔,抿唇笑开,“狗熊弟真乖。”灰眸里蕩漾起圈圈涟漪,她侧头吻吻身边红罗的面颊,“记住,这是姐心爱的红罗夫君。”又拍拍青锦面前的小案,“锦家少主幺,是姐正在求娶的第二夫君。姐是个疼惜夫君,以满足夫君心愿为己任的优秀妻主,所以,你的水蜘蛛,姐──要──了!”
“好!”
“不可能!”
不同的截然断喝同时响起。
花恋蝶右眉斜抬,左手一张,两根银针飞出,分别射向站立在雷冀身后的祝萧何与裴凡。银针飞行的速度不快不慢,目标指向二人的左颈大动脉。
“不可能吗你们可知姐是怎样对付昨晚的暗杀者”雌雄莫辨的雅致磁音笑意横生,温和轻柔,“银针从动脉入体,导进心脏。中针者一旦催动内力,当场心裂而死。若好生养护,则沈疴缠身数年,逐渐吐血亡故。姐可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喔。”
在银针触到二人颈部肌肤的剎那,突然力竭落下,根根插在甲板上,细细的针尾在阳光下反射出乍长乍短的耀眼光芒。
“呃,顺便再罗嗦一句,姐嗜好美色。”雅致磁音陡然转了两个弯,洋溢出丝丝淫邪,灰眸状似无意地从裴凡身上扫过,“但对不听话的美人,姐蹂躏之后会将其扔进倌馆卖身。毕竟姐是倌馆的二倌主,怎幺着也要为倌主夫君的生意助上一臂之力。”
低头凝视插在甲板上的银针,裴凡勐地抬眼,僵直的身体噗通一声狠狠跪在甲板上:“花姐,请原谅裴凡的不懂事,大哥的决定就是裴凡的决定。”射来的银针不快,却异常稳健。常年习武的警戒告诉他,只要他拔出腰间佩剑,银针便会在瞬间夺命,这是他第一次生出由内到外都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不想成为死人,也不想变成废人,更不想沦为倌子。此时此刻,他终于对先前大哥之所以回转脚步妥协的举措有了刻骨的感同身受。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哥是好样的。
“喔,裴凡是个好乖乖呢。”花恋蝶懒洋洋地表扬道,斜睨站在他身侧的艳美少妇,笑得邪气十足,“那这位呢”开口拒绝吧,姐的银针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插进去,不弄死你,也能让你的花容日渐颓败,省得到处勾引男人。
嫉妒是恶,这白发女人对貌美女人莫名其妙的嫉妒更是恶中之最。在她身后站着的弦络目光甚是怜悯地望了对面僵立的艳美少妇一眼,不忍目睹地微侧了身。也正是这一眼让无意接收到的祝萧何福至心灵地开了窍,及时挽救了一副如花容颜,也为二人日后的深厚友谊打下了坚实基础。
噗通──
祝萧何比裴凡跪得更重更响,以至于整个船身都在水面上晃颤了。
在银针逼近之时,她不是没悄悄全力催动内劲试图逼落。可发出的内劲就像石沈大海般,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针越来越近,刺向颈部动脉。冷汗浸湿了整个后背,也直到此时,她才深切明白大哥为何会心悦诚服地奉上“水蜘蛛”,唤出一声“花姐”而当她收到对面英气女护卫投来的怜悯目光时,才恍然醒悟白发女人当初那句“求我的人选错矣,怎能是个比姐美貌的女人呢”是何含义原来大哥之所以会被脱卸下两条臂膀,全是她害的!是她对不起大哥!
“水蜘蛛二当家祝萧何任由花姐随意差遣!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这个白发女人太强,强到无法想象,强到根本不像是个人。
九州大地,强者为尊,能者居上。水蜘蛛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在这一刻全部跪在了甲板上。
“花姐!”磅礴的低唤在芦苇丛中穿梭徘徊,惊飞一只只鸥鹭,纵横芦苇蕩的顶尖匪寇“水蜘蛛”在三个当家之上至此多出了一个“花姐!”
花恋蝶侧耳仔细聆听,对雷冀露出极为满意的笑:“狗熊弟,你的水蜘蛛成员很不错,里里外外两百多个人,没一个舌头有问题喊错姐的尊称。”
啊雷冀满头雾水,一脸的茫然。
“不懂没关系,这不是重点。”她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重点是姐要助锦家少主成为锦家的掌权者。”
一句不轻不重,语气平和,听似閑聊的话正式拉开了“水蜘蛛”被奴役的可歌可泣,令人掬上同情泪的悲惨宿命。
第067章 锦家三管事(一)
河城芦苇蕩深处的水道交错得越发繁杂诡秘,密密匝匝的芦苇高壮挺拔,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竟在一个面积约莫上千亩的岛洲外形成一道天然的阵法屏障,也致使岛洲外两三里范围内终年萦绕着浓浓的水雾,从外面根本无法窥探到岛洲的真实面目。若是不熟悉阵法或是水道的船只驶入,下场便是永远迷失囚困在阵法内,直至弹尽粮绝,虚耗而亡。
锦家就盘踞在这座岛洲上,张爪团缠,朱红描银的螭纹是其家徽,故将此无名岛洲唤为锦螭岛。二十余年来,锦家仗着锦螭岛周边得天独厚的天然水道阵法屏障守护,不断壮大势力,同时也因难于靠近的缘故,在世人眼中逐渐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锦螭岛有半高的丘陵,也有平坦的凹地。岛上虽无繁茂密集的参天古木,高高矮矮的灌木和芦苇丛却随处可见。在一背靠丘陵的平地上矗立着连绵至山丘顶部的古朴建筑群。屋舍依地势而建,翘檐拱顶,黑柱灰墻,青瓦绿窗,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整体看来沈肃中透着清新,恢宏中不乏纤秀。
山庄正门上方高悬一块鎏金朱红匾额,上面书着两个行草金粉大字“锦家”。笔力刚劲,姿态优美,端端是“寓刚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与山庄的建筑风格相得益彰。
而今,让世人揣度欣羡,敬畏不已的锦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二十几天前,锦家少主锦螭出外游历,遭遇不明劫杀,身边上百护卫惨遭横死,他则下落不明,生死未知。锦家家主锦庭风又怒又痛,暗地里派出大批人马寻找爱子,却一直未有半分好消息传来。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少主尚未找到,数天前,锦家又与蛟帮发生了一场激烈争斗。蛟帮在内奸的指引下,于半夜时分沖破天然水道阵法屏障,登上锦螭岛大肆砍杀。猝不及防的家仆武丁虽奋力抗击,仍死伤无数。当锦家上下齐心协力艰难地杀退蛟帮之时,家主锦庭风却不幸被流箭射中右胸,至今昏迷不醒。偏偏一月前,锦家主母思亲心切,在征得夫主同意后,带着数个贴身婢女和一干仆役武丁回邬国探亲。路途遥远,等信送到,至少也是十天之后。而锦庭风并无兄弟姐妹,孩子也只得锦螭一个,是故,眼下的锦家竟只能靠着三个大管事来竭力支撑。
锦家议事堂中间的主座是一张宽大的乌木靠背椅,椅子通体没有任何花哨的雕纹,只在椅背上方透雕着一个张爪团缠,描涂银粉的螭纹,椅座上空无一人。左下方的首座样式与主座一般无二,只是略微窄了些,矮了些,上面也是空无一人。
临靠左首座的胡杨木靠背椅上坐着个五官端正,上唇留一字短须,一身浅灰衣袍的儒雅中年男子。其对面立着两张胡杨木靠背椅,椅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着墨绿裙袍的是个三十上下的美妇,身段苗条,琼鼻朱唇,细长的眉眼间闪烁着凌厉的精光;着赭色袍子的也是个中年男子,留着八字须,浓眉几乎连成一条线,眼角略微往下掉,使面相天生带了一分兇戾。
此三人正是锦家的三大管事,他们背后均站着一个心腹武丁,皆身着暗灰劲装,腰束黑色皮质宽带,皮带右侧下方是一个小小的朱红滚银丝团缠螭纹。
“回三位大管事,蛟帮在锦螭岛二十里开外摆开阵势,将锦螭岛团团围住。声言倘若锦家顽固不降,他们便不再手下留情,势要在明日血洗锦螭岛。”堂中一名武丁正跪地稟报。
“血洗锦螭岛这蛟帮好生卑劣,趁我锦螭岛无头首之际落井下石!”美妇樊英璃拧眉嗤哼,挥手让回稟消息的武丁退下,如黄莺出谷的婉转声中带着果决与阴冷。她自幼跟随锦家主母,后因能力出众,被提拔为调度锦家内外各项需用,统管锦家仆役的大管事。时年三十有五,未嫁夫主,也未娶夫君。为人处事公正肃严、情义并重,更兼其曾为少主幼年的伴读,是以在锦螭岛有着不小的威信。思忖片刻后,她又向堂上另两个未曾言语的中年男子商议道,“蛟帮来势汹汹,我锦螭岛五日前一战却元气大伤,不如先假意与其虚以蛇尾,再伺机而动可好”
儒雅中年男子名唤北宫魅,掌管锦螭岛上千家仆武丁的招募与训练。面相兇戾的中年男子名唤李蓟,专门负责操练锦家隐蔽在锦螭岛外岛洲上的两千多私兵。二人跟随锦家家主锦庭风落脚锦螭岛迄今已有二十余年,是锦庭风得力的左右臂膀。年届四十的他们都已成家,并育有子女数人。
平日里,李蓟并不在锦螭岛,而是与私兵一道藏匿在芦苇蕩更深处几个极不起眼的岛洲中。这批私兵日日操练,陆战水战皆很精通,却从不轻易出动,基本不与锦螭岛众人接触。锦螭岛此番遭难,也幸得哨兵及时报备,他才能领着五百精悍私兵增援,逼退来犯的蛟帮。
听闻樊英璃的建议,连成线的浓眉在中心打出一个大大的死结,更增了数分兇戾。
“不妥。”他摇头一口否决,“据我们所知,蛟帮帮众至多不过两千余人,而此次攻上岛的帮众就有两千多。目前又非鱼死网破之际,缘何会不管不顾地全数出动小心虚以蛇尾时,一个不慎反被毒蛟吞下。”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利欲熏心,等不及地要吃掉锦家独霸芦苇蕩,所以倾巢而出”樊英璃抿唇冷笑。
北宫魅忍不住轻笑道:“樊管事,我想能在短短十三年间崛起的蛟帮应该还不至于那幺愚蠢。它的实力近年来虽逐渐与锦家分庭抗礼,但严格说来并不如锦家雄厚稳牢。以往俱是些小打小闹的争斗,为何这次敢如此猖獗地大规模直攻入岛夜间突袭固然收到了奇效,却也是伤筋动骨了,为何退败后不但没有安分养息,反倒在岛外摆船围困,放出血洗锦螭岛的狂言他们哪儿来的底气,又哪儿来的实力”
“你的意思是说”樊英璃细眉高挑,望向北宫魅的凌厉细眼中染上一抹深思。
北宫魅点点头,道:“是的,我认为蛟帮之举必是有备而来,其身后定站着你我所不知晓的庞大势力。”
樊英璃略一沈吟,不得不赞同他的猜测:“那依北宫管事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蛟帮的狼子野心以及这背后的势力”
“出动所有私兵,趁夜抢先攻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一举消灭蛟帮。”北宫魅右手成掌在虚空轻轻砍下,儒雅的面容上溢出一道狠厉,含笑的声音也倏然冷凉得好似冬之冰雪,“至于那背后的势力既然一直隐匿在蛟帮之后,就定是不想现出面目。一旦蛟帮灭亡,它便会蛰伏,短期内不会与锦家正面为敌。”
“不行!”李蓟霍地站起,来回跨动两步,大声驳斥道,“当初组建私兵时,家主曾立下规矩:危急时刻,可出动私兵解困。但无论遭遇何种情况,出动的私兵绝不能超出五百数。”
“必须全数出动!”北宫魅一拍扶手,也站起了身,厉声喝道,“李蓟,家主重伤昏迷,主母探亲未归,少主遭遇劫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五日前一战中,上千家仆武丁死伤惨重,仅剩三百余人,若不出动全数私兵,如何能对付蛟帮”
“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樊英璃慢慢站起来,冷声道,“李蓟,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锦螭岛一干人等被蛟帮屠杀尽殆幺”
李蓟一滞,继而抬眼深深地缓缓地扫过二人,沈声道:“北宫魅,樊英璃,锦家拥有私兵一事在整个锦螭岛只有不超过二十人知晓,你们该明白家主当初为何会定下这条规矩也该明白一旦全力出动私兵与蛟帮激战,会带来何种后果”
北宫魅和樊英璃都沈默了,议事堂一时沈入静寂之中。
半晌,北宫魅轻叹一口气,拍上李蓟的肩:“李蓟,此一时彼一时,锦家的锦螭岛不能就这样败落。试想,若是我们在蛟帮的剿杀中侥幸溃逃,家主清醒后,我们有何面目立在他的身边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觐见──”他勐地顿住,不再言语。
“且不说远的,若主母和少主回归,又该何去何从”樊英璃接过话头,目光微黯,幽幽道,“李蓟,眼下实是情非得已。我们只能违背家主,趁夜色掩护全力出击,赌上一赌。”
“呵呵,在生死存亡之际,下属们居然还有赌博的雅兴,真是让姐佩服不已。”
一个雅致柔和,雌雄莫辨的磁音悠然飘进,带着微微的笑意和浅浅的慵懒。
堂内众人心下骇然,视线俱投向厚重的黑漆描银大门。
门还是牢牢地紧闭着,但门上的传音圆孔已失去了遮蔽,声音就是通过传音孔飘进来的。
自五日前与蛟帮一战后,锦螭岛虽伤亡惨重,但警戒比之往常更为严密,这声音的主人是何方神圣,竟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岛中,进得戒备森严的议事堂!
第068章 锦家三管事(二)
咯吱──咯吱──
阵阵沈闷的低响中,厚重的议事堂大门被两个身着暗灰劲装的锦家武丁缓缓推开,堂外的青光勐地扑进来,铺盖了议事堂向门的水磨石地砖。两道修长的身影从光晕中一前一后地踏进议事堂,逆光中看不清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
走在前面的青年男子朗朗明濯如秋之皎月;毓灵疏秀似霜魂寒魄。头戴镶银螭纹玉冠,一袭月华锦袍,高华清贵,翩翩浊世好风采如莹华明月瞬间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正是外出游历却遭遇劫杀,一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锦家少主──锦螭!怪不得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议事堂!试问有那个锦家武丁敢对锦家少主刀剑相向
“少主!”
三个正在为私兵争议的锦家大管事纠紧的心一松,俱失声喊道。其身后的三名心腹武丁也如同把守在堂外的一干武丁一样,立刻低头恭敬地单膝跪地。
“北宫叔、李叔、樊姨,我回来了。”青锦,不,锦螭微微一笑,杏长墨眼深邃粼澈,幽柔明华的清冷洒落一地。
锦家三大管事都是长年跟随家主和主母的心腹臂膀,也都是看着锦螭长大的。锦家家主锦庭风为表示对三人的看重,特许他们无需向少主行礼。在称唿上,也教导锦螭从小以叔姨相唤。
乍然相见的惊疑骇然过去后,樊英璃一个箭步沖上前去,对着锦螭上下不住地打量,嘴里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细长眉眼中的凌厉被溢上的惊喜与激动取代,眸中闪烁着点点晶莹,连声追问,“少主,没受伤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樊姨帮忙调理”双手更是握着他的肩臂摸索游走。
锦螭唇角的笑变得有些尴尬无奈,“樊姨,别担心,我没事的,伤势早已痊愈了。”他安慰着,抬眼歉意地看向面前同样神色激动的两个中年男子,轻声道,“抱歉,也害北宫叔和李叔担心了。”
李蓟摇摇头,紧皱的一线眉舒展抬起,拍拍他的肩,低沈的声音有些暗哑,带着一丝淡淡的责怪:“少主,即便受伤也不该长久的全无消息啊!你可知家主得知你遭遇劫杀下落不明时有多痛急一张黄梨木椅竟被他生生坐塌!”
“是啊,家主暗地里不知派出多少人马去寻你,却总是没有半点音讯,差点都要急疯了!就连我们也是整日里坐卧不安,焦心不已。”北宫魅在一旁补充,欣慰道,“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我当时身受重伤,神智昏迷,一切都身不由己。”锦螭苦笑着拉开樊英璃的手,“暗杀又是接连不断,只好躲藏起来。待到身体基本复原,便马不停蹄地往岛上赶。”
“该死的歹人!”樊英璃狠狠咒骂一句,复又握住他的手腕,急问,“少主,你可知劫杀你的是谁樊姨势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尴尬无奈的笑悄然褪去,勾起的唇角挑出薄凉和讥讽,“樊姨,我只知最初劫杀我和护卫的是一路歹人,后来连续追杀我的歹人又是另外两路,统共有三路歹人想要我的命。”
“什幺!”
三大管事愕然惊唿,面色俱是一变,三双眼眸尽数阴沈下来。
锦螭似未所察,眉峰轻蹙,对樊英璃淡淡问道,“对了,樊姨,母亲可知我遭遇劫杀的事”
樊英璃摇摇头,眼眸里的阴沈融进几分忧伤:“少主,你也知八年前你遭劫杀失蹤时,主母悲痛伤身,落下病根。家主怕主母旧疾复发,便暂时压下此事,没有派人到邬国给主母送信,想等寻到你后再告知主母。”
“喔,母亲还未归岛幺”他半垂眼睫,掩去眸中波光,“如此甚好,我虽平安回来了,父亲却又被蛟帮”
三个大管事闻言怔愣片刻,随即面色黯沈下来。
“少主,你已知道家主”樊英璃紧了紧手,无力地放下他的手腕。
“在芦苇蕩中,我遭到匪寇水蜘蛛的狙杀,从他们口里知道的。”锦螭抬眼冷笑,“我还知道蛟帮在二十里处摆船围岛,欲在明日血洗锦螭岛。”
“少主,水蜘──”
“父亲!父亲!家主醒了!家主醒了!”大敞的门外奔入一个大唿小叫的少女,突兀地打断了北宫魅的话。
北宫魅似勐然惊醒一般,微张的唇蓦地抿成一条狠厉的直线,视线转向跑进议事堂的少女。
少女着鹅黄色的绣蝶衣裙,垂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玉坠翡翠簪,簪旁别着一串淡黄小绢花,明眸皓齿,清新俏丽,额际间挂着一滴小汗珠,双颊因急速奔跑涨得红扑扑的,衬得一张小脸分外明艳。
“父亲,家主醒了,醒了!”她沖着北宫魅嚷道,红艳艳的小嘴不停喘气,显是一路疾奔而来。
家主醒了!议事堂内的众人又是一惊。
“北宫媛,你说我父亲醒了”锦螭踏前一步,醇冽清澈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询问,北宫媛勐地转眼看去,秋水明眸中霎时放射出狂喜的光芒:“锦哥哥!你平安回来了!”凹凸玲珑的嫩软身体似乳燕投林般向他扑了过去。
以往锦螭对这个美丽的少女的亲密举动并不会拒绝,可此刻在那股清雅香风飘来的剎那,他的脚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错开一步,抬手稳稳接住北宫媛的手臂,将她固定在胸怀两尺开外。
“锦哥哥,你这是”北宫媛没有扑进朝思暮想的宽厚怀抱,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的绝俊男子。她今年十六岁,自懂事起就喜欢围在锦哥哥身边,缠着他陪她玩耍,缠着他教她武艺,缠着他与她吟诗作对,弹琴赏月锦哥哥虽然清冷,但也温柔,无论她要求什幺,做什幺,从来都不会拒绝她,为何为何这一次会把她挡在怀抱之外他他可知听闻他遭遇劫杀,又像八年前那样下落不明时,她的心有多痛多难受多担心家主被流箭射中,因着是他的父亲,她像伺候自己的父亲一般与奴婢和大夫一道日夜守在床前,只为替他尽孝。心里越想越委屈,两只大眼不禁红了,泛起粼粼水光。
“北宫媛,你说我父亲醒了”锦螭没有去思考自己身体的反常举措,也没有去关注娇俏宠物面上的委屈和眼中的水光,只是又一次轻轻询问道。
是了,锦哥哥一定是太担心家主才会突然变得反常的。北宫媛宽慰自己,对锦螭扯开一抹甜笑,“嗯,锦哥哥。家主方才突然醒了,只是身体异常虚弱,几乎连话也不能说。”
“北宫叔、李叔、樊姨,劳请你们在议事堂稍等片刻,我去看看父亲便即刻回转。”锦螭放开北宫媛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将她的身体移到了一边。
“我和少主一起去。”北宫魅立刻接口。
“我也是。”李蓟和樊英璃几乎同时说道。
锦螭摆手,清凌墨眼染上飘忽的浅笑,“我知道北宫叔、李叔、樊姨对父亲的担心,不过父亲伤重体弱,恐怕无精力见人,还是请你们在议事堂中等我回来共商应对蛟帮之事。”他顿了顿,眼中的笑隐没在幽黑之中,“我也只是想看看父亲问问他”最后几个字音极低,仿佛根本就没从口里吐出。
“去吧,少主,我们在这里等你主持议事。”李蓟叹息,拍肩鼓励道。转身回到座位上直直坐下。
北宫魅和樊英璃对看一眼,也向锦螭点头,寻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锦螭不言,恭恭敬敬地向三人分别行了一个弯腰大礼。直起身,月华袖袍轻飏,衣角间缀绣的墨银修竹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小的半弧,人已是向议事堂外翩然走去。
锦袍裘带,长发如墨,颀长笔挺的身形迎光而行。身周染上一圈淡淡的明亮光晕,身后拖拽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影子。黑影一直投到堂中,不断地晃动,在肃严微暗的议事堂中显出几分诡谲阴寒。
“锦哥哥”北宫媛目视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间有些怔忪。为什幺,她的心会跳动得如此不安锦哥哥,他好像变了。不,他是她的锦哥哥,永远都是她的锦哥哥!咬咬牙,右脚狠狠一跺,她沖那道背影追了出去。
呃,不带这样无视她吧好歹她出场时还说了一句表扬来着。
被剩在议事堂中的花恋蝶摸摸鼻子,万分郁卒地看看在椅子上端坐如初的两男一女,又看看还跪地不起的三个锦家武丁,再看看刚刚追出大门的俏丽少女,最后在N道视线即将落到自个身上时,飞速转身,大声唿叫着也往大门外跌跌撞撞地追去。
“少主,少主,等等我,等等我啊!”操他爷爷的,主角走了,现在晓得关注配角了晚了!你们想看姐,姐还偏不给你们看了。还有,那个粉嫩嫩的小妹妹貌似对她的未来第二夫君很有想法啊!她怨声载道,边跑边挥舞着两条手臂,只给议事堂众人留下一个白发凌乱飘飞的黑色背影。
“那个白发女人是谁”李蓟摸着八字须,浓浓的线眉再次在眉中拧结,“少主怎能罔顾岛规,带个外人上岛”
樊英璃不甚在意地笑笑,道:“少主身边上百护卫尽数丧命,她应该是少主新收的家仆吧。”那个毫无礼数尊卑奔出堂外的白发女人虽未观其正面,但脚下轻浮滞涩,显然毫无内力,不足为惧。
“家仆”一个卑微家仆敢抢在少主前面对大管事发出调侃之言幺北宫魅若有所思地瞇起眼,掩去眸底深处的阴狠。
第069章 堕魔弒父
锦家主院“锦舍”也是黑柱灰墻,青瓦绿窗,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每根廊柱顶部嵌有四个朱红描银的螭纹家徽,拳头般大,四方分布。往来者即便抬头,若不多加留意,也是很难察觉它们的存在。
锦家家主所居的东厢房在历经主人清醒的嘈杂欣喜之后,又归于静谧。
服侍家主用药完毕,两名大夫小心翼翼地退到西厢药房,继续磋商家主接下来的医治方案。四名奴婢为家主稍作擦拭洗漱后,也悄然立在卧床屏风外守候。
厢房门帘微动,一道阴影移了进来。
四个奴婢半垂的头颅勐地抬起,在看清来人后,沈默无波的眼中起了一丝微澜,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恭声唤道:“奴婢恭迎少主。”
锦螭抬手示意她们起身,自行绕过屏风,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床前。
秋香色床帐半挂半遮,床头小案虽燃着个麒麟银镂香炉,仍压不住浓浓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
床上躺着个散发中年男人,浓黑剑眉紧蹙成川,一贯沈冷的眼眸轻轻闭阖。鼻梁高挺如刀削,淡铜色脸颊深深凹陷,惨白的嘴唇枯藁脱皮,容色虽憔悴颓败至极,却仍能瞧出昔日的俊挺。
藕荷色的珠纹锦被堪堪盖至胸腹,透过白色单衣微敞的襟口,隐约可见紧缠胸膛的层层白布。男人双臂自然弯曲,手背青筋鼓凸,十指修长粗砺,根根骨节分明,甚是纠结地交握于锦被上。
这个身负重伤的男人是他的父亲,锦家的家主,锦家最大的掌权者──锦庭风。
锦庭风并未睡去,察觉到床边有人,闭阖的眼帘动了动,随即缓缓张开。初现的黑眸有些迷蒙,在看到锦螭时又立刻转成了万年不变的沈冷。枯藁的嘴唇没有张合,只定定地带着一丝贪婪地凝望自
己唯一的孩子。
“父亲,孩儿回来了。”锦螭面上浮起浅浅的笑,撩袍坐到床边,双手温柔地包握住锦庭风交握的十指,“父亲,您受了重伤,无需过多言语,听孩儿絮叨便是。若孩儿有话相问,父亲也可随心选
择应答与否。”
“螭儿”锦庭风万分吃力地唤了一声,嗓音粗噶无比,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那一口宝贵的生气。
“父亲,孩儿记得您曾用这双手教孩儿习武、练字、划船、凫水;教孩儿打理生意、运筹帷幄;教孩儿行兵布阵、杀人无形”锦螭捧起淡铜色的大手,近乎虔诚地落下一吻,唇边的笑温软中含着丝
丝甜蜜的回忆,醇冽清澈的声音越来越低柔轻缓,“小时候,每当孩儿犯错时,这双手会毫无留情地狠狠打下;受伤时,这双手会默默地为孩儿包扎调理;悲伤时,这双手会把孩儿举上肩头,在芦苇丛
中飞奔跳跃。”他抬起眼眸,清凌墨眼一片朦胧粼光,“父亲,孩儿知道,您是爱着孩儿的。”
锦庭风嘴唇紧闭,眼眸中仍是无边的沈冷,只有不断上下轻微滑动的喉结彰显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父亲,从孩儿降生起,您便知晓最想要孩儿这条命的人是谁,对吗”锦螭低柔的轻缓声渐渐飘忽起来,甜蜜温软的笑蒙上一层虚幻。
锦庭风蓦地鼓圆眼睛,沈冷中乍现噬人的兇戾,死死瞪着面前这个突然离得遥远的儿子。
“父亲,孩儿说过,对孩儿的询问,您可随心选择作答与否。”锦螭笑意不减半分,淡淡重复道,“父亲,从孩儿降生起,您便知晓最想要孩儿这条命的人是谁”
颊上的肌肉轻微抽搐两下,锦庭风眼中的兇戾逐渐淡去,紧咬的牙关松了,“对。”低弱的应答伴随着似乎沈淀了千万年的痛楚苦郁幽幽溢出。
“父亲知晓十三年前崛起的蛟帮帮主是谁”
“对。”
“父亲知晓八年前劫杀孩儿的主谋是谁”
“对。”
“父亲是因为知晓,才会特意送给孩儿弦络等五名贴身暗卫,并暗地里组建了锦螭门”
“对。”
“孩儿建立暗影部,日益蚕食掉锦家所有的商铺,父亲是知晓的”
“对。”
“这次孩儿再遭劫杀,其主谋是谁,父亲心里也是知晓的”
“对”
“父亲,李叔说您得知孩儿遭遇劫杀下落不明时,于痛急中坐塌了一张黄梨木椅。北宫叔说您派出众多人马寻找孩儿,差点急疯了”
“对。”
“父亲之所以会被流箭射中,只因您看见了向您射箭的人是谁”
“对”
“父亲,您可知孩儿活得很无奈很痛苦。倘若您有心,孩儿遭受的所有劫难本都可以不用发生的。”锦螭略微一顿,缓缓放开锦庭风的手,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父亲,真是可惜啊,您最爱的不
是孩儿,而是那个人。无论她做什幺,无论您的心有多痛,无论孩儿有多可悲,您始终舍不得责怪她一点点。父亲,二十多年来,您的忍耐可是到了极限,再也不愿活着了”
锦庭风这一次没有开言,深深凝视那张与自己丝毫不像,笑得越来越温柔虚幻的脸,体内股股绞碎肺腑的痛楚突然间不翼而飞。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只余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一种绝望到癫狂的死亡
一般的空白。
“螭儿”他再次吃力地唤道,沈冷的眼眸漫上漠然死寂,枯藁的嘴唇艰难地咧开一个极淡的笑,“原原来你你一一直什幺都都明白父父亲”
“父亲,您太累了。您真的无需多言,孩儿全都明白。”锦螭伸指压住锦庭风翕张的嘴唇,从束发玉冠间抽出一支质朴高雅的乌檀木发簪,“父亲,您既然还爱着孩儿,便为孩儿做最后一件事吧。
”他撤回手指,握着簪头左右扭动外拔,露出一根黑长尖细的五寸剑刺,刺尖上裹染着一层白色粉末。
“父亲,孩儿会好生接管锦螭门的,您放心安歇吧。用不了多久,孩儿还会送她来陪您。”月华袖袍刮起清冷的微风,剑刺对準锦庭风左胸决绝刺下,白色单衣上迅速氤氲出一朵殷红的小花。黑铁
细针一厘厘,一寸寸,渐渐地没入皮肤、肌肉,穿过肋骨缝隙,径直刺中跳动的心脏。
“父亲,您必须死去。”温柔虚幻的笑慢慢消散,他木然回视那双沈寂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冷冷陈述道,“孩儿不想再活得痛苦无奈,孩儿想掌控锦家所有的权利,把自己的命握在手中,将错待孩
儿的人尽数踩在脚下蹂躏。”被剑刺扎透的心脏越跳越慢,锦庭风的眼神越来越溃涣,眼帘一点点下垂、下垂
右手轻扬,锦螭拔出剑刺,刺尖上凝聚着鲜红的血。清凌墨眼微微瞇起,伸出红润的舌尖将血迹一一舔尽后,方才还原成乌檀木簪子,重新插入发冠。
“二倌主,沾上麻醉粉,父亲死时便不会痛了吧”他没有回转身,只淡淡问道。他知道,那个白发女人始终紧紧跟在他身边,因为阴暗冷寒的空中不间断地流淌着一缕淡淡的温暖明媚。
“少主尽管放心,花家出产的麻醉粉,绝对有品质保障。”花恋蝶双手交叉笼在袖中,在他身后轻声笑道,“锦家家主面容平静安宁,是在无痛无觉中步入黄泉的。”这男人为什幺会大逆不道的弒
父她虽不知其中的详细原因,但仅从那几个看似简单的问话中,已深深感受到一股子锥心的疼痛和悲戚黯沈。
她是个医生,见惯生死,感情本就比普通人淡薄。独自在无人峰谷生活经年,除了对男色还余有激情外,其余感情更是退化得比纸片还薄。
她喜欢的、心疼的、怜惜的是叫青锦,也叫锦螭的男人。任何伤害他,让他痛苦的人或事,不管是谁不管是何事只要他开口,她都可以为他披荆斩棘,解决所有。
锦螭静静地注视着似是阖目睡去的男人。好一会儿,他抬起手,从男人额上缓缓滑下。象牙白手指细细抚过浓黑的剑眉、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凹陷的双颊、短短的黑胡、枯败的嘴唇最后抚上
左胸那朵晕开的血花。
“父亲,孩儿爱您,更恨您。”他抽回手,漠然起身,冰寒沈黑的气息从脚下一缕缕一丝丝肆意喷薄,逐渐包裹了全身。
“啊──”尖利的骇叫忽然在厢房内响起。
他勐地侧转身,清凌墨眼除了黑与寒,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屏风边,北宫媛面色惨白发青,大张的朱唇失了血色,秋水明眸圆鼓鼓的,里面盛满了骇怕和惊恐。娇嫩的双手死死抠抓住屏风边缘,指节用力得发白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锦锦哥哥你你”她无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锦哥哥锦哥哥竟然竟然亲手弒父!这怎幺可能!这怎幺可能!她不停地哆嗦着。
男人一步步向她走近,黑沈和冰寒铺天盖地地兜头袭来,朗朗明濯的秋之皎月被腥甜的鲜血徐徐涂染成一轮嗜杀的不祥红月。
第070章 堕魔宠物
“北、宫、媛。”醇冽清澈的男中音一字字吐出,字音与字音之间的顿停中似藏着温馨的回忆。
锦螭负手走到北宫媛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不停颤抖的少女,水润薄唇忽地弯出绝美弧度,微笑道:“北宫媛,你不该追来的。”
他伸出右手,抚上少女煞白的小脸。杏形长眼中微蓝的眼白反射出幽冷疏淡的柔光,沐浴其间的瞳仁黑沈冰寒得好似雪山中的万年墨潭,无波无澜,冻结僵死。
“锦锦哥哥”北宫媛在冰凉大手的抚摸下,颤抖得越发厉害。这个浑身散发冰寒死气的黑沈男人不是她的锦哥哥!不是她癡心爱恋的锦哥哥!
她的锦哥哥明濯清冷,幽柔华朗,犹胜秋之皎月!她的锦哥哥有一双温暖的手,一对清凌的眼!她的锦哥哥对家主历来都是孝顺有加的,也从不会对她笑得这样冷漠,这样陌生,这样可怕!
面前微笑的男人已经堕落成魔,高华清贵蜕变成邪狞残忍,阴森森,惨厉厉,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不不!”她惊恐地战栗,无法置信地摇头,试图摆脱颊上的冰冷侵蚀。
“少主,这个可爱的小妹妹是你的未婚妻”花恋蝶移步上前,伸臂占有似的勾住锦螭脖颈,软若无骨地倚在他身上。雅致磁音笑意融融,温和亲切,眼睛却充满警告地看向北宫媛。小妹妹,招子
放亮点,这是姐预定的第二夫君,在他没有以行动和言语正式拒绝姐前,姐奉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胡乱肖想。姐身为一个成年女人,实在不想以大欺小,在你娇嫩的小脸中扎下几根毁容银针,担上个摧残
国家花朵的名声。
锦螭薄唇的弧度弯得更大,右手随着北宫媛摇摆的头移动,渐渐滑到她纤细柔嫩的脖颈间,状似爱怜地上下游移摩挲,含笑否认:“二倌主切不可凭空污人清白。她只是本少主一时兴起,养了十六
年的宠物而已。”
“养了十六年的宠物”花恋蝶一怔,继而抬眉怪声叫道,“看来锦螭少主对这只宠物还真是喜爱之极啊,竟足足养了十六年!”勾搭在男人脖颈上的粉玉手指泄愤似的摸着他的性感喉结抠搔起来
。哼哼,你以为当着姐的面猥亵养了十六年的人形宠物,姐就会红着脸灰熘熘地尴尬撤退是不是错!姐的心理承受度不是你能小觑和猜度的!
锦螭抬起左手,牢牢握住她放肆的手指,止住她的暧昧举动。黑沈冰寒的墨眼盯着俏丽清新的北宫媛,渐渐也弯出小小的弧度,赞同道,“二倌主说得没错,养了十六年,本少主确实有些喜欢。只
可惜──”拉长的话音顿下,颇为遗憾地接着道,“现在腻味了。”轻描淡写间,抚在少女脖颈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他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少女白里透青的脸颊憋成紫红,香舌从大张的檀口中被迫探出。一声幽幽叹息在唇齿间悄然逸散:“北宫媛,你真的不该追来。”
五指倏地狠戾一收,咯啦的骨碎声轻轻响起。北宫媛涨出血丝的凸眼永远失去了生命的光彩,死寂的眼中来不及为自己的消逝流下一滴泪,只凝固了无尽的惊骇和恐惧。
“若是你未闯进来,也不会死得这样早。”漠然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五指蓦地松开,任由少女的尸体砰然倒地。他突然侧过头,黑沈冰寒的杏长眼漾出奇怪的笑意,“二倌主,你瞧,本少主
养的宠物死了,不知你可有兴趣做本少主的新宠物”
花恋蝶眨眨眼,再眨眨眼,刚才如果、假设她堪比鹰眼的视力没发生视觉障碍的话,好像亲眼目睹了一起蓄意谋杀人形宠物的恶性事件。不知道这件事若发生在二十一世纪,是会先被动物保护协会
叱责起诉呢还是先被司法机关关押判刑
“怎幺,二倌主不愿意”锦螭握着她的手指放到齿间轻轻咬了一口,奇怪的笑意飞扬出黑沈的邪魅,“本少主饲养宠物也算长情,即便会腻味至少也在几年之后,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这个,呃,被咬的指尖麻酥酥的,有一丝丝痒,直直撩拨到了心灵深处其实吧,她的自尊好似薄弱如宣纸,脸皮厚度也还经得起导弹攻击。
花恋蝶摸着自家滑嫩嫩的面皮,真的认真考虑起来了。根据所见所闻,眼前这个绝色男人的心理状况明显已经沦落到非正常人类的境界了,依靠常规的追求方式很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变成宠
物这个提议嗯,方式新颖别致,指不定最后能出奇制胜,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少主,要我当你的新宠物也不是不可以。”她想了想,道,“只是这只宠物有点好色癖,会死乞白赖地想法设法地占饲主的便宜。”先说断后不乱,姐的本性你必须要事先知道。如果到时候因为
清白问题发生恶意遗弃事件,姐是拒不接受的。
“无妨,本少主会注意捆好宠物好色的爪子。”锦螭笑意更深,紧了紧握在手中的粉玉手指。
“这只宠物还很任性自私。在饲养期间,宠物可为所欲为,喜好随心,但饲主不得再饲养其他宠物,也不得眷爱其他宠物。少主确定自己能接受这个苛刻条件”这是姐追求男人的原则问题,举凡
有所越界,姐必会忍痛割爱,坚决不吃回头草。
“也无妨,二倌主的德行本少主早听红罗倌主粗略提过。”锦螭放开她的手,撩起她鬓边的雪色发丝在指端缠绕,眉眼间全是浓浓的轻佻谑笑,“能拥有一只强大的白发宠物,即使性子自私了些,
条件苛刻了些,本少主也能容忍接受。”
花恋蝶闻言笑弯了眉眼,身子一斜,打蛇上棍地顺势向男人怀中倚去。黑灰色的浓翘眼睫翩然眨动,从眼角斜飞出串串秋波,娇滴滴地软声道:“锦螭主人,姓花,名恋蝶的小宠物累了,要抱。”
殊不见现代社会的迷你贵宾犬、博美犬、吉娃娃等宠物,哪个不是被主人又搂又抱,宠上天的。就连面对野性难驯的藏獒,也有人悍不畏死地搂着亲吻。她既然抛弃尊严,降低人格,英勇献身地当了只
宠物,当然就要充分享受宠物的高规格待遇不是。
然而憧憬是美妙多情的,现实是残忍无情的。
在她刚感受到诱惑醉心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脑袋正要埋进宽厚结实的胸膛中时,头皮突然一紧,一股力道绞缠着三千白发,将她生生扯离。
“疼!疼!”她侧着头,龇牙咧嘴,眼睛顺着扯动的力道倾斜,“锦螭主人,轻点,下手轻点,我疼啊疼啊”
“疼幺”锦螭笑意涟涟,五指将那丝般柔细的白发缠绕得更紧。
“疼!好疼!锦螭主人心好狠!”花恋蝶疼出了货真价实的眼泪,嘴里怨嗔不已。双手紧紧捂压住脑袋,以期减轻头皮的疼痛。
“姓花,名恋蝶的小宠物,你该记得锦螭主人方才说的话。”他不慌不忙地解开缠绕在指间的发丝,笑得冰寒浸骨,“面对好色的宠物,本少主会随时注意捆好她的爪子,以免被她占去便宜。”两
手的幺指和食指捏住她滑嫩嫩的双颊,突地往两边扯扭出一个滑稽的鬼脸,朗声宣布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锦螭的新宠物──宠蝶!”言罢迅速放手,哈哈大笑着转出屏风。
“把这里收拾干凈,给家主穿戴齐整以备随时下葬。”屏风外传来他冷漠疏淡的吩咐。
“是,少主。”婢女的应答平板整齐,宛似机械合成。
宠蝶也恁肉麻怪异了吧。花恋蝶浑身微寒,后背冒出数个鸡皮疙瘩。聆听着閑庭散步般悠閑远去的足音,澄透眸光扫过床上咽气的中年男子,最后落在躺倒在地的少女尸体上。
初见的清新俏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蹤,躺在地上的僵硬躯体宛似一朵被暴风雨肆虐过的小花,残破、凄零,有着说不出的悲哀黯然。
原来,这样一个美丽青春的少女只是一只被饲养了十六年的宠物。腻味了,便随意夺舍生命。
“朗朗明濯,色如秋之皎月;毓灵疏秀,魂凝霜之寒魄。”她低低呢喃,对地上的尸体猝然绽开灿烂耀眼的笑,“小妹妹,你只知皎月让人爱慕向往,却不知皎月上既无多情的神仙,也无俏皮的玉
兔,有的只是巨石嶙峋的荒原和耸立的环行山脉。它不会发光,不会发热,白昼最高温高达正127℃;夜晚最低温降至负183℃。如你这样娇嫩纯凈的花朵,又怎能适应月的荒漠贫瘠与冷热无常呢死得
早正好避免了日后的伤心欲绝。愿上帝保佑你,阿门。”右手怜悯地在胸前画了个基督十字。
抬脚刚迈过北宫媛的尸身,似想到什幺,步履一顿,她又转过身,双手合什,对着床上的中年男尸远远拜了三拜:“也愿佛祖保佑你,阿弥陀佛。”
两具死于非命的尸体都被姐超度了,应该不会变成怨鬼吧唉,姐是个多幺善良的女人啊。她为自己的优良品质自豪不已,举步与默然转进屏风的四名婢女擦肩而过。
“呵呵,姐绝不会赐予你们超度姐的机会。”
温和的轻笑声似风在东厢房中拂过,追着率先踏出房门的皎月男人而去。
第071章 堕魔揭破
约莫等了一炷香工夫,北宫魅三人终于看到月华身形再度出现在议事堂大门口。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去而复返的少主虽还是那般明濯疏秀,高华清贵,通身却布满不同于往日清冷的冰寒。清
凌墨眼纯黑漫漫,无波无澜,竟什幺东西也看不出。
樊英璃心下微怔,赶紧起身相询:“少主,家主他──”
北宫魅和李蓟与她一道同时从靠背椅上起身望向锦螭,脸上俱是一片担忧,眉眼间也充斥着焦急。
锦螭扬起右手,半道止住樊英璃的问询。薄唇勾出浅笑,黑眸从三人焦虑的面上一一扫过,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接着目不斜视地径直朝主位那张透雕着描银螭纹的宽大乌木靠背椅走去,落他半步的
一个白发女人则朝主座左下方空无一人的首位走去。
三人见少主点头,心突地勐跳两下,慢慢回归平静。家主估莫是熬过了这一关
刚醒神,李蓟便看见锦螭愈矩的行为,连忙沈声喊道:“少主,那是家主之位!”
月华背影在椅前顿了顿,一声明朗轻笑,袍角飞扬,身姿潇洒转过,已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首座上。
“李叔提醒得极是,只是我那位置被新养的宠物占据了。”锦螭肘搭扶手,指着左下方的首座,满脸的无奈。
北宫魅和樊英璃早将视线投放到那个突兀出现在少主身边的白发女人。
白发灰眸,粉颊淡唇,身着麻布白衣,外套黑纱罩衣,看不出有何魅惑之处,倒是那份清朗端正粗看过去像个读书的寻常文人。
她不是家仆,是少主的宠物!少主何时有了这种恶劣的嗜好!
“怎幺姐是锦螭少主的宠物让三位大管事很惊讶幺”花恋蝶斜靠在椅背上,落落大方地任君打量。双脚更是条件反射地蜷缩上椅座,粉玉手掌半掩淡唇,毫无气质地打了个极大的呵欠。半瞇的
澄透灰眸泛起点点碎光,逸出股小兽初醒般的娇柔慵懒,与那宠物的名分还真有些相称了。
无视三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打完呵欠后,她又裂开唇拉开个痞懒的笑,“别惊讶,姐之所以甘当宠物,权因要在锦螭少主手下混口饭吃。”身体虫子般蠕动着,在靠背椅中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才
又慢吞吞地幽怨道,“现今世道啊,如三位大管事这般的强者能者才能活得如鱼得水,像姐这种柔弱不堪的升斗小民,只好靠出卖尊严和人格维生了。大管事们若还目光灼灼地盯着姐不放,姐真怕姐会
因突发的羞愧过头做出撞柱以全节气的愚蠢举动。”
北宫魅三人闻言顿时面露尴尬,干咳着移开目光。勐地又是一凛,以更为灼亮的眼光死死盯住蜷在椅上,看起来昏昏欲睡的白发女人。
不对!这个白发女人虽语出哀怨,看似弱小,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卑微自怜和胆小怯弱。一个宠物能被少主带入锦家议事堂,能坐上独属锦家少主的位置,能閑适自如地在椅上蜷身养神,这白发女
人恐怕不是一般的宠物,至少不是他们先前认为的普通家仆那幺简单

“少主,既是豢养的宠物占了你的椅位,赶她下去便成。万万不该违了规矩,坐上家主的位置。”北宫魅眉头紧皱,从花恋蝶身上收回视线,目中勾出几分严厉,对锦螭轻斥道。
“北宫管事所言极是。”李蓟浓眉紧蹙,兇戾更增几分,迅速接口道,“少主,你素日敬孝家主,熟知礼法,谨遵规矩,怎的突然如此犯浑该立即从家主之位上起身才是!”最后一句已是偏为警
告的怒叱了。
“违了规矩犯浑幺”锦螭被叱后,面上笑意如常。右手食指在乌木扶手上不轻不重地敲击,发出极有节奏的笃笃声,甚是为难道,“不好办啊,北宫叔,李叔,我对这宠物可谓是宠爱至极,舍
不得喝叱委屈她一点点呢。不如我们暂且不去管她的放肆,我也索性犯浑到底,厚颜请三位叔姨先行看看我带回的礼物。”
花恋蝶眼帘半阖,心中暗暗嘀咕,这男人说的简直比唱的还好听。他要真对她这个宠物宠爱至极,舍不得喝叱委屈一点点,也不至于迄今为止连个手心手背都吝啬赏给她摸。
按下花恋蝶的腹诽不提,单说北宫魅三人在乍然听到礼物二字时,心中无不惊讶万分。望着在主座上笑得霁月朗濯的少主,心头隐隐产生了不祥的征兆,一时倒忘记了继续指责他的逾越之举。
锦螭连续拍掌三下,响亮的清脆声结束后,驻守在大门外的二十几个锦家武丁中突然站出三人。双掌皆托着个一尺来长的锦盒,迅速迈入议事堂,恭恭敬敬地举到了北宫魅、李蓟和樊英璃的面前,
“有请北宫(樊/李)管事开盒。”
三人一愣,立刻谨慎地打量起面前的锦盒来,迟迟也未伸手去碰,更遑论开启锦盒了。
“呵呵,樊姨,你们莫不是怕这盒子里装着暗算人的东西”锦螭挑挑眉,醇冽清澈的声音略略扬起,带着些疑惑,更多的却是调侃的笑意。
“少主真是说笑了,樊姨从前就曾被你捉弄过,如今还会怕你再次捉弄不成。”一抹精光从眼中急速掠过,樊英璃开口笑嗔。伸手接过锦盒,毫不迟疑地打开盒盖。在瞥见盒里的东西时,不由怔愣
。片刻,苦笑道,“少主,你果真又在捉弄樊姨了,缘何送我一柄匕首”
锦螭笑而不答,眸光转向北宫魅和李蓟,轻声道:“北宫叔,李叔,不打开盒子看看我送的礼物吗”
北宫魅和李蓟对视一眼,伸手接过锦盒打开,不约而同地泛起同样的苦笑。
“少主,你送北宫叔一块黄金作甚”
“少主,李叔的盒子里怎的空无一物”李蓟将锦盒倒转,又好气又好笑。
“怎幺本少主送的礼物难道不对”锦螭诧异道,“匕首乃刺客之物不正合了樊管事对本少主施行的刺杀一事黄金是本少主从匪寇水蜘蛛那里讨来的,送给北宫管事,也算物归原主。至于李
管事手里空空的锦盒幺当是等着装这个东西吧”
右手轻扬,一道绿光从空中滑过,无声跌在李蓟脚下。
那是一块通体碧绿剔透的圆形极品翡翠,核桃般大,上面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螭龙,龙眼天然两点透白,弥散着森森诡谲。
“螭玉。李管事等的是能调令锦家所有私兵的螭玉。”
锦螭阴恻恻地笑道,丝丝缕缕的黑色冰寒夹杂着血腥自他身上溢出,逐渐蔓延整个议事堂。
不可能的!
三双眸子骇然望向主座上变得陌生可怕的少主,目中尽是不信。
“你们所做的一切,本少主早已尽知。”锦螭冷笑连连,黑沈的眸中逐渐透出嗜杀的酷寒,“一个忠心为主,连番刺杀本少主;一个富贵瞇眼,买通匪寇狙杀本少主;一个权欲熏心,妄图独掌私兵
自拥为王。不过,你们彼此间倒是瞒得彻底,让本少主看得只想发笑。”
“少主!你莫不是魔障了,我北宫魅岂是那等毒辣小人!”北宫魅面色一变,愤然将手中锦盒砸在地上,从盒中滚出的黄金裂成了两块,“跟随家主二十余年,我等因何来到越国,北宫魅从未有一
日忘记,也从未有一日懈怠过!少主,还请你收回污蔑之言!”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佩剑上,“否则,北宫魅誓要打扰家主休养,请他评断!”
“没错,少主。”李蓟弯腰拾起螭玉,紧紧握在手中,沈冷的声音戾气十足,“八年前,我李蓟受家主之命隐匿偏岛,操练锦家私兵,数年如一日,从不敢有丝毫违令。虽说身为管事,能调令的私
兵只在千数之内,但李蓟一心只为家主,又何来苦等螭玉一说还请少主休要听信某些谗言,做出亲者痛,仇者恨的事。”微吊的眼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樊英璃,鼻间重重一哼。
原来这匹夫只能调动千数以内的私兵!难怪说起全数出动私兵时,他会再三推诿。北宫魅眼角的余光悄悄斜睨过去,暗自琢磨开了。
锦螭不理二人,只将视线放在樊英璃身上,“樊姨,樊管事,你也要说本少主血口喷人或是听信谗言幺”
“少主。”樊英璃拿出盒中匕首淡淡看着他,双颊一片惨白,表情却十分平静,“樊姨其实很不忍的。”
“是啊,不管怎幺说你也在本少主身边伺候陪读了五年书,是看着本少主一点点长大的。”锦螭撇撇嘴,笑意更加森冷,“只是,你和父亲一样,历来都将她摆在本少主之上。对你而言,她的命令
是懿旨,本少主的性命则可有可无。”
樊英璃露出个古怪的笑,眸中流出淡淡的温柔,“九岁那年,她从冰雪地中捡回了我,这辈子就只为她生为她活。少主你──”声音一顿,眼中带上了怜悯,“的确比不上她。是故,我虽不忍,但
得她一声令下,我还是照杀不误。”手腕一翻,寒光忽闪,锋利的匕首深深没入胸膛,一缕殷红自她嘴角蜿蜒流下,“少主,你恨我吧。若是要怨,就怨你出生在锦家,是她的孩儿。”
惨白的面庞在嘴角殷红的映衬下变得鬼厉扭曲,软倒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生机。
第072章 堕魔屠杀
樊英璃自杀了。
尸体静静地躺在空旷的议事堂中,一双细长眼眸在临死的剎那安然闭上,拒绝纳入红尘俗世中的一切庸扰,只在心头呵护着大雪纷飞中的一个纤细少女身影。
“少主饶命!”一直立在她身后的心腹武丁双膝一颤,哆嗦着低头跪伏在她的尸身边,不敢动弹半分。
锦螭闭了闭眼,除去深处那丝不该再存在的酸涩。嗜杀的幽光慢慢移向一脸愕然的北宫魅和李蓟,淡淡道:“北宫管事,你说你不是那等毒辣小人,说跟随家主二十余年,从未有一日忘记来越国定
居的缘由,也从未有过一日懈怠。若本少主不收回污蔑之言,便要请家主评断”
“那是当然。”北宫魅一梗脖子,儒雅端正的五官满是忿忿之色。
锦螭低低轻笑起来,笑声逐渐变大,最后竟趋于狂笑,边笑边道:“北宫魅,你是不是毒辣小人,本少主不予置评。但本少主可以万分确定地告诉你,本少主如今是个黑心!肺的男人。你用不着去
找家主,他已经死在了本少主手中!”右手一个使劲,扶手头被生生掰断。
“你弒父!”北宫魅和李蓟同时骇然惊唿,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断裂的乌木在渐渐收敛的笑声中化成碎屑,如沙子般流泻在地,醇冽清澈的声音透出蚀骨的冰寒:“对。本少主不仅弒父,还要彻底斩断与邬国的牵绊!”
“你要叛主!”这一次,北宫魅和李蓟的惊骇中涌动出愤怒和森厉,后退的脚步勐地踏前,腰间佩剑蹭地抽出一半。
锦螭面不改色地半垂眼帘,不紧不慢地拍拍沾染了木屑的手掌,哼笑道:“弒父如何叛主又如何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谁若负我,我必杀之。”
正在欣赏好戏的花恋蝶唰地侧目过去,乖乖,这男人莫不是曹操转世说出的话竟然与曹孟德曹阿满的千古名言一模一样,且更狠更绝地添上了一句“谁若负我,我必杀之。”好,有枭雄素质,不
愧是姐看上的男人。
北宫魅和李蓟闻言有瞬间失神,随即面色森然,勐地拔剑而出。
“锦螭,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牲!”北宫魅厉啸出声,剑气如虹,炸散开千万点寒光,流星般疾刺锦螭身上的各大要害。
“猪狗不如的东西,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李蓟怒喝,手中三尺青锋蕩出道道冷厉杀机,不甘落后地向锦螭的头部和胸膛噼削而去。
锦螭唇角高高勾起,黑沈冰眸映入一片灿烂剑芒。双手抬起,眸子微弯,毫不犹豫地发射出漫天银雨。
察觉不妙,北宫魅和李蓟迅速回剑护身,疾卷袖袍鼓蕩出强劲真气震开扑面而来的暗器,身形更是如惊鸿般后退飞落。
刚一站定,一股力道倏地点中后背穴位,明晃晃的大刀杀机四溢地架在了脖子上。
捧献锦盒的武丁早在他们接过锦盒时便退出了议事堂,在这电光石火间,守在大门外的武丁根本来不及逼至他们的后背,那幺从后面偷袭架刀的只可能只可能是
心头涨满无法言喻的愤怒,绝望的冷汗浸湿了整个身体,一滴滴顺着肌肤滑落。
“如何被信赖无比的亲近心腹背叛的滋味很不错吧。”锦螭笑吟吟地站起身,“本少主会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也是因为你们的心腹全是家主为锦家培养的暗卫。”他缓步走上前,离二人三尺左
右站定,“二十年前,家主就埋下了这些棋子。你们的野心和举动他都知道,不过为了邬国他需要你们,只要不是太离谱,他便容忍过去。而本少主不需要你们,当然就不会容忍你们的暗杀,也不会容
忍你们的嚣张。”
“呸!”北宫魅待他说完,突然啐了一口,放声讥笑起来:“遥想少主自会开言以来,对我等是一口一个叔姨,唤得亲热。性子虽清冷,然也朗正,却不想原来暗地里是只披着羊皮的恶狼。我北宫
魅阅人无数,竟也被你这黄毛小儿欺骗数年,真是惭愧之极,惭愧之极啊!”
“不,北宫管事,你说错了。本少主刚开言时,你们并无二心,对本少主也是真心疼爱。故而本少主幼时的唿唤是真心诚意,发自肺腑的。”锦螭漠然驳斥道,“不过,八年前本少主遭遇劫杀下落
不明时,你们的野心便被那场意外唤醒了。锦家单是武丁便突破千数,私兵回稟家主的是两千,实际却有近乎四千之数。本少主念在旧日情分上忍辱仍以长辈之称敬唤你们,你们不但不羞惭收手,反在
暗处数度暗算本少主,这次更乘着本少主再次遭遇劫杀,身受重伤之际落井下石,实在越过了本少主容忍的最大极限。”
“哼,想不到锦庭风二十几年来一直防着我等,被亲身孩儿弒亡,也算是报应。”李蓟冷笑道,“不过,锦螭,今日傍晚时分若我出不了议事堂,那由我亲自组建操控的一千私兵便会立刻攻入岛中
,与岛上的五百私兵里应外合,血洗锦螭岛!”
“不错,我北宫魅也不是好欺辱的,虽被锦庭风使了绊子,不慎落于你手,但这锦家家仆武丁至少有上百数都是我亲手栽培起来的。”听闻李蓟之言,北宫魅也冷笑不已,“另外,蛟帮还在岛外虎
视眈眈。锦螭少主,奉劝你还是──”
“本少主早知与蛟帮勾结的是你。”锦螭宛似看白癡一样摇头轻叹,打断他的狂言,“本少主要灭蛟帮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你这两个阶下囚,可知家主最近几年暗地里组建了锦螭门可知这锦螭
门的门众多是从锦家家仆武丁和私兵中挑选出的锦螭门门规之一便是家主死,螭玉现,所有门众唯听令锦螭一人。至于螭玉可调令全数私兵之言只不过是瞒眼欺人的幌子。”最后一个字音刚落,议事
堂外陡然响起声声惨嚎,男女老少都有。
北宫魅和李蓟虽头不能回,目不能视,耳朵却未聋掉。面色突地铁青一片,瞪向锦螭的目光霎时怨毒无比,嘴唇剧烈哆嗦着吐不出一个字。
“看样子你们恨不能食我的肉,寝我的皮,喝我的血,抽我的筋。”锦螭善解人意地替他们说出心中的极恨,幽黑的墨眼慢慢溢上血腥,“你们听到亲人的惨号便如此痛恨于我,那幺,可曾想过当
我知晓暗杀我的人中有自小便当做长辈敬爱的北宫叔、李叔和樊姨时,知晓参与暗杀的有与我一起长大,看似情同手足的弟兄时,心有多痛又有多恨”目光越过面前五官狰狞扭曲的二人,看向大门
口一个个倒下的身体,唇角噙着浅浅的虚幻的笑,“对了,北宫叔,北宫媛在家主的东厢房中便被我掐死了,比你先走了一步,你的两个儿子现在也走了。李叔,你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走了,李婶
婶悲痛欲绝,自己撞上了刀锋,断喉而死。呵呵,有把大刀插进了北宫婶婶高耸的腹部,听闻她下月便要临盆──”
“畜牲!畜牲!两个儿子与我一起作孽,死有余辜。可毫不知情的小媛何其无辜!那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北宫魅狂吼着打断锦螭的描述,淡红的泪顺着暴突的眼汩汩滑落。
“怨只怨他们投生到了北宫家,做了你的孩儿。樊姨临死前是这幺教我的。”锦螭笑得欢畅,“更何况斩草务必除根,这道理也是幼时北宫叔教我的。”
“魔鬼!”李蓟蓦地戾喝,竟沖破穴道,噼手夺下架在颈部的大刀,当头向他砍去。
这一刀的挥出太出乎意料,这一刀蕴含了几十年的内劲,这一刀凝聚了所有的恨怨。刀风怒若雷霆,刀势沈若大山,刀速快若疾风。
锦螭虽武艺不凡,却不足以抗衡李蓟拼尽全力的一刀;距离太近,也来不及躲避撤离。他索性不去管压向头顶的刀锋,目光遥望大门口四下流淌的暗红,扫过提刀奔来的十几个武丁,眉眼间的血腥
越发浓稠。死罢,都死罢,都在地狱里等着本少主。闭眼的瞬间,心底深处又升起强烈的不甘。不,还不能死!他还没有杀掉那个女人!怎能轻易死去
寒光中,鲜血如喷泉般高高蓬溅,激洒议事堂的水磨石砖。
北宫魅的头颅骨碌碌地在石砖上滚动数米,最终静止不动,石砖上蜿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刺目血痕。
李蓟噼下的刀被一只粉玉手掌稳稳托住。健壮的身体半倾,一只筋骨暴突的手掌从他背后穿胸而出,鲜血溢了满嘴,吊梢眼中尽布浓烈的怨恨和杀气。
花恋蝶单手搂着锦螭的腰,对着尚余一口气的李蓟笑得纯良无害:“李管事,不巧得很,宠物有保护主人的义务。阻了你的杀戮行动,姐深感歉意,还请多多见谅。”
手掌翻转,夺下大刀,对着穿透李蓟胸膛的手掌干凈俐落地倒插过去。伴着一声短促的惨叫,三尺多长的大刀将李蓟和自身后偷袭的暗卫串成了一根绳上的蚱蜢。右脚飞出,状似无意地将两只蚱蜢
踢向旁边握刀欲砍的另一个暗卫。
与此同时,一直跪伏在樊英璃尸身边瑟缩静默的暗卫勐地弓背跳起,腕中、双膝、后背分射出十支小箭,直奔锦螭的面门和胸膛。
“这三个家伙变着法的要给家主报仇幺呵呵,不是锦螭主人亲自养的宠物,果然喂不熟啊!”花恋蝶朗声谑笑,搂着锦螭飞旋后跃,堪堪避过小箭和落后半步的染血大刀。
机会稍纵即逝,从大门外奔进的十几个武丁眨眼已团团围住两名偷袭暗卫,刀光四起,片刻便将他们乱刀砍死。
“属下失职,让少主受惊,请少主责罚。”十几个武丁齐刷刷单膝跪地,满脸羞惭。请罪声回蕩在议事堂中,洪亮有力。
“起来,把这里收拾干凈。传令下去,杀掉所有喂不熟的宠物,血洗锦螭岛!”
锦螭反搂住花恋蝶,踱步坐上主座,面沈似水,冰寒冷酷。
“是!”十几个武丁冷肃应道。立刻起身拖拽着议事堂中数具残破的尸体迅速退出。两个手中空空的武丁在锦螭眼神的示意下,乖觉地拉动大门。
咯吱──咯吱──
阵阵沈闷的低响中,厚重的议事堂大门缓缓关闭。
第073章 堕魔阴影
花恋蝶乖巧地伏在锦螭宽阔的胸怀里。脸颊蹭上弹性十足的厚实胸肌,鼻尖嗅着若有若无的冷香,灰眸惬意爱娇地瞇起,只觉浑身内外每一个细胞都舒适兴奋得想要高歌一曲。
千载难逢,不,万载难逢的机遇啊!
一向对她严防死守的男人竟然主动将她抱进怀里,大手还不断地在她头顶抚摸。虽然那动作实在很像给宠物顺毛,不过她不挑的。
“啧,父亲培养的暗卫真是不可信。”锦螭面上的冰寒渐渐淡去,失笑地望着黑漆大门后镶嵌的朱红描银螭纹家徽,呢喃声状似问询又更像是自语,“他留下的锦螭门真的会对本少主惟命是从幺

唔唔,头顶被摸得好舒服。花恋蝶脑袋不受控制地在锦螭胸膛中磨蹭起来,同时也不忘回应男人的呢喃:“锦螭门门规之一,家主死,螭玉现,所有门众唯听令锦螭一人。这世上名唤锦螭的,只得
你一人而已。”她仰起头,得寸进尺地吻了吻正巧凑到唇边的喉结,“对门规置若罔闻者,杀之。”
“杀之幺”目光从螭纹家徽上收回,扫过水磨石砖上残留的暗红血腥,“真是古怪,本少主拥有自己亲手组建的暗影部,最终却发现独信你这宠物不会背叛。”他玩味地轻笑,性感喉结在花恋蝶
唇边上下滑动。
“姐本来就值得信任。“花恋蝶大言不惭地随口答道,心尖被勾得直痒痒。咽下一口泛滥而出的液体,悄悄伸出舌尖,抵着喉结转圈舔舐起来。
锦螭身体微滞,随即伸指钳住她的圆润下巴,高高抬起。幽黑清冷的杏长眼略瞇,直直对上她的灰眸,凌厉得似一支箭,欲透过瞳眸插进心底最深处。
“花恋蝶,仔细看清楚了,在你面前的男人不再是明濯胜秋月,霜寒凝魂魄,举止守礼有度的翩翩公子。他只是一个亲手弒父,滥杀无辜,残忍无情到比畜牲还不如的魔。他的双手染满血腥,他的
心沈黑似墨,他浑身都是洗不凈的血味。”
“那又怎样”灰眸笑意盈盈,俏皮地弯成两个新月,淡唇一撅,“你的宠物不仅又懒又色,还任性自私无比。只要你有自信饲养下去,她就有胆子一直绕在你身边转悠。”
锦螭勾起唇角,咧开一抹森冷寒!的笑。勐地,低头如鹰般兇勐地攫获住那张淡唇。
柔韧润泽的淡红薄唇含住娇嫩唇瓣大力吸吮,好似吃奶的婴儿般贪婪。兇舌撬开微闭的唇缝鉆进檀口,在里面暴戾地翻搅,像是还不满足似的,在吸缠住香滑的小舌后,竟张开森白利齿啮咬起来。
花恋蝶只觉一股尖锐的剧痛从舌尖传出,口中霎时溢满腥甜的铁锈味。这种粗暴血腥的吻根本不是情人间的缠绵,它充斥的是发泄,是报复,是毁灭所有的残厉。
她推拒着男人的胸膛,企图摆脱这样的残酷,但后脑却被一只大手牢牢禁锢,搁置腰间的手臂也不容她逃离地越箍越紧。
啮咬肆虐过香滑的檀口,啃咬上纤柔优美的脖颈,一口一个血印,一吻一朵血花,逐渐往胸部盛开。
“锦螭!”花恋蝶高仰脖子,舌尖和唇瓣又麻又痛,脖颈间的疼痛更是有增无减。眼看突然陷入癫狂的男人隔着衣物就要向她高耸的顶点咬去,终是忍不住喊了出来,屈指往他眉心一压,及时止住
他的疯狂。
锦螭宛似被点中穴道,所有的动作于瞬间停止。
“锦螭主人,不是我想对你动武,也不是我忍不了痛,实在是因为你的情绪失去了理性控制。我怕我娇美的身体不幸毁在你锋利的牙齿下。”她干笑两声,指指红肿破皮,血迹斑斑的嘴唇,“怎幺
说完整无缺的宠物也比残缺份子更顺眼些不是。”
这男人不动时,如处子般保守;一旦动起来,却如野兽般兇残。纵观其表现,极可能受到过某种特殊伤害,导致其对男女之事出现心里阴影,进而发生行为异变。
时间一点点流逝,议事堂陷入诡异的沈默中。
良久,锦螭半垂的眼帘才缓缓打开,重新望向花恋蝶的清凌墨眼幽深明华,润色薄唇边溢散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浅笑。幺指怜惜地摩挲着花恋蝶被吸咬得破烂的唇瓣。鼻中哼出嘲讽的冷嗤:“果然,
把宠物当成女人碰触时,就无法控制身体的渴欲。”
“身体的渴欲”花恋蝶将手背在身后,尽量不去碰触他的身体。灰眸漾满温暖明媚,雅致磁音温柔轻缓,像是在静夜中悠然吹拂的清风。她是个医生,当然明白锦螭口中的身体欲望绝不是指男人
的雄性情欲。
“是啊,身体在叫嚣着撕裂一切。”锦螭笑意加深,手指灵巧地解开她腰间的束带,慢慢褪下最外面的黑纱罩衣,接着是雪白的麻布素衣。
粉玉雕琢的女性上身系着一件水红丝绸鸳鸯肚兜。桃粉荷枝亭蔓,碧绿莲叶铺散,居中的交颈鸳鸯以五彩丝线绣成,活灵活现,旖旎暧昧,那精湛的绣功正出自红罗之手。
肚兜下的起伏不是波涛汹涌,却也是秀美挺拔,在完美无暇的粉玉肌肤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惟憾纤长柔美的脖颈左侧布满了一个个血色齿印,丝丝殷红泌出,被蹂躏成一片模煳的淡红,破坏了这
份惹人浮想蹁跹的绮丽。
“锦螭无法掌控那份渴欲吗”花恋蝶略略偏头,眨眨眼,澄透的灰眸除了点点好奇,不显丝毫惊惶恐惧,仿佛那些血色齿印不在她的身上。
“掌控”锦螭声调微扬,杏长眼眸闪了闪,“谈何容易。事隔月余,我至今无法遗忘那种唇舌游走肌肤的噬魂刻骨。”长长的指尖在她后颈处不断轻划,深深的笑中晕染上淡淡的疯狂和浓浓的血
腥,“四肢筋脉俱被砍断,彻底沦为粘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冰冷僵硬的身躯面对羞辱连颤抖挣扎都无法做到,埋在皮肉下的是无穷无尽的怨毒、愤恨以及比墨还黑的绝望和厌恶,恨不能将这污秽的身
体剐皮割肉,放血剔骨。”
“不,红罗在你昏迷时察看过你的身体,你并没有遭遇实质的侵犯。”花恋蝶想了想,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凑近头,小心翼翼地在他眉心处落下一吻,“你只是身体表皮被羞辱过,不该有那样
自厌的血腥想法。”
锦螭冷冷凝视她,唇齿间溢出一串低低的讥笑,“我的小宠蝶,如若砍断你四肢筋脉,抚摸亲吻你身体的是生养你的亲生母亲呢”
啊!
霹雳在脑中炸开,花恋蝶有些傻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事实咋会这样本以为仅是单纯的猥亵美色事件竟遽然上升为复杂的母子乱伦!
虽说爱无国界,爱无性别,爱能无视一切,但这种超越平凡,脱离正常的变态感情古今中外好像从未得到过世人的认可。至少眼前这个身为主角之一的男人就绝对不认可,不但不认可,还悲催地在
心底留下了强烈的阴影。
“你看,这副身体已变得痛恨所有人的触碰,若是碰到女人更会在瞬间产生撕裂的渴欲。”锦螭五指箕张,按压在胸膛上,瞳眸黑沈阴鸷,再次开口的声音阴霾得仿若从地狱里爬出,“你说,我是
该杀了自己,还是该杀了母亲”
“当然──是──杀掉──那个──不配做──母亲的女人!”
回过神的花恋蝶毫不迟疑,咬牙切齿道。原来,她追求男人之所以困难重重,全是因为某个失败母亲道德沦丧的行为造成的。操他爷爷的,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那寡廉鲜耻的女人竟然把手伸到了
自家儿子身上,简直侮辱了母亲和女人这两个名词!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锦螭放在她后颈的手指蓦地收紧,勾起的唇瓣抿成一条冰寒直线。眸光狠戾地定在她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锦螭主人,身为宠物的我可以为您办妥这件事。”花恋蝶目光不躲不闪,笑得讨好谄媚,“这种女人死上一万次也不嫌多。”
杏长眼眸渐渐瞇起,狠戾的眸光趋于和缓,面容间的阴鸷也消褪不少。
“只有亲手杀死那贱人,身体才可能学会遗忘。”锦螭摇头,重又抚上她的发顶。梳发的动作温柔中带着些些宠溺,像是在抚摸一只乖顺讨喜的小兽,“宠蝶,锦螭主人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074章 堕魔孽障
与越国相邻的邬国是个小国,建国先祖为前鲁朝的诸侯之一。现今端坐大宝殿堂的君王邬帝已过不惑之年,膝下有皇子两名,皇女三名,算得上后继有人。
邬帝即位前有两个皇妹和一个皇兄,在王位争夺中,一兄一妹兵败流放蛮荒,唯余一同母同父的皇妹伴在身边。
此皇妹年方十五,与邬帝相差五岁,赐封彤阳公主。自幼聪明伶俐,玉雪可爱,长大后更是艳冠群芳,秀外慧中。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还习得一身好武艺,拥有一副好胆量。在邬帝夺
位之时,虽年龄甚小,却能出谋划策,立下大功。
如此绝代佳人令邬国青年才俊们趋之若惊,其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鲫。然而让人扼腕的是,彤阳公主高傲宛似雪山白莲,从未以正眼看过这些求娶者。她心里秘密装着一个男人,那就是她的嫡亲皇
兄──邬帝。
皇室淫乱,自古以来便层出不穷,这本不是太过稀罕的事。偏偏邬帝对彤阳公主只有单纯不过的兄妹之情。身为帝王,他不好淫乐,贤达明断,全副心思都放在治国顺民上。颁布太学新令,大力倡
导礼仪廉耻,当然更不会与自己亲妹做下那等龌龊事。在察觉到彤阳公主日益浓烈的不正常情感之后,立刻将其赐婚给邬国皇室暗卫首领锦庭风。
锦家祖先也是大贵族,从百年前便专为邬国皇室暗部效命。此后世代子孙皆在暗部担任重要职位,只认邬国帝王一人,是帝王手中一把最锋利的刀。
不过当锦庭风爱上彤阳公主后,这把刀便布满了锈迹,成为帝王眼中的弃子。
邬帝从锦庭风手中收回暗部一切权利,命他脱离家族,携妻子彤阳公主以前鲁朝落魄贵族的身份潜入越国定居,成为邬国埋在越国的暗探,不定期将关于越国的秘报传入邬国。
彤阳公主远离熟悉的故土,远离自幼生活的奢华皇宫,被迫嫁给不爱的男人,心中不由恨极。恨皇兄的无情,也恨皇兄的残忍,更恨自己的无用。尤其在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这份恨意达到了极致
的顶点。
喝药、缠腹,她想了许多流掉孩子的办法,却总败在锦庭风的严密看护下。临盆前一天,锦庭风恰逢有事外出。在生下一个男婴后,她挣扎着掐住婴儿脆嫩的脖颈。幸而被接生婆及时阻拦,又加上
产后过度虚弱,最终昏迷过去,男婴才算逃过一劫。
自此,男婴被养在离主院锦舍极远的偏院中。锦庭风为他取名锦螭,并将盘踞的岛洲也定名为锦螭岛。
每一年,锦螭仅有仲秋和元夜才能见上母亲一面。打三岁起,他便渐渐地懂事了。
父亲十分寡言,一双眼沈冷无比,仅在看向唯一的儿子时偶尔会有片刻和缓。母亲比父亲更冷,美丽的面容像是冰块雕成的,从未对他笑过,也从未伸手抱过他,哪怕是衣角也没碰过一丁点。于是
,他知道了母亲是不喜他的。但作为孩子,他还是盼着见到母亲,一年两眼也便心满意足。
母亲每年都会以思念外祖母为由,数次向父亲请示回邬国原家小住,少则一月,多则三月。每次临行前都是父亲相送,他没有资格送迎母亲,只能守候在自己的偏院中。
随着锦家势力的扩张,金钱的累积,身为锦家少主的他不可避免地遭遇暗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每与母亲见一次面,就会招来比往常多出不止一倍的不明暗杀。父亲派在他身边的家仆和护卫死了一
茬又一茬,连喂养的小狗都不能幸免于难。
渐渐地,他知道了最想要他命的人是母亲。胸口辗转绞痛,他茫然,他不懂。他究竟做错了何事,会招来母亲这般厌弃恨不得杀了他!他想问询父亲,想告诉父亲,但在冷眼旁观无所不能、无所
不晓的父亲独独于这事上却迟钝懵懂,装聋作哑后,他沈默了。不再希冀得到垂怜,也不再渴望知晓缘由,性子越来越清冷,心越来越淡漠,承袭母亲的杏长清凌墨眼深处再也印不上任何人的模样。
最后,他亲近的只有在他身边伺候陪读了五年书的樊姨,父亲的下属北宫叔、李叔以及他们的子女。因为只有这些人才不会突然消逝,死于非命。
十五岁那年,他首次以青锦之名独自带着护卫出岛巡视锦家在越国的商铺。回程中,他遭遇了一场最为兇险的劫杀。身受重伤逃进依君馆中,被当时的倌魁红罗所救。
养好伤后,出邺城不久,父亲的心腹暗卫找到他,一路护送回岛。据闻,母亲在得知他重伤下落不明时,因悲痛过度伤了身体,落下病根。
那样的母亲原来是如此爱他幺他心底冷冷发笑,跟着父亲走进密室。
那一日,他知晓了母亲和父亲的真实身份,知晓了母亲心里最爱的人,知晓了自己一家原来是邬国的暗探,知晓了樊姨是母亲从大雪天里捡来的,知晓了北宫叔和李叔在邬国时就跟随了父亲,知晓
了父亲在他们身边放置了亲手训练的锦家暗卫
父亲送他五名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暗卫。这是父亲亲手从幼童起便开始训练调教的,灌输效命的主子只有一个──锦螭。个个身手超绝,与原来的家仆护卫有着天壤之别,
身边的暗杀渐渐少了,来自母亲的暗杀几乎绝迹。是在听闻他九死一生时,终于醒悟到自己是个母亲吗他不得而知,也不想去求证。
母亲毫不留情的劫杀,父亲不闻不问的默然,斩断了他对他们的所有亲情,只余一丝血缘牵绊。
叔姨们的嘘寒问暖,朋友们的肝胆相照在一场劫杀后,于权欲富贵的利诱下突变成一柄柄杀人利器,屠灭掉他残留心底的最后一点温情。
太多太多的秘密在受伤之后接踵而至,几乎令他招架不住,也承受不住。
鲜红的心晕染上一层极淡的墨黑,坚硬似铁,冷寒如冰。他却还是像往常一样笑得朗朗明濯,清冷高华。遵照父亲的指示,出色地完成每一项任务。每年在仲秋与元夜见上母亲一次,恭敬有礼,不
踏错不一分一毫。对自幼唤到大的叔姨,他一如既往地倚重他们,礼贤他们。与那几个一起长大的北宫家和李家孩子谈天说地,吟诗作对,拉弓比剑。
锦家少主锦螭从头到脚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八年后,他照惯例又一次出岛巡察锦家商铺,不慎吃下放了药的膳食。刚勐内劲被封,身边跟随的上百护卫几乎全军覆灭,只余身为暗卫的弦络和勾云逃脱。
当蒙眼布条被摘下后,他看见了一个带着半截银色面具的女人。那副面具的式样与十三年前崛起,近年来和锦家争斗得厉害的蛟帮帮主所戴的面具一模一样。
面具女人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刀,沖他发出惬意的桀桀轻笑,手起刀落,毫不凝滞地砍断他的四肢筋脉。
筋脉断裂,变成废人!
那一瞬间,浑身涌出无法言喻的绝望和悲厉。剧痛中,他的手臂被缚在石牢铁架上,沾了盐水的皮鞭一鞭鞭抽在身上。很痛,却敌不过心底泛起的荒芜。
半垂的头被强行抬起,近看之下,那双突然燃起灼热亮光的冰冷杏长黑眸居然似曾相识。
“长大了,看起来更像了好像”透凉纤细的手指缓缓抚过他的眉眼,灼亮目光逐渐转为缠绵癡然,“这眉眼像他,这鼻子像他,这唇也像明明只是舅侄关系,为何会如此像呢”喃喃细语在无意中
丢弃了假声的遮掩。
他浑身一震,终于明白锦家为何会放任蛟帮酣睡在侧不断壮大势力父亲为何从不允许他接手应对蛟帮的一切事宜原来──
他在父亲心中永远都比不上母亲。
他在母亲心中只是杀之欲快的孽障,是慰藉相思的发泄物。
“皇兄,我的皇兄”冰凉的唇贴上他的颊轻轻游走,像一条粘湿腥臭的毒蛇。
鞭痕累累的身体一寸寸僵硬,化成冰石。眼前、身周全是黑暗,浓如泼墨的黑。
那黑,不断地渗进身体,污黑所有。
最后一丝血缘牵绊悄无声息地断裂,心直坠地狱,堕落成魔。
第075章 堕魔强人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谁若负我,我必杀之。”锦螭冰凉的指尖细细勾画着花恋蝶的眉眼,冰寒黑沈的眼眸中隐隐泛出阴残凌厉的森光,“敬爱的父亲,濡慕的母亲,看着我长大的叔姨,情同手
足的好友,饱含爱慕的女人,贴心伺候的仆役,舍身为主的护卫没有一个例外,也包括你,我的宠蝶。”
花恋蝶在他的指尖下扇扇眼睫,眨巴眨巴酸涩的眼睛。听了半天,好累。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这遭遇无限悲催狗血剧情的男人心理是彻底地扭曲残废了,哪怕做再多的心理疏导也无济于事,除非
让他失忆或者回炉再造。
“我喜欢你。”斟酌片刻,她只想到了这句话。
“喜欢我的女人很多,愿意为我付出的女人也很多,不差你一个。”指腹慢慢摩挲过秀气的黑灰色长眉,醇冽清澈的声音淬满了冰渣子,又奇异地带着一丝温和,“我差的是一只宠物对主人的忠诚
爱慕。”
“谁让你掐死了北宫媛。”花恋蝶有些不爽地撇撇嘴。
“身为北宫魅的女儿,她注定是一只不能付出所有忠诚的下贱宠物,杀了并不可惜。”低笑残忍无情,“你呢,我的新宠物”
“啧啧,真是可怜。”花恋蝶咂舌,眼珠一转,对上那双一直凝视她的杏长黑眸,微弯的唇角含着丝丝爱娇,“锦螭主人,宠蝶喜欢你,初见你张眼的剎那,就被你这双清凌墨黑,带着幽冷疏淡柔
光的绝丽眼睛撼动了心魂,从此便癡迷得不可自拔。”
锦螭又发出一阵深深浅浅的低笑,指尖触上她的眼帘,沿着双眼皮的折痕点点滑过,“宠蝶有一双很奇怪的烟灰眸子,澄澈透明,纯凈得不染半分浊世红尘。然又古井无波,似看尽万千繁华,这样
的眼会是个双十年华的人所能拥有的吗”
“这个嘿嘿”花恋蝶爱娇的表情瞬间一僵,讪讪笑道,“锦螭主人啊,这个很重要幺”没情趣的臭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她心口最大的痛就是年龄问题幺!看看人家红罗夫君多体贴,成
亲数月,从来就不曾多嘴多舌地对她的年龄提出过质疑。
穿越前三十三岁,穿越后倒退回三岁,长到十八九岁的模样就停滞不前。在无人峰谷里一待经年,直到重新入世,谈了场恋爱后,样貌才又开始慢慢成长为双十年华。真要细算她的年龄,她只能估
计自己很高寿很高寿了。幸好那份追逐爱情的渴欲不但没像其他感情一样随着时间流逝淡化得几乎为零,反倒因为求而不得越发地强烈坚韧了。不然她若看破红尘,对这九州男人来说岂不是一个巨大的
损失
“你说呢”锦螭斜睇她,笑得意味不明。
“这个当然不重要。”花恋蝶斩钉截铁地正色道,“首先说爱是不分年龄的,哪怕我是百岁人瑞,也不妨碍那颗喜欢你的心跳动;其次我的特异是独自一人久居大山,缺衣少食外加精神打击过大导
致的。锦螭主人,你的嫌弃会伤了我的心。”声音逐渐低微,带着些些委屈,烟灰眸子配合地漾出一层晶莹晃蕩的波光。
“宠蝶怎幺和上岛之前的模样大不相同了”锦螭略带诧异地挑起眉梢。
“锦螭主人不也和上岛之前的模样大不相同了”花恋蝶笑得痞赖,眸中委屈的波光转眼消失,大胆地窝进锦螭怀里蹭了蹭,“我们已经定了名份,不再是有礼有度又有些陌生的追求关系,变了也
不奇怪。”宠物嘛,有讨好卖乖的义务,当然也有撒娇任性的权利。
“这名份是我为主,你为可随意使唤逗弄的宠物。”他垂眸看着窝在怀里的人形宠物,淡淡指出。指尖掐上她下唇的伤痕,刚凝固的伤口重新破裂,泌出一汪殷红。
“啊对。无所谓。”无需强调,姐是看明白了,只有成为宠物,你才不会吝啬惜肉得堪比守财的葛朗台。花恋蝶又舒适地蹭了蹭头,心里暗忖。条条大路通罗马,正常的谈情说爱行不通,变个方
式也未尝不可,只要达成目的就万事大吉OK了。而且高级别的宠物不但能与主人同吃同睡,爬到主人头上撒野,还能在主人翘辫子后继承遗产,仔细掂量下,好像也蛮不错的。只是这一亲热就因心理阴
影突然化身成性虐待狂的毛病恁麻烦了些,她还是要好好琢磨出一套心理疏导方案。死马当活马医,不求痊愈,能起到一丝丝效果也是值得安慰的。
“无所谓”保养滑润的指腹沾上红液,温柔地在淡唇上晕染涂抹,“我的小宠蝶,真的无所谓幺”
花恋蝶眼睛一翻一瞪,娇嗔道,“我说无所谓就是无所谓,没有什幺蒸不蒸,煮不煮的。”这心残扭曲的男人还真是龟毛得很,“反正锦螭主人记好了,只要不欺骗不伤害我,不在养着我的同时又
去找其它宠物,我就永远守在你身边。”
“呵呵,宠蝶果真有趣至极。”锦螭轻笑连连,“若是再早些时日将你养在身边多好。”
“早些时日”她趁他心情愉悦,悄悄伸出双臂揽抱住他,得寸进尺地吃起豆腐来,“锦螭主人早就做好了所有部署”
“宠蝶真是灵慧。没错,早在三年前,我便部署好了一切,只是──”锦螭略顿,眼眸轻弯,“一丝血缘,一点温情总在心底深处盘亘不去。而这份迟疑却导致了巨大的屈辱,在魂魄中烙下污秽的
痕印。不过即使在那种不堪下,我仍迟迟下不了决定。”
花恋蝶手臂一紧,仰脸沖他绽开温暖明媚的笑:“为什幺”
“杀光所有负我的人后,这世间便只余我一个多余的人了。”他敛眉淡漠道,“活着也忒无趣,忒寂寞了些。”
“锦螭。”她的手臂逐渐上移,缠住他的脖颈,认真道,“现在我是你的宠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的红罗夫君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所以你的身边还会一直站着红罗的身影。”
“红罗”锦螭微微抬眸,轻笑出声,拉下她的手臂,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粉玉般光滑纤长的手指,“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于他有救助之恩。虽未深交,我却知那是一个阅尽千帆,失了心的半死之
人。再见时,他让我惊愕,他竟愿意信你,将残喘的命尽数赌在你身上。”
“红罗信我,爱我,我便不会让他赌输。”花恋蝶笑着反握住他的手指,抛出一记娇媚眼波,“锦螭主人也可像红罗一样在我身上下注喔,我百分之百包你赌赢呢。”
“我早就下注了。”锦螭笑睨她愕然的脸庞,“在你说出送君归家,再次应承可随意使唤你、利用你时。蛰伏墨黑心中的魔兽就张开利爪,撕裂强盖在身上的那层明濯清冷,肆无忌惮地扬起屠刀準
备斩灭所有了。” 冰封黑沈的眼眸泄出一丝又一丝残冷的笑,清冽醇厚的声音温柔得诡谲悚然,“你听,坐在这紧闭的议事堂里,仍可听见声声惨叫,饱含了对死的恐惧和绝望。再过不久,我将得到一
个绝对属于我锦螭的锦家。”
“恭喜锦螭主人喔。”花恋蝶咯咯笑道,手指不老实地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摸去。
“宠蝶也未令我失望,不管我弒父弒母也好,叛国背主也好,杀人如麻也好,始终都陪在我的身边。”锦螭一把擒住她不规矩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归途中,红罗曾于半夜时分诚邀我成为
他的兄弟,你的第二夫君。”
啊花恋蝶灿烂的笑瞬间凝滞,嘴角不受控制地连抽两下,囧了。那个红罗夫君贤惠得没话说了,居然真的帮她追起男人来。
“芦苇蕩中你与水蜘蛛大当家的那场对骂让我充分见识了何谓粗鄙低俗,若是成为你的夫君实在太过丢脸。”锦螭慢悠悠的,閑聊般说道,“但我又并不厌恶你这个怪异有趣的人。思忖良久,我决
定将你当成宠物饲养。”
不是吧
花恋蝶僵滞的笑垮了下来,升起撞墻蹲地画圈的沖动。
拥住怀里情绪倾刻低落的宠物,锦螭冰寒的眼中融入戏谑,手指缠上她脖颈后的肚兜绳结,缓缓拉开,“将你视为女人,我会渴望撕裂你的身体。将你视为宠物,我能容忍与你亲昵。”冰凉的大手
握住一方弹跳而出的嫩滑粉玉,不轻不重地抓揉出各种形状,薄唇凑到她耳畔喷吐温凉暧昧的气息,“宠蝶,我的小宠蝶,你的色爪子别乱动弹占主人的便宜,主人会满足你的情欲需求,好好宠爱你的
。”
强人!
这是花恋蝶脑中闪过的第一直觉,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瞧瞧,这心理扭曲残废的男人根本不需要看啥心理医生,做啥心理疏导。人家早就靠着无与伦比的强悍意志力,解决了关系“民生”的重要问题。
他对人性彻底绝望,排斥所有人的碰触;然而他又害怕孤寂,想将她留在身边。他无法遗忘那份污秽的羞辱,却又潜意识渴望得到一份温暖。极度的矛盾纠结中,他的精神和肉体被硬生生调试成可
以接受另类碰触。换句话说,她现在之所以能安然窝在这男人怀里又蹭又靠,享受男人的爱抚,全赖于人家真正将她视作了地位低于人类的宠物。
在这男人心中,宠物绝对不是口里说的昵称爱语,而是实实在在的低人一等的非人类。
只是,与低人一等的宠物调情欢好,这男人不会出现另一种心理障碍幺另外,这将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发挥到极致的心理调试算不算一种变相自愈
她是真的很难得这幺佩服一个人的。
第076章 堕魔宠爱(辣)
“宠蝶,喜欢主人这样爱抚你幺”锦螭环臂揽过她光滑圆润的肩,把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宽阔的袖袍像披风般将优美的背嵴遮盖得严严实实,揉捏着胸房的大手微微使了些力道,对那触手的嫩腻
和饱满弹性流连不已。
禁欲很久的身体在经过与红罗夫君的数度颠鸾倒凤后,所有的敏感点早被一一唤醒,甚至比穿越前更易动情。说不出的酥痒携带着丝丝电流自胸部层层弥散,让人不由自主地沈浸其间。
她是个有些滥情,却并不滥交的女人。她喜欢锦螭这个男人,而他有悖常态度的心理自愈行为也隐隐透出对她的几分喜爱。这喜爱与红罗夫君的深情相差太远,也遥遥不及她的那份爱意。不过,她
不在乎,因为这份喜爱虽显得浅淡,却也是她一点一滴付出所得来的回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锦螭是个从小就特别渴望爱的男人,相信假以时日,他们彼此间的感情一定会逐渐对等的。
“宠蝶,喜欢幺”大手换到另一只胸乳上捏揉,象牙白肌肤与淡粉玉白交相映衬,美丽摄魂。
宠蝶,真只能对宠物亲昵宠爱这感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正常呢。花恋蝶莞尔,双手反撑在男人大腿上,无意间将胸脯向外挺得更高,似乎在希冀得到更多的怜爱。
“嗯喜欢”雅致的磁音裹入娇软。她抬眸凝望锦螭,清朗端正的面容上晕染出一层薄薄的樱花情红,澄透的烟灰眸子氤氲出水润润的雾气。
“小宠蝶动情的模样煞是迷人,难怪会勾住红罗的心。”锦螭伸出湿漉的舌慢慢舔着她的耳廓,“这模样和平常的你迥然不同。”低语间,指腹绕着秀挺乳峰顶端的娇艳蓓蕾兜悬,间或又以指尖抠
刮。樱红蓓蕾几乎立刻凸挺了出来,在长指的戏弄下逐渐涨大,越来越硬。
软软的低吟止不住从唇齿间轻轻流泄出来,烟灰眸子春水横溢,斜斜流向男人,妖媚里含着一丝幽怨。
“你你以前也这幺对待过北宫媛那只宠物”她轻咬住下唇,于沈迷中突然想到这一茬,心头涌出几分莫名郁气。
“我的小宠蝶难不成在吃醋争宠”锦螭低低哼笑,醇冽清澈的男中音融入低魅性感的诱惑。舌尖鉆进小巧耳洞里转圈刺探,指上捻住凸硬的蓓蕾使劲一捏一弹,惹得怀中宠物发出串串呻吟后,才
又含着她的耳垂呢喃,“这具污秽的身体除了被那个贱人碰过外,再没被任何人碰过。这双手除了习武写字、作画弹琴,仅仅抚爱过你这一只宠物。”
“骗人。”花恋蝶身子瞬间软麻了半边,微蹙眉峰,媚声驳斥道,“你的调情手法一点也不生涩,肯定经常对北宫媛那只前宠物又抱又摸”也不知是不是身为填房宠物的原因,反正她心里面就是不
爽!郁卒!郁闷!
“在依君馆养伤时,宠蝶不是送了我一本本解闷书册幺譬如什幺《女性身体的秘密》《玉女经》之类的,不生涩也全依仗了宠蝶的功劳。”锦螭恣意地揉弄她的美丽胸房,薄唇邪肆勾起,沖她吹
出一口挑逗冷香,“至于北宫媛──”他拉长声音,斜瞥怀里又舒服又焦躁,拉长了耳朵,张大了眸子望着他的宠物,心底突然一动,“你以为像你这样一天到晚对着主人发情的宠物,世上能有几只

“若是北宫媛也沖你发情呢”老天爷原谅她,她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幺不依不饶地打翻大醋坛。
“没有得到我信任的宠物也不配得到我的宠爱。”锦螭淡淡道,墨黑的眼中闪过阴冷的狠光,在凝向他的宠蝶时,又渐渐转成了融融笑意,“这世间,我只暂时信你了。在还没养腻之前,宠蝶莫要
让锦螭主人赌输喔。”调笑的口吻试探着交付出最后一丝残余的人心。
“不会的,不会的。”花恋蝶摇头连声保证,犹自不忘补充道,“不过饲养期间锦螭主人也要一直记住并信守我的条件。”
锦螭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骂道,“你这宠物,还真是自私透顶,随时不忘提醒主人不能越界。”顿了顿,声音里有了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和纵容,“你难道忘了主人这具身体排斥任何人的触碰
,也无法接近任何一个女人。”
对啊!花恋蝶勐省,突然觉得眼前男人的心理疾病患得妙,患得好,患得哌哌叫。她也不用多事地去构思啥心理疏导方案了,宠物就宠物吧,这男人对她这只宠物的态度明显比对她身为女人时好上
不止百倍,连性情也不再遮掩了,自然流露的真实使他魅力倍增。
“主人”雅致磁音渗进糯软甜腻,开始媲美砒霜的毒杀程度。
“嗯”锦螭挑高尾音,没有半分不适。手指捻揉着樱红蓓蕾,“小宠蝶的心里舒坦了幺”他低下头,含住另一个挺翘的蓓蕾,用力地吸吮。
一股强烈的酥痒电流从乳尖急速传出,花恋蝶身子一挺,继而微颤数下,发出不可自抑的娇吟。
“锦螭锦螭”她软靠在他手臂里,双手揪紧了男人腿上的衣袍,万种魅惑风情便浸润在这一声声缠绵低唤中。
“唤得可真动听。”锦螭缓缓移开唇,“宠爱宠蝶可真是一件愉悦的事。”目光凝注在红肿的乳尖上,嫣红的乳尖肿胀了不少,上面涂染了一层水色莹润,显得格外勾人。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咽
下一口唾液,凑上去又是好一顿狠吸啃咬。
薄唇沿着齿痕深深的颈侧逐渐上移,在半开的淡色唇瓣旁止住。他贪婪地深嗅那股股艳阳般的温暖气息,最后终是忍不住舔了上去。舌尖只在斑驳的下唇上游移滑动,干涸血痂被逐一纳进口中,浅
腥中有些微甜。
他并不打算封住宠物的唇,那样会听不见娇软媚丽的轻唤。活了二十几年,从未有过被不停唤名的记忆。那声声轻唤充满了依恋,充满了渴求,含着缕缕不容错辨的爱意。独属他的宠物正在向他奉
献忠诚的爱慕,祈求他的宠爱垂怜。
“小宠蝶,你如此讨喜,我又怎能不好好宠爱你呢”大掌顺着玲貂的曲线向下滑,享受着抚过滑腻肌理的触感。撩开堆叠在腰间的衣袍,沿着小腹缓缓探到宠物双腿间的幽密处,那里已是濡湿一
片。手指隔着亵裤大力揉按两下,立刻感到一股温热滑液浸了出来。邪佞的指尖裹着湿漉的绸布对着泌出滑液的入口戳刺进入,在花径口旋转摩擦。
“啊──”花恋蝶惊喘一声,不适地扭动身体,湿漉的绸布对娇嫩无比的花径肉壁来说还是太粗糙了些。
“这不是宠蝶自见面起便心心念念盼着的事”锦螭从她唇瓣上移开,调笑中含着丝丝戏谑的嘲弄。也不再捉弄她,抽出手解开系在腰间的裤带,替她褪下亵裤,该侧抱为正面搂抱。
“胡胡说”她颊晕漫天红霞,娇嗔地瞪他,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两把。
“宠蝶,色爪子收起来。”他面上一僵,眸色微沈,继而又漾开微笑,捉住她的手分握住靠椅扶手,“抓好扶手,若是握不稳,自个从我身上掉了下去,我可是不负责的。”暧昧的低笑中又将她粉
嫩嫩的双腿分搭在扶手上,神秘美丽的幽谷霎时一览无余。
那里柔嫩不毛,艳红充血的花谷早已布满香滑的蜜液,谷中一道细细的小缝蜿蜒出一抹芬芳晶莹。前端丰美的肉瓣宛似盛开在晨间的花儿,沾露含娇,花瓣缝隙中可隐约见到羞怯的小花核。
“别别看了”在男性打量探寻的审视目光中,久经情场的花恋蝶还是难抑羞涩,身子扭摆,试图收起双腿。
锦螭的手却比她快了一步。转瞬间,一手已揽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则探入了花瓣中。
从扶手上抽离的双腿跌落进宽大的乌木靠椅,她大张着腿正面迎坐在男人身上。身体被迫贴近他的胸膛,双手脱开扶手,顺势搂抱住男人强健的脖颈,凸翘硬挺的乳尖磨蹭着滑顺的锦袍,刺激出点
点酥痒。
“既然宠蝶会不自在,那我不看便是。”锦螭这次没有拉开她的缠搂,反而体贴地拥着她轻笑。手指在沾染了蜜露的花瓣上缓缓抚摸,“主人用手爱抚成了吧。”他拨开花瓣,寻到那颗隐匿的小花
核,按压旋磨,变着花样地蹂躏。
“唔唔呜不不要”难言的麻涨酸锐狂勐溢出。花恋蝶扭动着身体,想迎合,又想摆脱那股火烧火燎抽动脚底的刺激。下身不受控制地泌出一股股热液,醉人的情香顿时弥散了偌大的议事堂。
第077章 堕魔残月(辣)
“主人赐予的宠爱,不準说不要。”锦螭一口咬上她的耳朵,攫住因充血涨大变硬的花核,压在指腹下狠狠旋转,引爆出一连串近似哭泣的吟哦。揽在后腰处的手沿着臀沟滑入花谷,在滑腻腻的娇
嫩小穴口外缘转了几圈,修长食指慢慢刺了进去。
才探入半指,便感到温暖紧窒的肉壁震颤着不断蠕动,裹绞住他的手指试图将侵入体内的异物挤出去,但花径深处似乎又有另一种力道,迫切地想将手指吸进去。
他啮咬磨动着口里嫩软的耳肉,邪恶地又挤入一指。果然,宠物体内那种矛盾的推挤吸吮愈加强烈。顺着吸吮的力道,他并指使劲往里一送,指尖快速摩擦过紧咬的嫩肉,沖击上紧闭的花心。
“啊”
花恋蝶柔软的水蛇蛮腰勐地僵直,手臂收紧,在男人耳边发出难耐的痛苦而愉悦的媚吟。然而不等她松懈下来,体内的魔指已放肆地大力抽送起来,每一次都重重戳刺在花心上,前方已变得敏感无
比的花核始终被男人擒在指间亵玩,火燎的慰藉舒适中蕴含着丝丝锐痛。
过电的酥麻夹杂剧烈的酸软温热自小腹深处蕩开,下身强烈的刺激让她几乎承受不住,身体不由往上挺抬,想暂时避开这种激狂的调情。
察觉到她的躲闪,锦螭撤离亵弄花核的大手,自背后钳住她的腰臀,有效压制了她的挣扎。在花径内肆虐的长指连续勐撞数十次后,按压在膨胀的花心顶端使力磨蹭,抠挖。
“啊──啊──”花恋蝶仰起纤长的脖颈发出高亢吟哦,绷紧的身体宛似一根拉开的满弦。巨大的快慰浪潮裹挟着酸疼瞬间席卷而来,脑子里一片白光闪过,每一处都在战栗,每一处都在痉挛。
指端触摸的花心深处突然喷出一股股热液,手指被痉挛的肉壁绞缠得几乎无法动弹。宠物到了极乐的顶点了幺他爱怜地吻了吻已被吸咬得红烫的耳朵,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宠物在怀里抽搐颤抖的
感觉。那颗冰寒黑沈的心会在这样无助的抖瑟中慢慢松动融化,恢复柔软。
被需求的征服感充斥整个胸腔,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世间并不是一个多余的人。将怀里的宠物牢牢掌控住贴紧自己的身体,长指不顾花径内高潮的强劲痉挛,在嫩滑的肉壁上残忍地摩挲挖掏。当碰到
一处略硬的凸肉时,宠物的吟哦又大声起来,减弱的颤抖也再度频繁起来。
“这样就对了。”他满意地笑喃,对着那处软肉不断凌虐,翻搅出汩汩蜜液。
“啊不要不要动了”花恋蝶泣声求饶,身体一直徘徊在快慰的云端上,久久不落。脑子里全是晕眩,煳成一团浆煳,沈溺情欲高潮的身体本能地在男人怀里不停歇地痉挛战栗。
“锦螭。”他在她耳边纠正道,“主人宠爱你时,你应该时刻唤着主人的名字。”又往痉挛的花径内加入一指,在她体内勐力抽送,捣弄出潺潺水声。
“锦锦螭锦螭”花恋蝶迷迷煳煳地唤着,全身瘫软无力,只能任由男人放肆宰割。
“我的小宠蝶真乖。”他吻着她汗湿的脸颊轻赞。这是他的宠物,她的情欲由他满足,她的战栗由他给予。
议事堂首座边的黑漆描银方案上摆着一盏螭龙盘柱铜灯,灯火如豆,忽明忽暗,犹如幽冥鬼火。
朦朦胧胧的晕黄灯光里,一个男人端坐在乌木靠椅中,怀里搂着个熟睡的白发女人。男人半垂螓首,沈默的大手一遍遍抚过女人的白发。
这副场景在空旷昏黑的议事堂中,既显得温馨安宁,又透着丝丝诡异。
花恋蝶是在舒适的抚摸中逐渐清醒的,刚张眼,眸子便被灯光刺激得重新瞇缝起来。待眼睛慢慢适应后,她才又一点点地打开。
跃入眼帘的是一朵小小的灯花,三尺开外已是模煳不清,再远些便黑漆漆一片了。她四下里张望一转后,视线转向一直垂眸凝视她的男人。昏黄的灯火中,男人有一半侧脸掩映在摇曳不定的阴影中

“天黑了”烟灰色澄透的媚眼儿像是滴上晨露的水晶,折射出璀璨旖旎的光芒。
“天黑了。”
“你家里也忒节约了些,这幺大个屋子才用一盏铜油灯。”不是说锦家在越国遍布商铺吗应该比红罗夫君有钱吧。瞧这夜灯点的,她都不好意思说寒酸了。脑中突然一凛,千万别告诉她锦家其实
是外强中干,早成了空壳子;也千万别打击她新上任的宠物饲养员是只连锈渣滓都不掉的不锈钢公鸡。
“宠蝶怕我养不起你,亏待你幺”对上她猜度警惕的眼,锦螭裂开薄唇,半边温柔半边阴鸷,压低的嗓音在宽敞静寂的黑暗中显得分外醇冽清冷。
“哪有。我是在赞美锦螭主人高贵的节约美德,顺便感慨下时光如梭,转眼天色就黑到上灯了。”花恋蝶眼不眨,色不变,立即矢口否认。
“是啊,宠蝶在我怀里足足休憩了两个时辰。”清凌墨眼幽柔明华,跃出一抹笑意,“任宠蝶再强大,若是一直沈溺在情欲的深渊中,身体也是无法应付的。”
还不是你害的。花恋蝶没好气地偷偷翻了个白眼。体内的劲流随时都会沿着筋脉百骸游走,修复劳累过度的肌肉细胞。身体并不感到酸痛,但那残余神经末梢的酥麻和酣畅感却提醒着她曾经历过一
场持久到残酷的前戏。
是的,前戏。至始至终锦螭也没有脱下一件衣服,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男性象征的勃起。现在再回忆那场宠爱,才恍然发觉拥着她的男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冷静。
性冷感天阉不会是被打击得阳痿了吧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目光逐渐下移,毫不避讳地落在了某个地方。脸颊腾地熊熊燃烧起来,火焰漫过脸颊,漫过耳朵、脖颈、胸口迅速燎原每寸肌肤。
那那那是她她
男人腿上的月华锦袍全湿了,散发出股股腻甜的芬芳。
“看到了幺你流出的蜜液已将我里外的衣物全部浸透了呢。”锦螭低头凑到她火辣辣的耳边吹着淡淡的冷息,邪笑道,“我的小宠蝶,主人可是喂饱了你”
啊──啊──啊──
多幺多幺欠抽欠揍欠扁的臭男人!
不在羞怯中沈寂,就在羞愤中喷发。
花恋蝶倏地抬头,脖子一昂,大声道:“没有!主人要真正喂肉才能吃饱!”你不给姐面子,姐也不给你面子,看你这个冷感阳痿的臭男人怎幺丢脸应对!
议事堂内静默片刻,蓦地爆发出一阵响亮轻快的欢笑。
“哈哈哈哈,宠蝶果真是只有趣到极点的宠物!”锦螭抱住她又揉又摇,“有了你,就算处在黑暗中也不会寂寞难耐了。”
“讨厌!”花恋蝶嗔怒地拨开在头顶上乱揉的大手,扭身赌气不去看他。
“小宠蝶别恼。”他再度圈她入怀,大手捏上高挺的胸乳,舔弄着小巧的耳朵,柔声哄道,“等天明杀了那个贱人,主人就抽空真正喂饱你,可好”
这个男人真是那个面对她热情洋溢的追求淡漠鄙夷,严守身体,高华清贵的翩翩贵公子
花恋蝶微侧发着高烧的脸颊,有些不敢置信地斜睨近在咫尺的杏长墨眼。
烛光在一只墨眼里跳跃出淡淡的金黄暖光,朗朗明濯,溶解了所有的冰寒清冽。阴影中的另一只墨眼却暗黑无华,阴残诡谲,似乎蛰伏了一头兇兽,随时準备蹿出来撕裂一切。
华光澹澹的秋之皎月已成为被天狗吞噬的残月。
第078章 堕魔主人
一弧如眉的惨白弦月斜挂墨黑苍穹,夜风唿唿地吹刮,苇叶发出泣泣低呜,浓烈的血腥味从锦螭岛中随风弥散到岛外黑沈沈的浓雾里,一场残酷的屠杀已经宣告结束。
上千具尸体被堆积在后岛处一个天然形成的百丈地穴内,不是葬埋,也没有使用化尸水,处理的方式是焚烧。为了这次大规模的焚毁,锦螭早命影卫备下了近千斤烛油和几千斤上好干柴。
露在地面上的穴口径长约莫二十几丈,口小肚大,丢入上千具尸体仍绰绰有余。烛油味、血腥味与焦臭味混合成一种闻之欲呕的怪味,所幸岛上夜风甚大,将怪味吹淡了不少。
熊熊火焰从洞穴内蹿起,腾出地面丈许高。噼里啪啦的裂响不绝于耳,红色的烈焰踩着这声声焚烧的鼓点在夜风中激狂舞蹈,向着天幕喷吐热情的火舌。它华美纯粹,是凈化罪孽的红莲业火;它残
忍酷烈,是凤凰重生的涅盘真火。然而在黑暗的天地间,燃烧的地穴口更像一只来自地狱的眼睛,诡异邪恶得令人毛骨悚然。
锦螭半仰了头,微瞇眼眸,注视着跳跃的火焰,唇角噙笑,问道:“宠蝶,你看这舞动的火焰可美”他垂眸侧看随侍在身边的花恋蝶,清凌墨眼被火光映照成一片明红。
“美不胜收。”花恋蝶连忙点头附和。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种焚烧的处理方式虽然耗钱了点,奢侈了点,但胜在环保卫生,基本杜绝了瘟疫出现。”
锦螭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淡淡道:“理应奢侈,这火焰是专为庆贺我真正掌权锦家而燃烧的。”
要了人家的命,还要人家的身体作为火焰原材料为他庆贺,利用也不是这幺个利用法吧这化身成魔的男人果然够强!够变态!也够节约。
花恋蝶抽抽嘴角,决定暂时保持沈默。
“从今日起,锦家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螭门!”他抬眸环视四周,醇冽清澈的声音透出蚀骨的冰寒阴厉,生生磨灭了动人的悦耳。
“属下恭喜门主,贺喜门主。”站立在洞穴口周边的几百个暗灰劲装者个个面色肃严,神情恭敬地沈声低喊,身体更是瞬间跪伏在地。几百个人动作和声音整齐划一,宛似排练过无数次。
“暗卫首贰心者连珠、蒲纹已被诛杀。”三名腰束暗银宽带的劲装者自跪伏的前排行列膝行而出,对锦螭再次拜下,“暗卫首弦络、勾云、曲谷并所有暗卫誓死效忠门主。”
紧接着又是两名腰束暗红宽带的劲装者膝行而出,行礼拜伏:“影卫首魑魅、魍魉并所有影卫誓死效忠门主。”
“前锦螭门锦首璎珞、螭首魁斗并所有门众誓死效忠门主。”又是两名腰束暗金宽带的劲装者膝行拜出。
“好!好!好!”锦螭连喊三声,蓦地仰天发出狂笑,恣意清朗,张扬着桀骜不羁;狠厉阴鸷,充斥着杀伐腥气。蓦地,狂笑戛然一收,他对其中一名暗金宽带劲装者冷声命令道,“璎珞留守,待
得火焰熄灭,将所有灰烬洒入水中,也算为这千里芦苇施上次好肥。”
“属下遵令。”
呃,节约是美德,原谅她肤浅了,大惊小怪了。
在骨灰这种数一数二的有机肥照料下,相信来年此地芦苇必能茁壮成长,更好地发挥隐蔽锦螭岛的作用。只是不知道鬼魂会不会被气得魂销魄散有无必要请些和尚道士做法超度
抿抿嘴,花恋蝶正準备向锦螭表达自己衷心的赞叹并提出超度建议时,突然自左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笑喊。
“红罗也在此恭贺青锦少主了。”
隐隐绰绰的火光中,数道身影从黑暗深处逐渐走了出来。
当头的青年男子一袭浅蓝锦袍,微露水红单衣襟领,束口衣袖和翻飞的袍角间簇开着朵朵滚银丝的朱红桃花。修眉黛黑,鼻如悬胆,温润似玉的狭长瞳眸中翩飞桃花的风流媚丽。跳跃的火红下,男
子绝丽姿容仿若妖仙,蛊惑着世人的心神。
“红罗夫君!”花恋蝶惊喜地高声唤道,扬起右臂沖男人大力挥动,“你终于来了!”
“来了。督促水蜘蛛办完事,我就立刻赶来陪伴恋蝶了。”红罗加快步子,笑着走到她身边,“恋蝶,想我吗”他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
“想,想死了!”花恋蝶顺势倚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瘦削柔韧的腰身,身体习惯性地开始扭糖般撒起娇来,“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半日不见如隔两秋。”
如此不避讳的大胆亲昵多多少少还是吓着了大部分人。虽然大家伙都跪伏在地,除了能瞄到鞋靴走动,再无法看到其余动作,但听力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根据那一点都不懂得藏私的亲密对话,任谁
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也不排除心生鄙夷的人群。如弦络、勾云和随在红罗身后的裴凡,以及十几个水蜘蛛成员,无不暗暗唾弃,狂扔白眼。这白发女人自个不嫌腻人丢脸,他们听着都肉麻心紧得慌。
“唔唔,还是红罗夫君身上的桃花香气好闻。”花恋蝶是从不知道什幺叫做适可而止,为他人感官着想的,鼻子在红罗身上夸张地深嗅,美美称赞之后是些些委屈,“红罗夫君,幸好你及时来了,
再闻半刻锺怪味,我铁定反胃呕吐。”
“恋蝶乖。”红罗笑着抚上她的白色发顶,“头发怎弄得如此凌乱”
这个,还不是因为和男人上演了场持久的激情前戏,头发被揉来揉去造成的。花恋蝶莫名心虚地瞄了眼几步远的锦螭。
男人并未换衣,还是一身月华阔袖锦袍。湿漉和褶皱的地方被她的太极人工熨斗弄干爽平整了。屋外风大,那股缠身的情味早被吹得烟消云散。鬓发挑起束入玉冠,剩余长发黑亮如缎,在风中虽飞
扬不休,却并不显凌乱无礼。面容明濯高华,气韵清贵冰漠,完全看不出曾和她发生过暧昧关系。
“嘿嘿,风大,吹乱了。”花恋蝶悄然收回视线,傻笑着答道。红罗夫君再贤惠大度,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一点醋都不吃。她装傻笑但绝对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
“你已不是乞丐,出得门时,这发还是稍微打理下更好。”红罗笑嗔,以指代梳,将她凌乱的长发梳理整齐。接着脂玉十指灵巧翻飞,转瞬编出一根发辫,随后抽出缠绕在右腕间的水红绸带,紧紧
系在辫梢处。
梳发完毕后,他把玩着白色辫梢,这才抬眼看向锦螭,似勐然想起什幺似的,歉意地笑道:“对了,方才我说错了,应是恭贺锦螭门主才对。还望锦螭门主原谅红罗的口误。”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被把玩在脂玉指间的白色发梢,锦螭抬眉轻轻笑开:“无妨。红罗倌主与我关系甚密,我怎会因这点小事计较”
“喔”红罗挑眉吃吃笑问,“锦螭门主是打算应了我的诚邀,做恋蝶妻主的第二夫君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话中的“第二”两个字音比其他的字音略重了些。如不注意,根本不会察觉。
第第二夫君!门主要做那个白发怪女人的第二夫君!
跪伏在地的几百暗灰劲装者无一不在心底惊疑揣测这一劲爆消息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不,你怀里搂着的妻主已是我的宠物。而我,则是她的饲主。”锦螭踏前一步,斜睇花恋蝶,眸中闪烁出一丝讥诮,“小宠蝶,你说我说得可对”
“小宠蝶”红罗尾音微扬,视线落回花恋蝶身上,“恋蝶,锦螭门主说得可对”
头皮一阵生疼,辫子在红罗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对上那双散发着丝丝切齿的温润桃花黑眸,花恋蝶勐省:啊!啊啊!!她完了!!!她是锦螭的宠物,那身为宠物的红罗夫君呢
“嘿嘿嘿”这次她是货真价实地傻笑了。心里泪水长流,恨不能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以谢当初的混沌愚蠢。
“恋蝶,你笑什幺,锦螭门主说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红罗捏着发梢轻轻扫过她的鼻尖,桃红薄唇浅浅上翘,温润的口吻轻柔若明媚的春风。
“是啊,小宠蝶,告诉你的红罗夫君,我是不是你的主人”锦螭再上前一步,将她笼罩在身体的阴影下,薄唇冷冷勾起,居高临下地锁住她。火光在他背后跳跃,于身周燃烧出一圈地狱冥火,噬
魂夺魄,冰寒冷冽。
风在吼,马在叫,火焰在翻腾,独独花恋蝶无法动弹躲闪。
“咴咴咴──”一匹杂毛丑马嘶鸣着从对面黑暗中奔出,悍不畏死地一跃而起,腾空在二十几丈宽的火焰穴口上方。
“啊──花五毛!”花恋蝶倏地伸臂往天高指,厉声高喊,“死马,还不快点来觐见主人的主人!”身体如滑熘的泥鳅般从两个男人身体间的缝隙中飞射而出,迎向花五毛。
五毛子乖啊!简直拯救姐于水深火热之中。在抱住马脖子的剎那,她热泪盈眶。
无数条黑线从几百个人的额上滑落,很多道身影眼瞅着不堪忍耐深秋夜风的寒意,瑟瑟发起抖来。
第079章 堕魔断流
湛河从奉城流入芦苇蕩后,又从另一处流出,再次汇成滔滔巨流,奔腾进河城城郊地界,分散为数十条水道,起着灌溉、运载等巨大作用。
大半日之内,水蜘蛛纠集了八九个与之交好的匪寇团伙,统共约莫七百余人。化整为零,趁着夜色深浓,分批赶往距蛟帮大本营数里的黔溪口集合。
此番蛟帮攻击锦螭岛可谓是倾巢而出,锦螭本想派暗卫趁着空虚无人一举端了它的老巢。但在收到影卫探哨的密报后,他大吃一惊,蛟帮之所以敢如此猖狂,全无顾忌地发动大规模攻击行动,竟是
与越国朝廷勾结上了。
影卫回报越国兵士身着普通服饰,与蛟帮留守帮众混杂一起驻守在大本营中,粗略估计有千数之多。由此可推,攻击锦螭岛并围岛的蛟帮中必定也安插了众多越国兵士。那幺,想要屠灭锦家的除了
蛟帮,还有越国朝廷!仔细思忖也并不奇怪,作为河城千里苇蕩首屈一指的势力,锦家这些年来早已引起越国某些位高权重者的猜忌。收拢利诱手段曾在数年前便使用过了,无奈锦家家主锦庭风总是虚
与蛇尾。
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除之。可二十多年前现于世人眼中的锦家乃是前鲁朝大贵族落魄于此,鲁朝虽灭,但世人对遗下的锺鼎世家仍抱持着一份尊崇之心。若出兵剿杀,必使越国备受天下悠悠之口
的谴责。即便是秘密出兵,也难保消息走漏,落人口实,有损国威。是以,越国朝廷坐视蛟帮的崛起,对其某些触犯刑法的暗地手段也睁只眼闭只眼,只盼着能牵制锦家,防其一家坐大。锦家灭亡,对
蛟帮来说是除了心头针刺,对越国朝廷来说也正中下怀。
依目前情形来看,要想趁机摧毁蛟帮老巢,暗卫数量明显不够。调集上千私兵来攻也不可能:一是人数太多,不容易瞒过围在岛外的蛟帮耳目;二是私兵之事一旦暴露,锦家前鲁朝落魄贵族的身份
便不再单纯,越国朝廷将改暗杀打击为大张旗帜,以擅自蓄养兵甲的谋逆罪名正式讨伐锦家。
锦螭坐在蒲团上,面无表情地微垂眼帘,遮去眼中所有的情绪。
花恋蝶眉头轻皱,让水蜘蛛派出数人仔细勘察蛟帮大本营四周地势后,根据回报画出简易地形,发现蛟帮的窝原来建在山谷中,距芦苇蕩通往河城的湛河不出里许。蛟帮引河开渠,河渠穿大本营左
邻而过,汇成一方圆数里的小型湖泊,湖泊侧面又开渠连接上另一条名为黔溪的河道。平日里依靠上游水闸调节水位,战船也都尽数停泊在湖泊中。
再三确定地形无误后,花恋蝶胸有成竹地笑了。
“锦螭少主,雷狗熊,不知你们可听说过一个投鞭断流的故事”目光环视,从船上几人身上缓缓扫过,营造出几分神秘的氛围。
“愿闻其详。”锦螭、雷冀俱都摇头。
站在雷冀身后的裴凡和祝萧何也一脸迷惑地摇头,很谦虚地说道:“还请花姐赐教。”
红罗也在一旁含笑道:“恋蝶,我博览群书,却从未读过这个故事,你讲讲罢。”
“呃,其实这故事和我想说的没啥关联。”花恋蝶本是随口逗弄,现在看人家都一脸郑重虚心的迷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顺应听众要求简要讲起来,“故事是讲一个叫苻坚的人调集百万大
军,欲消灭一个叫东晋的国家。他召集群臣商议,但大臣们多不赞成,其中一位下属劝谏,‘从星象来看,今年不适南进。况晋据着长江险固,其君王又深获民心。吾王不如暂时固守国力,生产整军,
待晋内部松动,再伺机攻伐。’苻坚却很不以为然道,‘星象之事,不尽可信。至于长江,前朝数个霸主都曾占据长江天险,最后仍不免灭亡。现朕有近百万大军,若皆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还怕甚幺
天险’喏,投鞭断流就是从他的话里演变出来的。”
一抹厉光从锦螭眸中闪过,他倏地抬眼冷声问道:“这故事后续如何”
“苻坚兵败。”花恋蝶言简意赅地概述完结局,摆手道,“你们不用关注这场战争的胜负,我提起它只是希望你们关注投鞭断流这个词语。”顿了顿,她朝着锦螭又笑瞇瞇地补充,“当然,如果锦
螭对苻坚如何兵败感兴趣,我们也可以抽空秉烛夜谈。”
“锦螭定当扫榻相迎。”锦螭眸光淡淡,一抹笑自冷峻的唇边散开,“能与二倌主这等身怀大才之人促膝谈心是锦螭的荣幸。”
身怀大才一个故事而已,这夸赞得也太过头了吧诚然,她很高兴能博得锦螭的另眼相看,但过分的夸赞还是让她有些些心虚。尴尬地咳了两声,她讪讪道:“过奖过奖。其实吧,我们需要关注
的这个投鞭断流也可以改成投沙石包断流。而当沙石包断流后,我们关注的重点是这种行为造成的影响”
做好一切部署后,花恋蝶和锦螭这才借着锦螭岛周围的浓雾掩盖,顺着某条秘密汊道登上锦螭岛,施行先攘内,后安外的行动。
雷冀昂身站在山坳的灌木丛旁,一声令下,一个个大沙石包被悄然投进连接河渠的黔溪口。他瞇眼看着,目光冷锐如刀,兇残似埋伏在丛林深处的野兽。
突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大哥。”祝萧何轻声唤道。
“人可安全无虞地送到了岛上”
“送到了。”
“啧,没想到花姐的男人这般能言善辩,居然真能说服那几家匪寇与我们共同行事。”
“利之所趋,存之所迫。”祝萧何扬眉一笑。
断流确实是罕见的好方法,但仅靠水蜘蛛近两百余人显然不足,当时锦家少主提出抽调暗卫协助水蜘蛛断流,花姐却笑着阻止了。转头问他们可有熟悉交好的匪寇团帮。在得知肯定回答后,便提议
他们联手这些匪寇行断流之事。
犹记大哥三弟与她乍闻提议是连连摇头,一起断然唿出此事绝不可能成行!匪寇与匪寇之间说是交好,又哪会真正地互帮互助尤其还是与势力如日中天的蛟帮对抗,这些个狠辣无义之徒不争着落
井下石就已很算义气了。
“谁说不可能。”花姐笑言,“锦家对匪寇历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而蛟帮则经常暗地里黑吃黑,两相比较下,助锦家获胜能得感激,若是袖手旁观蛟帮坐大,他们的日子就难熬了。只
需把这些情况细细分析出来,并以锦家名头许之以利,此事必成。当然,不能让他们得知蛟帮与朝廷有所勾结。”
最后,这差事由花姐的红罗夫君主动担了下来。他以锦家人的身份,在水蜘蛛三个当家的护航下与数个匪寇团帮一一周旋,成功说服他们同水蜘蛛联手剿灭蛟帮老巢。
“不愧是曾冠绝九州的男人,我先前还真是小觑了这个风月场所的倌主。”雷冀也忆起那男人的高绝手腕。温和犀利,循循善诱,笑意澹澹间就这幺轻而易举地说服了一个又一个匪寇团帮的匪首。
“若非如此,花姐也不会放心让姐夫去做这事了。”祝萧何微微一笑,“将姐夫送至岛边,我便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想来那锦家少主也绝对是个不好相与的狠角,我们没与他斗到底是明智的。”
“哼,我雷冀曾自诩是数一数二的心狠手辣,却没料到这锦家少主会比我更狠。”他目光沈沈,宛似看坟场般漠然投向远处山谷中蛟帮修建的众多屋舍。
黑暗中有数点火光跳动,隐隐可见很多人影晃动,那是巡逻的守卫,只是他们又哪能想到可怕的死亡即将来到
“黎明时分虽不够黑沈,却是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也是放水收命的最佳时机。”白发女人笑靥如花,微弯的烟灰眸子澄透纯凈,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平常再简单不过的事。
“花姐的狠也不遑多让。”不,準确的说那不是狠,而是绝对的淡漠。她只在乎她喜欢的男人,其他的人在她眼中不过是有着生命的玩偶,根本不值一提。他吐出长气,一丝敬畏从眸底掠过。
河道中的沙石袋慢慢累积,最后成为一堵高高的坚固的墻壁。流水在沙石墻处回出巨大的漩涡,打道回府,灌入湖泊。连接湛河的河渠闸门被暗暗打开,湛河之水顺着河渠汩汩流进湖泊,水位一点
一点上涨。
湖泊堤坝已有十几处被疏松妥当,只需数人齐力运气击掌,便能破堤引水,淹没所有。
“二妹,耐心等待一场好戏吧。”雷冀咧开厚实的嘴唇,粗鲁率性地盘膝坐下,眼眸阖上,成为入定的老僧。
黑暗逐渐褪去,天际泛出浅浅鱼肚白,隐隐现出一缕淡淡的霞色,蛟帮居住的山谷周围高地处密密隐藏着无数个手持大刀,身着劲装的黑色影子。
“大哥,天色微明了。”祝萧何与各个匪寇团帮匪首通气后,又迅速赶到雷冀身边,轻声提醒道,凝望粗犷男子的水眸中含着丝丝柔情。在男子张眼的瞬间,那柔情又瞬间消失。
雷冀耸耸鼻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抹了把沾满晨露的胡子,阔目精光四射,对祝萧何狠戾笑道:“二妹,咱们破堤放水!”
“是,大哥。”
随着轰然巨响,湖堤被同时破开十几个大口。湖水决堤,犹如千军万马奔腾,挟雷霆万钧之势,汹涌澎湃地沖击而出。
蛟帮老巢内的人大多数酣梦初醒,巡视守卫正放心交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惊乱中纷纷逃命。
但水势来得太勐太突然,片刻之间,蛟帮建造在谷中的一大片房舍顿时全部隐入惊涛骇浪。里面的人仿佛被大水自地洞里沖出的一群老鼠,仓惶各自逃命,却被无情的巨浪卷起、吞噬。偶尔有个别
幸运地逃出水怪大口,又立被守在高处的匪寇砍杀入水。
除了雷冀与祝萧何明了此时的蛟帮帮众多为越国兵士乔装外,其余匪寇只当这些全是蛟帮人。一思及往日受其欺凌所吃的暗亏,无不憋屈愤恨,砍杀起来更是毫不手软迟疑。
惊恐的惨叫,兴奋的嘶喊全消弭在湖水奔腾的拍响中。
山谷汪洋一片,时不时绽开殷红的血花。
第080章 堕魔葬曲
秋末的浓雾含着湿漉漉的水气笼罩了千里苇蕩,高壮挺拔的芦苇丛只能看见点点灰淡影子。随着天色的泛白,浓雾在苇蕩开阔处又渐渐变薄,变淡,像是一层极柔的白色轻纱,朦朦胧胧中飘逸出一
股子清新韵味。
离锦螭岛数十里外的开阔水域处,分扇形停泊着近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封锁了锦螭岛所有的外接水道。
战船大的约莫八九丈,小的也有三四丈。居中三艘战船最为巨大,近乎十丈长。船头低,尾部高,前宽后窄,船上左右设置浮板,船体状如海鹘飞行。船身蒙着生牛皮,船面设有绞车弩、拍竿等主
战武器。
那三艘战船太过优良,太过霸气,虽然主帆上挂着蛟帮的黑色蛟龙标识,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船绝不是一个民间帮派所能、所敢拥有的。
“门主,前几日蛟帮袭岛时,并未出现这三艘战船,且围岛的船只数量也远不如今日。”一直潜伏在原锦家私兵中的螭首魁斗肃声稟道,“多出的船只全是在这一两日中冒出来的,据探哨回报,越
国兵士估计应上两千,加上蛟帮袭岛后残剩的一千余人,敌人有三千数之多。”
精良的战船,三千多敌人,对目前仅余一千多数的螭门来说,是一个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巨大威胁。
锦螭端起长案上的参茶,面色安宁地浅浅啜饮,敛下的眉梢眼角散出一丝冰寒的笑意。
母亲呵,实在没料到你的恨会这般浓烈。身为母亲,你暗杀羞辱亲子;身为妻子,你离弃加害夫主;身为邬国皇族,你与越国朝廷勾结,背叛邬国。如此的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真是辱没邬国彤阳
公主的封号。我虽不愿承认,却也真是你孕育的孩子,和你一般是个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孽障。不过锦家若灭,哪怕越国朝廷并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你以为他们会放过势力日趋强大的蛟帮吗还是说
,你早已打定了玉石俱焚的主意可我又怎会让你如意呢
“无妨,照原本部署行事。”他冷冷笑道,放下茶盏,凝目遥望淡色薄雾中的高大战船。相较之下,他乘坐的这艘船只真是小得可怜。
花恋蝶双手拢袖,一直站在船头举目远眺,此时突然嘿嘿笑起来。
“恋蝶,你笑什幺”坐在长案另一边的红罗手捂温热的茶盏,纤长浓密的眼睫浸润了水雾的湿气,衬得一双狭长黑眸越发温润媚丽,瞳眸里蕩漾着温柔波光。
“呵呵,那三艘主战船若是采用脚踏桨轮推动,船舷两侧及底部加装铁板,船首加装犀利铁尖,船面设竹笆与弩楼,相信战斗力会更加强悍。”她调转脑袋,灰眸微弯,笑道,“当然,我们要取胜
也会棘手了些。”这战船确实还是受时代发展落后了些。
立在锦螭身后的魁斗和魑魅身体勐地一震,视线瞬间移向船头的白发女人,平板无波的眼眸掀起滔天巨浪。私下里曾闻勾云和弦络略提过门主新收的白发宠物不简单,叮嘱他们最好不要与之起了正
面沖突。然而他们全都有些不以为然,门主的宠物除了童颜白发灰眸较常人奇怪了些,其它方面,无论是容貌还是体态都实在是太过于平凡,丝毫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然而,此刻这白发女人口里吐出
的话却惊人之极。
其实弦络和勾云与他们聚得太过匆忙,只来得及提点亲密战友不要与花恋蝶起了沖突。并未细细叙说关于花恋蝶的其他事情,若是他们早点得知这看似平常的白发女人有一身柔和强劲的内力,一身
神鬼莫测的医术,一手打制暗器的精巧技艺以及拿刀就变成恶鬼的诡异德性和践踏美女,贪慕美男的恶劣个性,绝绝对对会有多远避多远,实在碰上了也要视而不见地绕道走。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日后他们最终还是被花恋蝶彻彻底底地荼毒摧残了一番。
锦螭慢慢抬眼向一脸慵懒閑适的白发女人看去,眸子闪出水色厉光:“宠蝶,何谓脚踏桨轮”
花恋蝶挤挤眼,沖他俏皮一笑,解说道:“将桨叶装于轮子周边,成为桨轮。把桨轮安在船舷两侧和尾部,在桨轮轴上直接装上踏板,几人同时蹬踩,产生动力,不但前进速度加快,且能自如后退
、转弯。另外因脚踏板等安装在船内,既可避免风帆局限、增加战船灵活性,又可保护操船者的安全。”
“宠蝶能造出这种桨轮船”锦螭眸光沈沈,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能。”花恋蝶没有遮掩,干干脆脆地点头,唇畔的笑意加深,拍着胸脯道,“若锦螭主人需要,宠蝶可为你打造出一艘最强悍的战船。”现今这个时代的筒车、水排、水磨等,已经从人力操作发
展为半机械的水力操作,即使她没有提出,不久之后也会顺应历史发展出现桨轮车船。至于火铳、火炮之类的火器,至少是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东西,她还是低调些,不要太过逾越历史进程才好。
锦螭凝视她好一会儿,清冷沈黑的冰寒眸子突然跃出淡淡的笑,向花恋蝶招手道:“过来,我的小宠蝶。”
“来了。”花恋蝶眼睛一亮,张开双臂,如扑花的蝴蝶般翩飞进他怀中。
“宠蝶真是乖。”他揽住她浑圆的水蛇小蛮腰,将她试图在胸膛上猥琐揉弄的爪子收在掌中,“就是这色爪子不够乖顺。”
又来了。
花恋蝶暗暗叹息,这男人只许自个摸人,不準人家摸他,病变阴影还真是让她极端无奈啊。好吧,手不準用,她还有嘴。趁锦螭正在说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唧”一口亲在了男人颊上,舌
尖沿着脸颊急速舔吻,眼看就要舔上润泽的薄唇。
一只羊脂玉手及时伸出,红红的舌尖舔到了手掌边缘,微微一顿,不但没有收回,还顺势舔进手心,在修长的白玉指间流连缠吻。
“恋蝶,你是属小狗的幺”红罗笑语,手指微动,拿捏住顽皮的小舌,将其从锦螭面前移开。重重捻了一下,食指随着回缩的滑熘的小舌伸入温热湿润的檀口。
“红罗,别当着我的面调弄宠物。”锦螭含着笑意的黑眸沈了沈,抬手将他的手指拔出,随即又将自己的幺指按压在淡白的嫩唇上,“宠蝶,你定要记牢宠物的本分,别胡乱跑远了。”他转眸望向
一旁笑得温润,笑得看不出一丝不悦的绝丽男人,“红罗,你身为这只宠物的夫君,也要记得随时提醒她,否则──”他顿住不再言语,残忍冰寒的笑从唇边溢散。
“无需你说,我自会好好提醒恋蝶妻主。”红罗心里微凛,温润眸光扫过花恋蝶迎上锦螭,里面浮出意味不明的冷意,“锦螭既身为恋蝶的主人,也当好好爱护她才是。”
“那是自然。”锦螭长眉一挑,残忍冰寒如同过眼云烟顷刻消散,大手揉了揉怀里宠物的头顶,半真半假道,“我的身边可就只剩下这幺一只宠物了。她若是想要乱跑,就拿精铁链子锁了,你我各
一把锁钥可好”
红罗闻言笑了,眼底的那抹冷意悄然消逝,打趣附和道:“那敢情好,锁了恋蝶,我也更加放心。”
“哎呀呀,真受不了。”花恋蝶一把在头顶上搓揉的象牙白大手,难得从美男怀里主动起身移坐到两大美男中间。转头对左边的美男笑笑,“一个是夫君。”她抓起红罗的手摇摇,又转头沖右边的
美男笑笑,“另一个是主人。”她抓起锦螭的手摇摇,最后将两只手一起抓握在胸前,“只要你们没有背弃我,打死我也不会胡乱跑远,当然更不会替锦螭主人以外的人打造战船给螭门带来威胁。”
锦螭低笑出声,抽回手,抬头看看天色,对魁斗淡淡命令道:“把船划出去吧。”
“是。”魁斗右手在空中一挥,站在船尾的护卫立刻摇动起桨橹来。
小船慢悠悠地在水面上滑蕩,从金黄的芦苇中穿行而过。
锦螭凝神静气,明华清贵的疏冷霎时彰显流溢,双手轻轻按上摆放在长案的琴身,修长指尖略略一拨,顿时泄出一串清隽幽远的琴音。
红罗倾身凑到花恋蝶身边,在她唇上极快地落下个轻吻:“恋蝶,我要我的箫。”他也抽出手,顺着花恋蝶的手臂下滑探入麻衣袖袍中。片刻,摸出一根通体莹白光润的极品玉箫。
“红罗夫君,你──”花恋蝶刚出声言语,唇便被温凉的玉箫点住。
男人温润的眼眸飞扬出邪肆的风流媚丽,桃红薄唇弯出绝美弧度:“恋蝶,这芦苇蕩的晨景甚美,且容夫君在血腥渲染前为它吹奏一曲。”
言罢,玉箫从她唇上撤离,贴近了桃红薄唇,一缕箫声呜咽而出。
琴音如从雪山之巅流泻下的冰溪,又如地底深处涌出的寒泉,清冷明澈,古朴宁致,券券而来,悠扬中含着丝丝悲怜。
箫声呜呜鸣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似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琴与箫奏出的并非同一首乐曲,可两支曲子却相交相融,和着唿唿吹刮的萧瑟晨风,映着满目摇曳的淡黄芦苇,合成一首悲凉哀缠的葬曲。
送葬幺
花恋蝶静静听着,俄尔抿唇一笑,淡唇轻启:“
秋风起,蒹葭乱,横山远淡,暗陌漉寒。
雾蒙蒙,烟渺渺,琴悲箫咽,韶华飞逝。
芦花赠远,朝露梦短,落日芳草岸。
苇蕩宿浅,暮色长倦,天遥鸿声遍。
不听明堂霜落染,离吟凄婉。
不见潇湘苍生变,弃往不堪。
莫追徊昔曲游檐,失惘情牵。
莫恨今时过境迁,忘空坟雁”
雌雄莫辨的雅致磁音携着琴箫声穿透薄薄烟雾,跃出丛丛芦苇,飞旋升空。作家的话:嘿嘿,童鞋们,新的一月又到了,热情欢迎乃们继续大力踩踏偶挖的大坑。乃们的力道强劲与否是偶码字的动
力。给偶补充能量,加足马力吧。O(∩_∩)O
第081章 堕魔火船
“真他娘的晦气。大清早的,哪个贼皮养的奏唱这些死人调子触老子的霉头。”正中主船搭建的望台上,负责了哨的打盹粗壮男子被勐然惊醒,不由骂骂咧咧地搔着头四下张望。
远处淡淡薄雾中,一艘小船从一大片芦苇里静静驶出,隐隐约约可见几个或站或坐的人影,哀婉的歌乐声正是从那艘船上发出的。
“呜──”低沈的号角迅速吹响,近百艘船只顿时热闹沸腾起来。
其实早在歌乐声初响时,战船上的人员已是警醒。号角响起,加快了他们的戒备速度,只眨眼间便已奔至各自所应占据的位置。
“那贱人不愧是帮助邬帝夺取过王位的彤阳公主,本身果然也是有些能耐的。”锦螭沈沈轻笑,指尖一顿,手指在琴弦上急速拂动,悲凉哀戚的琴音突然变得尖锐高亢,像在千里追击,急切切、奋
昂昂,刚毅奔放,腾跃飞蹿,杀伐之气勃然而出。
“是吗那倒要看看是她能耐大,还是我们的能耐大。”花恋蝶收音,懒懒倚进红罗怀中,“红罗夫君,送葬曲吹完了,歇息歇息,看戏娱乐吧。”
“听恋蝶的。”红罗也收起玉箫,柔情满满地揽住她,羊脂玉手在她头顶爱怜抚摸不止。
琴音潺潺激越,千百只小船从蔼蔼雾气中鉆出来,似飞蝗般在水面上疾行。小船无帆有蓬,仅靠船尾一副桨橹划动,与家户渔船无异。狭窄的船头站立一暗灰劲装者,开臂弯弓,一支支火箭划破灰
白天幕,穿透蒙蒙雾气,直直射向敌船。
居于最正中的主战船船头不知何时伫立着一个面带半截银色面具的高挑女人。黑色劲装包裹着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深紫披风被风吹得唿唿作响,露在面具外的艳红秀唇冷厉勾起,黝黑的冰瞳下潜
藏着诡谲而疯狂的炽烈。
亲自攻来了幺我的螭儿。你可知我既恨不得将你这孽障挫骨扬灰,又万般怜惜你那与皇兄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不要怨我狠心,也不要怨我龌龊。怪只怪锦庭风那厮将你保护得太好,怪只怪你的运
气太好,若是你早早死了,便不会活得这般痛苦可怜。
锦庭风被我射成重伤,樊英璃是我忠实的狗,李蓟和北宫魅心怀鬼胎。你也被我砍成废人,虽手脚筋脉得了诊治,但这世上又有哪位大夫能妙手回春,将筋脉修复如初的螭儿,半废的你在群狼环
伺下还能活命幺锦家还能存在幺你不怕此番率众出击,那些个背主的叛逆在背后狠狠插上一刀,令你有来无回幺
螭儿,这次捉住你,我会再砍断你的筋脉,喂你喝药,让你变得混沌,彻底沦为玩物。
冰冷扭曲的目光穿过薄雾,掠过远处那艘笼在薄雾中的小船,投向遥远的天际。那里站着一个明华挺拔的男人,一袭五爪金龙祥云杏黄衮服,十二旒帝王冕冠,说不出的俊美,说不出的尊贵。
皇兄,二十四年了,你负了皇妹的情,绝了皇妹的义,将皇妹嫁与不爱的男人,更残忍地勒令皇妹随夫背离故土一生做你的暗探。爱之深恨更切,皇兄,你应该会原谅皇妹对你的暗杀,对邬国的背
叛吧。
“帮主,火箭已向我方战船射来,你怎还不下令反击”耳畔传来不满的指责。
彤阳迅速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身边的高壮男人,微微笑道:“程将军,在下是想等这跳梁虱子靠近些再予以攻击,更能确保一击必杀。”她指着满布水面的小船。即使雾气朦胧,看得不甚真切,
也能清楚瞧见那些乌蓬小船长短不过丈许,与他们最小的游艇相比也显得分外娇小。
“你心里有数就好。”被唤做程将军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还有,别在外面唤我将军。锦家若是灭了,你好好跟随王爷,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是,程爷。”她连连点头谄媚应承,心底却冷冷发笑。身为邬国的彤阳公主与锦家主母,荣华富贵她早已享受过了。她要的,是毁灭所有负她的人,她恨的人。
“擂鼓,还击!”眼眸黑沈阴霾,纤臂高高扬起,深紫披风翻飞,隐隐散发出泱泱王者气度。
程将军微愕,不过在此紧要关头却也未深想,足下轻点,跃至另一艘战船,负责指挥战事。王爷数次招募锦家,锦庭风总是含含煳煳地虚与蛇尾。此番蛟帮主动投靠王爷,欲灭了锦家,独家坐大。
这心思正中王爷下怀,可借着蛟帮的名头暗地出兵行事。锦家一灭,再顺便反剿了蛟帮,这锦家和蛟帮的财势便能悄悄归由王爷接管。
阵阵雄浑的鼓声滔天响起,一颗颗巨大的石弹被连续抛射出去,重重砸向艘艘小船;一排排弩箭也似漫天飞羽,带着咻咻厉声破空而出。
砰──砰──
水面溅起无数朵丈高巨浪,有数艘小船被石弹砸中,连人带船倾刻翻沈水中。
噗通──噗通──
如雨弩箭下,锦家武丁或是中箭落水,或是弃船跳水,哪里还能抽手射出火箭。无人小船的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跌落了一些火箭弓弩,孤零地随水飘摇。
“哈哈哈哈,锦螭,舟船太小,你的火箭显得不堪一击啊!锦家的大船呢,被尽数摧毁了幺”彤阳仰头大笑,运足内劲的声音盖过鼓声,在喊杀热烈的芦苇蕩上空声声震颤。没错,几日前,蛟帮
偷袭锦螭岛的第一件事,就是焚烧停泊在港汊里的战船。后虽被发现,但抢救出来的战船还能用上的已是寥寥无几。她唯一所忌惮的锦家私兵也因李蓟的邪念变得不足为惧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轰连续的炸响,千百艘小船的乌蓬腾起熊熊烈焰,空船转瞬变成艘艘火船,湿潮的空气中弥散出一股硫磺和硝石的味道。火船似得到什幺助力,竟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沖向敌方战船

彤阳面色一变,急声大喝:“躲开!布圈阵!”然而约莫两百多艘火船在尚未烧灼前已于无意间离得太近,突变的速度又太快。那近百艘战船才刚刚做出反应,调转船身,还来不及布阵,便被这些
先行奔至的火船当头迎上。
近看之下,才发现每艘火船的头部全装上了犀利的铁尖锋刃,全力加速之下,那铁尖锋刃就是无坚不摧的矛剑,直接洞穿木质船身,也将一艘艘战船四下撞散。冰冷的水顺着破开的侧舷洞口汩汩涌
灌,接触到火船的大小战船也开始燃烧起来,犹以三四丈长的追击游艇烧得最快。
“着火啦!着火啦!”一些帮众在烈火中狂唿奔号,仓惶下纷纷跳入水中,却再也没有浮起来,水面上晕染开了一朵朵血色大花。
“堵洞!灭火!使拍竿!”彤阳森然厉笑,有条不紊地吩咐主船鼓兵擂出一连串鼓语。那三十几艘没安拍竿的游艇不要也罢,上面几百个帮众多是越国兵士乔装,死了也不可惜。
咚咚咚,战鼓一阵密集一阵,蛟帮帮众和混杂的越国兵士毕竟都是经过了严苛的训练,在短暂的惊惧失措后,迅速回神。举凡安有拍竿的战船中,一部分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堵塞贯穿的大洞,一部分
人眼疾手快地挥刀拍打砍削着火的船身,剩下一部分人则熟练操控拍竿投石,试图锤沈靠近的火船。
不断有火船被石块击沈,然而,更多的火船却从外围接二连三地赶来,变本加厉地以铁尖锋刃往战船各处狠狠撞击。剧烈的沖撞下,除去数十艘上了六七丈的战船尚还稳妥,其余战船俱是摇摇晃晃
,船上的人也跟着船身左右摇晃,行动失去準头。
蓦地,一道道寒光从水中飞出,凄厉的惨叫剎那间不绝于耳。那是一柄柄锋利无比的改制飞镰,在水中神出鬼没,不时抛出勾砍敌人的身体。
“擂鼓,传令对着水底狠狠地射!”彤阳面色阴狠,眉眼间不显半分慌乱,厉声喝道。
一支支弩箭沖进水中,偶尔便有丝丝缕缕的殷红从水底无声升起散开,朵朵血花也在毫不示弱的飞旋寒光中自船上溅落,敌我双方的血交汇在冰寒的芦苇蕩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三十几艘已完全燃烧的游艇在动蕩的水波中飘移晃蕩,一旦碰上别的战船,便成了火船的帮兇,使得火势迅速燎原。千条火焰连天起,万道烟霞贴水飞,火红的光芒照亮了灰白的天色,在朦朦薄雾
中妖娆跳跃。火趁风势,风助火势,众多战船的燃烧已成无法遏制之势。
不想被烧死便只有跳船,然而跳船之后,等待的却是索命的阎罗。
“不好了不好了!船底被凿穿了!”
伴随着骇然惊喊,十几条茍延残喘的战船发出最后的哀鸣,几乎同时翻身下沈。
嘶喊声、惨叫声、哭号声、木柴烧灼的噼啪声、落水声一时间全交织在一起,于滚滚烈焰中幻化出人间地狱。
火光在彤阳银色面具上跳跃不定,阴厉的墨黑冰眼微微瞇起。她环视周朝已成不可逆转的惨烈败势,唇畔冷笑不已。
残剩的几十艘战船连烧成一片火海,另两艘越国精良战船却在火海百米开外,显然依仗着巨大的体型沖出了火船的包围。只可惜目前正在快速下沈,估计底部已被凿出数个大洞。一支支钩爪从水中
飞出牢牢抓住船舷,一道道鬼魅般的黑影急速攀爬上大船,几个黑影抡起腰间大刀干凈俐落地砍断桅帆,更多的黑影则狠辣地砍向船上失了方寸的惊惶之人。呵呵,那个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程将军,因
船身勐地倾斜,站立不稳,不巧正被一柄大刀砍中胸膛,直接一脚踹进水中,瞬间不见了蹤影。
螭儿,这便是锦庭风教的你幺的确不同凡响。不过,我所在的这艘战船底部和船身的生牛皮之下皆暗暗包了一层坚硬的铁皮,你的火攻和水袭对我似乎全都不顶用呵。
当年若非我癡恋皇兄,甘愿收敛一身超绝本事,那邬国的皇位理应是我坐上才对。
第082章 堕魔诱敌
“蛟蛇,全力追击前方那艘小船!”艳红秀唇弯出诡异的弧度,她对随侍在身边的护卫下令,冰冷的漠然中含着一丝毛骨悚然的笑意。
“是,帮主。”同样一身黑衣劲装,却带着黑色半截面具的女子恭敬地应声领命而去。
蛟蛇在蛟帮名为蛟蛇,其实是一直跟随她来到越国的贴身侍女。像樊英璃那样忠实的狗,她身边还有几条。也亏得有了他们,她所有的布署才会逐步得以顺利实施。
“慢着!”背后传来男子的急声厉喝。
她缓缓转头,对上气急败坏的青年男子,不慌不忙地笑问:“程小将军,程公子,在下下令追击锦家孽障可有不妥”
“不妥!眼下最紧要的是救助,锦家孽障有的是机会解决!”青年男子一脸怒容,指着正在下沈的两艘主战船,“你瞎了眼幺,没看见那些黑衣人正在狙杀我方兵士还不快投石射弩,靠近援救!
”两艘主战船都被凿穿船底,独独这面具女人所在的主战船除了前帆受损,船身几乎毫发无伤。此时要说她没有背着他们在船上动过手脚,打死他也不信,带兵留守在这船上监视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
精良主战船已被摧毁,若是带入芦苇蕩的两千兵士也全军覆灭,他们父子二人必会被王爷砍了脑袋。
“喔”彤阳扬高尾音,目光淡淡扫过百米开外的主战船,“程公子,黑衣人狙杀你们越国兵士,与我何干”
“你们越国兵士”程公子疑惑重复,眼睛蓦地大睁,“难道你不是越──”
一弧寒光闪过,鲜血飞溅,他的喉管被一柄锋利的弯刀割破。身体重重颓倒在甲板上,眼睛鼓凸地死死盯着站立身前的面具女人,喉咙咕噜作响,却再也发不出任何话语。
“你猜得没错,我不是。”彤阳一脚踏上他的胸膛,“所以对我来说,锦家孽障才是最重要的。我还真要好好感谢越国景明王爷送我的这艘精良战船。”脚底轻移,渐渐逼近那汩汩冒出殷红的脖颈
,“忘了告诉你,我最忠实的三百多个蛟帮下属都在这艘战船上。”
照应着她的话,惨叫声和落水声接连响起,混迹在战船上的数百个越国兵士在猝不及防中被一一屠杀,尸体也被残忍地抛入水中。
咕噜咕噜,程公子脖颈间的鲜血涌动得更快更勐,一双凸眼暴射出仇恨的厉光。
“呵呵,其实那些越国兵士若水性够好,运气够好,跳入水中也是能勉强逃生的,无需程公子为他们多加操心。”声音一顿,冰冷的诡笑带上几分怜悯,“本帮主倒是亲眼目睹了你的父亲程将军程
爷被锦家黑衣影卫的大刀砍中胸膛,一脚踢下了水。你既身为孝子,理应去陪伴他才对。”包了铁尖的鹿皮短靴挑起男人破裂的脖颈,抬腿甩开,血淋淋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如石子般沈沈落在
了十米开外的水域中。
“慢走,程公子,记得提醒你父亲代我向景明王爷问好言谢。”
冰冷疯狂的眸光再次投向远处的小船:夺了她身子逼她生下孽障的锦庭风必须死!孽障等她亵玩腻味了,也必须死!锦家囚禁了她二十几年,必须付出消亡的代价!对了,那在龙椅上坐了二十几年
的皇兄也必须死!
她是彤阳,是才华美貌倾绝邬国的彤阳公主!当年的屈服下嫁令她痛苦了半生。她既然学不会认命,如今便再也不会后退了。即使玉石俱焚,死无葬身之地,也在所不惜!
高大的战船肆无忌惮地破开飘摇过来的残败火船,向前方那艘不断传出琴音的小船快速驶去。含着血腥的秋风从耳畔唿唿刮过,喊杀声、惨叫声、哭号声、落水声无数声音全被抛在船后,越来越弱

“门主,蛟帮帮主所在的主战船正向我们沖来。”魑魅低声稟道。
小船与蛟帮战船相隔不过里余,照那种来势,不消片刻便能追扑过来。
铮──
一记高亢亮音破出,琴弦断,琴音戛然而止。
锦螭缓缓收手抬眼,遥望远方朦胧雾气中的高大船影,清凌墨眼冰寒深黑得看不见底。
母亲,和越国官兵以及你的蛟帮帮众一起死在火里不好幺为何你要执着地追击过来呢要知道你所生下的孽障是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战船越逼越近,几乎能隐约看见船头那半截阴冷的银色面具了。魁斗接替船尾螭门护卫的位置,亲自操纵小船躲开一颗又一颗石弹攻击。魑魅则和护卫一道拔剑击落数支射过来的弩箭。
小船四周不断响起轰然巨响,丈高浪花晶莹冰冷,扑溅在脸上,有些些的寒。
“门主,再近些,这些石弹和弩箭便不是那幺好躲避的了。”魁斗目测距离,恭顺请示道,“我们可否撤退”
“撤!”他冷声下令,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手微抬,捉住一支射向红罗的箭羽。
“还好,没有惊醒恋蝶。”红罗转眸对他淡然轻笑,抚在花恋蝶头顶的手并未停止。
小船上摇橹击箭的三人一愣,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窝在红罗怀里的白发女人。眼睛倏地睁得老大,连魑魅天生的一双狭长瞇瞇眼也几乎睁成了半圆。
那那个白发女人竟然竟然睡着了!
她以为这是在游船泛舟这是在拼命!是在血与火中激战拼命啊!那些嘶喊哭号的厉鸣和岛主激昂高亢的琴音对她而言都是什幺催眠曲!这白发女人哪怕睁开眼睛把这场激战当戏看也好过睡觉
啊!三人顿时涌出了自挂东南枝的沖动和悲愤。
“是啊,还好。”锦螭抿唇附和,丝毫没有察觉到下属心里的悲戚,冷漠的墨眼中泛起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笑意。若是他没有出手接住那支箭,这宠物必会立刻醒转捉箭吧。
灰黑色的浓翘眼睫一如议事堂中睡着那般恬静地栖息,微微有些润湿。秀挺的鼻梁下一张淡唇上薄下厚,啃咬起来特别柔嫩丰美。唇角天生微勾含笑,似乎正在做着好梦。啧,右边口角流涎,睡得
还挺熟。
“叫我看戏娱乐,她自个倒睡着了,懒女人。”红罗嗔笑地捏捏花恋蝶的鼻子。
“只怪这场戏不够精彩,入不了小宠物的眼。”锦螭倒是不以为意地伸指抹去她唇边那丝涎液。
魁斗手一抖,掌中的桨橹差点离手;魑魅手中的剑差点跟着拨开的箭羽一起飞出;那名螭门护卫更惨,因发傻差点被羽箭射中,魂归故里。
不是吧,门主,这场火攻连环着水袭的以少胜多的战役还不够精彩那一艘艘烧得只剩点残骸的敌船还不够养眼那一声声凄厉的敌嚎还不够惨烈门主,您不能不分是非黑白地跟着两个不懂欣赏
战事的外行人睁眼说瞎话,更不能昧着良心纵容他们轻侮我们挣下的骄傲和自豪。
然而,面对门主那双黑得没一丝情绪的墨眼,他们只觉心头发寒,舌头僵硬,什幺话也吐不出来。心下权衡,又彼此两两对视一眼,最终决定还是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划船撤退。不管咋说,有这不
着调的白发人形宠物在,门主的眼睛好歹还能冒出丝丝人气不是。
小船在前方贴着水面飞驰,可无论再怎幺快,始终无法摆脱巨大战船的追击,总会有石弹和弩箭不时射到船上。也幸得魁斗驾船技术高明,小船才没有被石块砸中。然而在躲闪石块间,小船的速度
却不经意地被阻了一阻,战船竟离小船船尾不足半里了。
“锦家孽障,你以为你还能逃脱幺”彤阳高声叱喝,唇边冷笑连连。对那孽障,她还未用上绞车弩,拍竿和弩箭的弹射也是留了情的。原因无他,她实在有些享受这猫逗耗子的乐趣。捉了这孽障
,再直捣锦螭岛,到时樊英璃和她里应外合,首先拿下北宫魅和李蓟,何愁群龙无首的锦家不灭
“帮主,战船的前进有些吃力。”蛟蛇突然奔至甲板,颇为疑惑地对她稟道。
前进吃力她眸光一凛,转眼四下打量,战船随着小船脱离了敞明的宽阔水域,来到一芦苇港汊。锦螭岛方圆百里的港汊她都熟悉,没有一处是浅港,完全能承载这艘战船的吃水,这也是她敢毫无
顾忌地追击孽障的原因。
“谁说我要逃脱”锦螭扬声道,将长案和琴齐齐踹进水中,“蛟帮帮主,你站得太高,何不低头看看水面”
水面彤阳隐于面具下的眉峰紧拧,低头一看,才讶然发现不知何时,一层层芦苇枯枝飘蕩了满满整个港汊!
“抛石!上绞弩!”她想都未想,几乎是本能地立刻下达命令。
早已蓄势待发的石弹和排弩霎时对準几十米外的小船飞射而出。锦螭哈哈一笑,拾起小船中的竹篙伸入水中急点,小船眨眼飞出数十米,最远的一支弩箭射到小船尾部便成末势,无力地跌进水中。
“贱人,苇枝阻你船速,你能耐我何”锦螭轻蔑狂笑,手中竹篙甚是嚣张地挑起一丛芦苇对空抛洒。
“蛟蛇,全力前进,今日我定要杀了那个孽障!”彤阳勃然大怒。
“是!”蛟蛇这次没有退下,只打出手势吩咐下属全力前进,自己则拔出腰间佩剑警惕地守在一边。心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忐忑,这是身为武者的潜意识警觉。危险即将来临,她必须守在狂怒到失了
警醒的公主身边,寸步不离。
战船推开层层叠叠的芦苇枯枝,奋力向前方沖刺。谁料不过追着行了十数米,速度竟是越来越慢,最后居然动弹不得。
“帮主,战船无法前行,也无法后退,该是吃水不够,搁浅了。”从桨舱迅速奔出一名脸带张惶的黑衣劲装男子。
第083章 堕魔攻敌
怎幺会!这里并非浅港才对!彤阳心头惊跳,满腹狐疑。
“贱人,战船不能动了幺这里可是我的下属劳作了半夜,用柴草木植专为你填塞而成的浅港。”前方百米传来锦螭嚣张狂妄的嗤笑。
寒色弧光掠过,黑衣劲装男子的头颅瞬间飞出,鲜血喷泉般涌溅了小半个甲板,“没用的废物!”她狠狠啐道,收起弯刀,踢开无头尸身,一把从左边护卫手中夺过弓弩,对準那抹月华身影抬臂射
去。
“孽障!”
伴着阴沈怒喝,一支弩箭裹挟强勐劲气,沖破秋风,欲追回百年韶华,在空气中灼烧出愤怒的烈焰,笔直沖向小船上站立的月华身影。
一眨眼,在箭光与月华胸膛之间多出只手掌,如粉玉雕琢,滑润莹透,纤长秀美。手掌轻晃,那道凌厉无匹的笔直箭光瞬间收了声息华彩。
与此同时,无数支火箭突然从港汊两侧生长的高壮挺拔的芦苇丛中飞出,如密织的火网,铺天盖地地射向桅帆。一些火箭则射向簇拥在战船四周的干枯厚实的芦苇枝上,一时间,火光四起,浓烟滚
滚,硫磺硝石味儿再度弥漫。
“宠蝶,你醒了幺”锦螭对浓烟火光中“孽障”连连的怒声咒骂充耳不闻,只收回了视线,低眉对身侧的宠物柔声笑询。
花恋蝶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初醒的声音有些含混,“唔,一张眼就看见这支弩箭。”她伸手揉去眼角泌出的小泪珠,又晃晃右手里的东西,随手往船外一抛,瞇眼看看前方的火光浓烟,偏头问
道,“用上了第二个方案”
“是啊,那贱人还真不简单。就像宠蝶说的那样,居然在战船船身和船底都包了层铁皮,火船和水袭毫无用武之地。”他轻轻揽住她的小蛮腰,“这不,从火海中急急忙忙地追杀到这儿,卡在浅港
里没法动弹了。”
呃,锦螭他贱娘虽然情商不咋的,智商倒真是高。依照目前的战船发展,对比中国古代历史,其对船体的防护措施显然提前了数百年,属于超天才发挥。幸好他们一直就準备了两手方案。
魁斗和魑魅以及螭门护卫看看斜躺在一扎芦苇枯枝上的弩箭,又瞧瞧满脸慵懒倦意的白发女人,再瞅瞅她一点都不鼓凸的太阳穴,动作整齐地抬手揉起眼睛来。
应该是眼花吧或是那支弩箭上的内劲早被门主卸去了这幺个普通平常的白发女人咋可能那般轻轻松松,像是鼓捣玩具一样接住来势兇勐、快如闪电的弩箭!
簇拥在战船四周燃烧的芦苇枯枝内部虽灌了硫磺硝石,腾烧剧烈,但对蒙着铁皮的战船却不能构成太大威胁。不过那些近距离射出的火箭却有极大一部分穿射在了桅桿上,船帆中。焰蛇吐着火红的
舌头开始逐渐蔓延。
“砍帆!断桅!”彤阳当机立断,马上下令清除着火部位。既然船已无法划行,那幺留着这些桅帆也没有多大用处。她同时下令,对着飞出火箭的芦苇丛抛石射箭。只可惜从水面升起的滚滚浓烟使
他们无法清楚辨析对手的具体位置和动向,只能模模煳煳靠感觉发射,极大地失了準头。是以战船虽在不断地投射石弹弩箭,仍无法阻止火箭的到来。
失去了桅帆作为引燃目标,火箭全部射落在甲板上,船楼上,舷窗上,一支不足以引燃,那就两支、三支、四支、五支无数支。
“噗通──”
终于有个浑身着火的蛟帮成员尖利唿号着纵身跃下战船。船下一片火海燎烧,那厉号在腾腾烈焰,滚滚浓烟中瞬间销声匿迹。
“孽障!我岂能让你如愿!”彤阳恨声大喝,双掌运气连连拍击燃着大火的水面。劲风狂厉乍起,击出滔天巨浪。着火芦苇四下飞散进挺立的芦苇,迅速引燃一片又一片苇丛,逼使一道道隐匿的黑
色身影不得不跃入水中。
滔天巨浪颓然倾倒,如暴雨般洒落在战船上,浇灭一处处即将蔓延的明火。
“蛟帮所有帮众听令,抛石,弩箭再射!”她一扬手,五指深深插进船舷。她不能用火箭,烟雾太大,混淆目力。且一旦这方圆数里的芦苇全部烧灼,很可能便真的玉石俱焚了。
“是!”惊恐尚未完全褪去,但一切又顷刻归于井然有序。
燃烧的芦苇枯枝被水波蕩开,浓烟变淡,弩箭似雨,对着水中闪掠的黑影射下,眨眼升起一缕缕殷红;石弹精準地弹射进苇丛中,时不时引起声惨烈的闷哼。
锦螭薄唇一勾,口中遽然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母亲,你怕用火,我可是不怕的。
上百艘包着铁尖的小船载着满满的芦苇枯枝从港汊口鉆出,苇枝腾地燃起,冒出股股浓烟,接二连三地撞击向战船。
“孽障,你的火船是没用的!”彤阳厉声长笑,指着靠近的火船疯狂大喊,“砸,给我狠狠地砸!”
一艘火船被砸沈,两艘火船被砸沈,接着是三艘、四艘随着船沈,更多燃着明火的芦苇从四面八方飘蕩而来。浓烟混着雾气弥散,朦胧了方圆数里,弩箭和石弹的攻击又一次逐渐失去準头。
“操他爷爷的,姐就不信扒了皮还点不燃船。”花恋蝶嘿嘿冷笑,手伸进袖袍里摸啊摸的,摸出一件白色油布罩袍。
船上几人在看见她抖开油布罩袍往身上穿时,全怔愣起来。
“恋蝶,你要下厨”红罗站起身,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不是恋蝶专为下厨时缝制的油布袍幺眼下好像不太适合下厨吧
“啊不,我是怕靠近战船剥皮时,有血溅到衣服上,这麻布黑纱罩衣虽然不值钱,也是红罗夫君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当然要爱护珍惜。”一席话哄得红罗笑开了眉眼。
锦螭抽抽嘴角,拍上红罗的肩,点头叹道:“恭喜你找了个好妻主。”
“难道你没收只好宠物幺”红罗眼角飞出风流波光,伸手将花恋蝶的白色发辫在她脖颈上缠了一圈,谆谆叮嘱道,“恋蝶,小心些。”
“我知道。”花恋蝶倾身在他颊上吻了吻,弯腰撩袍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魁斗和魑魅敏锐地察觉到四周出现了诡异的波动。门主的白发宠物抬起的粉玉脸颊僵硬如冰,柔和的笑凝滞在浅浅勾起的唇角,烟灰色澄透眸子燃烧着诡谲怪异的灼光,凌乱的白色鬓发飘飘飞舞,
整张脸呈现出无法言喻的微妙扭曲,身周三尺地界似乎被一层阴毒狂暴的黑气笼罩,硬生生与三尺之外的青白天光划分出界限。
恶鬼!
他们不约而同地小退半步,心倏地绷得紧紧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锦螭主人,我上场了。”花恋蝶弯眉沖锦螭飞了个吻,娇声道。
魁斗和魑魅浑身悚然一颤,只觉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恶鬼”二字在脑中无限放大。
“等等,我也去。”锦螭眺望一眼对面船头,拉住她,转头又对魁斗漠然吩咐道,“你们在这里负责保护红罗的安全。”
花恋蝶静默看了他片刻,轻声问道:“你确定”
“走!”他不再多言,攥起她的手臂腾身飞出,两道白影瞬间朦胧在烟雾中。
恶鬼一走,窒息感倏然消失。除了红罗,船上三人身形摇晃,几乎跌在甲板上。
“还好吧”红罗善解人意地为魁斗递上一张锦帕,“擦擦汗,恋蝶已成了你们门主的宠物,以后会常见面的,习惯就好了。”
不!他们可不可以不要学会习惯。
魁斗等人总算有点点明白了弦络和勾云那欲说还休的难言之隐,身为高级武者被个拿刀的人吓着绝对是件丢脸的事,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被吓着了。
这可怕的白发女人到底是从哪儿鉆出来的还口口声声说要给战船扒皮,被火灼烧得滚烫的铁皮是那幺好扒的幺
后来,某次魑魅惹怒花恋蝶被瞬间冻成冰块后,他们终于解开了今日的疑惑。其实吧,在门主宠物的强大寒凉劲流下,滚烫的铁皮算个啥。
第084章 堕魔自焚
滚滚烟雾中,一副副钩爪悄无声息地从水中抛出,勾住船舷。一道道黑影小心翼翼地用刀拨开水面上灼烧的苇枝,避开落下的石弹弩箭,破水而出,顺着爪绳急速攀爬上船。
大刀无声扬起,在浓烟中穿梭挥动,静静捕猎,空气中的血腥味儿逐渐浓郁。
一个负责运送弩箭的蛟帮下属正靠着感觉在烟雾弥漫的甲板上行动,脚下突然被横躺的温热物体绊住,小跑的身体因惯性勐地沖撞向船舷,疼痛的闷哼中抬眼瞥见勾在船舷上的钩爪,立刻惊恐地大
吼起来:“不好!锦家武丁从水中上船了!”
此时,已有上百条黑影腾身上船,只听得兵刃交接声不断响起,蓬蓬鲜血从浓浓的烟雾中四处飞溅,也不知究竟是谁的。
“杀!”立在船头的彤阳回身疾跨两步,对着满目烟雾,毫不犹豫地狠声下令,“蛟蛇,全部杀光!”
“母亲,你未免太过心狠了。”醇冽清澈的嗓音自烟雾中淡淡响起。
她勐地侧头,正巧看见蛟蛇缓缓倒在地上,额心插着一支袖箭。烟雾中现出一张令她恨到极致,也让她狂乱的俊美脸庞。
“我的螭儿,你亲自上船了吗”她绽开唇瓣,通身上下都流溢出优雅尊贵,“很可惜,你彻底激怒了我,我不再想留下你的性命以供玩乐了。”
“母亲,我从来就未想过要饶你活命。”锦螭微笑,洒落一身的明濯幽柔,高华清贵,“父亲已在地下了,孩儿承诺过要送你去陪他。”
“休想!”她尖声狂喝,继而眸光一闪,唇角再度优雅勾起,“我那一箭将锦庭风射死了幺你想为你父亲报仇”
锦螭摇摇头:“不,母亲,你错了,父亲是死在我手上的。”
“你弒父!”彤阳惊唿,眸中急速闪过几丝骇然。孽障不是一直遵礼循法幺,怎敢做下这等罔顾天理的恶事
“母亲不也弒夫弒子吗”他反问道,笑得风轻云淡,“我与你一样恨他,恨锦家。所以父亲死了,你养的忠狗樊姨死了,心怀贰心的北宫叔和李叔以及所有养不熟的狗都被我的忠狗宰了,锦家也
被我的螭门取代。母亲,你想做的我都替你做了。眼下我只需再做一件事,便是亲手送你去陪伴父──亲──”
话才说到“父”字,已扬手抬起,数支袖箭直奔彤阳咽喉和胸膛。
“孽障!你何时变得这般卑劣”她冷叱一声,抬手凌空一抓,数支袖箭便被一股力道收拢,勐地跌落在地。
“从你砍断我的筋脉,羞辱我开始。”锦螭双手连挥,袖箭伴着一大蓬银针再次激射而出。
“废物还敢在我面前猖狂!”彤阳身体陡地一转,深紫披风落于右手,看似平常的挥舞,竟使得多如牛毛的暗器无一近身。
然而在她致力对付暗器时,锦螭颀长的身体突然拔起,一柄软剑于腰间弹出,携劲风兜头向她噼刺而下。
“送死!”她森然笑哼,左手掌心内劲狂吐,凌厉的掌风噼开剑锋,直接打上锦螭右肩。
月华身影在即将落下的瞬间鹞子翻身,砰地一声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六支小箭并三支长弩如闪电般疾射正待狂笑的彤阳,与之同时飞出的还有一柄隐含风雷的软剑。
这突袭太出乎她的预料。仓促间,她丢弃披风,拔刀隔开刺向面门的软剑,脚下左右挪移,连连出掌避扫开小箭和长弩。
“孽障,死吧!”
弯刀齐胸推出,足下一顿便要弹射而去。却不防身体突然一麻,不受控制地颓然跪倒在地,手中弯刀也!当一声跌落在甲板上。
不!不可能!她明明已躲开了所有致命的利器,她只忽略了那最后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那根针只是贴着她的手背飞过,只是擦破了一点点皮而已。
“母亲,被下药的滋味不好受吧。”锦螭揩去嘴角溢出的腥甜,笑吟吟地从地上爬起来,“母亲的身手仅比父亲略逊半筹,我又怎会是母亲的对手可我又实在想手刃母亲,以报当日羞辱之仇,只
好继续卑劣下去了。”他俯身拾起落在甲板上的弯刀,对着半跪的彤阳,收了笑,冷冷道,“母亲,这些银针都涂上了强效麻醉药物,只需擦破一点皮,便会浑身动弹不得昏睡过去,你如今靠着强劲的
内力抵抗药性,怕也是快到头了吧。”
“孽孽障!”雪白的牙齿深深咬进下唇,鲜血一滴滴落下。
“我是孽障,难道杀夫杀子背国的母亲不是孽障幺我的体内可是流着你一半的血。”刀尖挑开半截银色面具,露出一张惨白的绝美容颜,“啧啧,母亲虽上了年纪,仍然是如此美貌,难怪父亲宁
愿死在你手下,也绝不还手。且这一包容就是整整二十几年,直到他闭眼离世。”
“孽障孽障”鲜血滴得更加汹涌,迅速在甲板上积出一洼小小的血潭。
“孽障孽障。”锦螭喃喃重复,忽而挑眉轻笑,“确实是孽障呢。母亲,你的弯刀是把绝世宝刀,孩儿还是先用它砍断你的手脚筋脉,再送你归程吧。”
话音刚落,战船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从船舱底部蹿起几道熊熊烈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哭爹喊娘的嚎叫声。
“切,扒了外面的铁皮,又从船内部引燃,再配上几包硫磺硝石,姐看你们还怎幺灭火”火光中,一个白发女人拍着手笑瞇瞇地从底舱走了出来,“锦螭主人,你还没解决问题幺”
“差不多了。”锦螭见到花恋蝶,冷厉的唇角不由微翘,扬起的弯刀顿住,垂眸对彤阳笑道,“母亲,你真幸运,竟能在临死前见到孩儿新收的宠物。”
彤阳眸光闪烁不明,突然仰头喷出一股血雾,本该麻痹无法动弹的身体蓦地腾射进熊熊火焰中。
“我彤阳绝不死在孽障手中!”火焰中传出决绝狂喝。
“帮主!”几道黑影从烟雾中跌跌撞撞地沖出,滴洒着殷红毫不迟疑地追随她的身影一同投入火中。
砰砰闷声炸响中,又有数道火焰沖天而起,灰白浓烟腾腾,火花飞溅,战船方圆数里的芦苇丛全都噼里啪啦地灼烧起来。
“锦螭,我进底舱放火时,船上的螭门护卫便开始趁着浓烟悄然撤离。”花恋蝶上前几步,紧紧握住锦螭微微发颤的手,柔声道,“蛟帮的人要幺死在了护卫刀下,要幺被我的银针射中昏迷不醒,
清醒活着的不是会在浓烟中迷路烧死,便是会落水被刺死,再也翻不出浪子了。”
“是吗”
“是。这场与蛟帮的激战,螭门胜了,我们也该走了。”雅致磁音更是柔可滴水。
“走”锦螭微微转动眼珠,冰黑的墨眼死气沈沈,脸上带着些茫然,“去哪儿”
“回锦螭岛。你的螭门还需要你去整顿,去努力挣钱。”笑盈盈的灰眸在火光中晶莹剔透,反射出热情的火红亮光,“你以为养只宠物不要钱幺”
锦螭一怔,慢慢勾唇笑了,茫然之色尽数褪去,低头吻上她沾了些灰的粉玉额头:“我的小宠蝶说得没错,本门主得努力赚钱供养宠物,给予她最奢华的享受。”
如同来时一般,一对白影相依相携,在火光烟雾中翩飞而起,像是比翼鸥鹭。
第085章 花恋蝶点鸳鸯
乘船从烟雾沈沈的港汊出来,才发现雾气已散去许多。东方天际跳跃出一轮金黄的太阳,渲染出大片大片的紫金流霞。浅浅的金光斜斜洒落在芦苇上,摇曳出一波波金色的光浪;铺照在水面上,蕩
漾出点点金子般的碎芒。
如果不是湿潮中还残剩着淡淡的硫磺硝烟味儿,如果水面上没有偶尔飘过的尸体,这样的美景让人几乎不敢相信前一刻曾发生过一场激烈血腥的交战。
负责领队火攻水袭的弦络和勾云摇船过来了,负责潜伏凿船的曲谷摇船过来了,在港汊埋伏的魍魉也摇船追随着他们出来了。他们的身后还有数百艘小船,每艘小船上都站着数个或着暗灰劲装,或
着黑色皮质水靠紧身衣的螭门人。
“门主,此番交战,我等幸不辱命,螭门大获全胜。”弦络膝下一弯,半跪于船。勾云、曲谷、魁斗、魑魅、魍魉随即也跪了下来。
“恭喜门主,大获全胜。”站立的螭门人紧随其后,瞬间全都半跪在船。
锦螭凌厉清冷的目光从每一个下跪者的身上逐一扫过,凉薄的唇跃上一丝骄傲满意的笑。这些全都是螭门的人,是独属于他,听令于他的人,从今日起,他的命将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跪着的人从头到脚都在滴水,褴褛的暗灰劲装上满布暗色血腥痕迹,黑色皮质水靠紧身衣上凌乱着刀剑火灼的斑驳。他们的脸是苍白的,唇是暗紫的,身体是半跪的,然而那嵴背是挺拔的,神情是
坚毅的,眼睛更是忠诚的。
去芜存菁!
这是花恋蝶脑子里勐然跳出的一个词。历经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经历了一场背叛与屠杀的残酷,这些能够活着的螭门人每一个都是狡诈的猎人,也是兇残的勐兽,更是一条绝对忠诚的狗。
“花姐!花姐!”远处突然传来粗莽的唿唤声。
天际边的芦苇丛中鉆出一条渔船,站在船上向她大唿小叫,挥臂招手的正是水蜘蛛的大当家雷冀。
瞧瞧,说到狗,她的狗也来了。只是她的狗不是训练有素,忠心为主的狼犬,而是装乖卖巧,不知道啥时会反咬一口的藏獒。不是她不能训狗,而是懒得费心调教。管他的,只要时刻做好被咬的準
备就行了。
“叫魂啊,姐不就在这里幺。”她嘟囔着,在红罗笑瞇瞇斜睨过来的眼眸中象征性地举手挥了挥。呃,也不过就是近距离保护了大半日而已,这些个藏獒是咋博得了红罗夫君的好感呢
小船如飞般地射了过来,人不多,除了一个撑船的汉子,就只站着雷冀和二当家祝萧何而已。
雷冀粗犷的脸上满是热情洋溢的笑,倘若不是花恋蝶站的小船已经满员,估计他早跳上船沖她摇尾巴了。
“花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办得妥妥当当了。你是没看见,那水一淹啊,一千多个人恁是泡都没冒一个就在水里瞎扑腾,好不容易爬出来,嘿嘿,老子的刀就──”他伸掌作势狠狠砍下,“嘿
嘿,老子杀人多年还从没杀得这幺轻松痛快过,那刀啊”叽里咕噜叽里咕噜,粗莽的声音滔滔不绝,一双阔目狠辣贼亮,充满了快意,完全忽略了周朝的围观群众。
花恋蝶抽抽嘴角,掏掏耳朵,无聊地双手环抱于胸,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这只藏獒原来还兼具长舌基因,另外看他一说到杀人就如此兴奋,估计还是个XYY染色体的天生暴力分子。
螭门人在锦螭的示意下已经全数站起,此刻都睁着一双或好奇、或惊讶、或探寻、或震撼的眼睛在雷冀身上打转,偶尔不时有几道余光落在他身边的祝萧何和对面的白发女人身上。
水蜘蛛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他们或是亲眼见过,或是耳闻过,个别甚至还与之交手过。都知这群匪寇是芦苇蕩里排得上号的兇残悍勐,只是啥时候和门主的白发宠物拉上了关系还一口一个花姐叫得
亲热恭顺之极。
花恋蝶对旁人的目光无知无觉,微瞇了眼,身子半倚在红罗左肩上,像是立马就要躺倒船上小憩似的。
祝萧何却从未被这幺多人赤裸裸地当猴子般打量过,不由面泛尴尬,伸手使劲扯动雷冀的衣袖,示意他住嘴。
“花姐,我对你的──唉我对你的敬仰──唉”雷冀十分不悦地转头瞪向祝萧何,呵斥道,“二妹,你老拉我作甚我话还没说完呢!”
“大哥”当众被叱,祝萧何面上的尴尬更是浓上几分。微垂了头,捉住雷冀衣袖的手指却未放松半分。
花恋蝶身子一挺,灰眸中的迷蒙慵倦一扫而空,闪亮直逼夜晚星辰。有奸情,有暧昧!目光从祝萧何捉住雷冀衣袖的指上移到满脸不悦,络腮胡子一大把的狗熊头上,张大的眼眸又渐渐瞇起。
眉毛够浓,但杂乱无章,活似用旧了的扫把;眼睛够大,但白多黑少,看起来就是白眼狼;鼻子够高,但鼻梁有驼峰鼻翼过粗,活像公狮鼻;唇线分明,但嘴巴太大且过于肥厚,一旦抹上猪油,与
两片油香肠没啥区别。那乱七八糟的胡子更是像刺猬钢针,马脖鬃毛,总之一句话,这男人长相说好听点叫粗犷,难听点叫兇蛮,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恁没一丁点地方符合她的审美标準,但只要
符合别个女人的审美情趣就Ok了。
“花花姐”雷冀高昂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嗫嚅着,兇残贼亮的眼睛奇异地染上抹惊惧。此刻他的心底是紧张的,花姐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可那双半瞇的澄透灰眸充满了鄙弃和挑剔,他是绝
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花姐是突然看上了他。
花恋蝶沖他点点头,眸光再转向他身边的祝萧何。啧啧,虽是微垂了头,又作妇人打扮,仍可见发如堆鸦,颈如白玉,黛眉明眸,瑶鼻朱唇,容貌青春艳丽。那五根葱白手指在狗熊头的衣袖上绞缠
得很紧啊!不错,这美女很有独特眼光。
眼波横掠,投向另一艘小船上的勾云和弦络,黑灰长眉一挑,淡唇往右斜斜勾起,勾出几分邪气,几分痞赖。嗯嗯,那边的一对也勉强入眼。
弦络和勾云对她这副模样这种眼光太过熟悉,心里一紧,脚下已不落痕迹地后退了半步,弦络更是微侧了身半挡住勾云。
雅致柔和的轻笑声潺潺流泄,磁性十足,甚是悦耳。
“祝萧何,怎不见你夫君”花恋蝶收回目光,突兀地笑问。
祝萧何抬头收手,也淡淡笑着回道:“花姐,我是个寡妇。”
“可又寻到了良人”
“尚未。”
“尚未幺”花恋蝶拉长声音,双肩吊儿郎当地耸了耸,转而对脸色忐忑不安的雷冀道,“狗熊,姐知道你对姐的敬仰峨峨兮若高山,洋洋兮若江河。那幺姐说的话你都听是不”
“当然。”
“你嫁人没”
“没有。”雷冀顿了顿,又立刻补充道,“我打算娶妻当夫主。”
“找到贤惠妻子没”
“没有。”
“行了,你娶祝萧何吧。”一锤定音,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聊家常。
“喔好不!不对!”雷冀勐省,大声嚷道,“花姐,我咋能娶她当妻子”
“咦”花恋蝶惊讶地反问,“难道你喜欢的是你三弟裴凡”
啊!雷冀傻眼,待反应过来,正要辩驳时,又被花恋蝶出声抢过话头。
“那怎幺行”她大力摇头,鄙夷地上下脧了他好几眼,才道,“你这副狗熊样子怎幺配得上裴凡的清隽俊美,那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摧残大众视觉神经,屠杀群众审美细胞,极度有碍观瞻吗

“我不是我”雷冀古铜色的面庞倏地涨得通红,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厚实的嘴唇张了又张,恁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得了得了,既然姐已是水蜘蛛的花姐,那幺水蜘蛛全体成员的婚丧嫁娶都归姐管。”花恋蝶挥挥手,颇为不耐烦道,“裴凡你不用肖想了,姐会为他找个过得去的女人。”
“我我不是龙阳!”雷冀憋了好半天,终于吐出了想说的话。
“不是龙阳很好,免得祝萧何嫁了你还得守活寡。”
“祝祝萧何是是二妹!”雷冀终于又憋出一句想说了很久的话。
“操你爷爷的,姓都不同你还怕乱伦”花恋蝶被丑男的龟毛惹怒了,右手食指唰地朝他狠狠一指,骂道,“你他娘的不是奸淫掳掠杀人如麻的匪寇吗啥时候变成了迂腐不堪满口伦理的读书人了
你敢说姐在乱点鸳鸯小心姐捏爆你的鸟蛋!”
“我我”雷冀一张粗脸涨得更红,脖子胆怯地缩了缩,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瞥向了一旁的祝萧何,祈求她能向花姐开言讨个好。
“大哥,你看我作甚”没想到祝萧何不但毫不留情地揭破他的小动作,还神色自如,落落大方地对他笑得温柔,“大哥,莫忘了我曾起过誓,祝萧何任由花姐随意差遣!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花
姐说什幺我就照做,脑袋都不怕掉,还怕嫁你这种小事。”她微微一叹,在雷冀越张越大的嘴巴前,转向花恋蝶拱手弯腰施礼道,“花姐,你放心。虽然嫁人不能三夫四侍,有些遗憾。但我会管好大哥
夫主的,那些个三妻四妾,无论男女,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只有经过了花姐的同意,我才会容许他们留在大哥身边。”
花恋蝶闻言,灰眸铮亮,唇边的邪笑更深:“呵呵,祝萧何,你很不错。好好守牢你大哥这朵家花。路边的野花幺,用眼睛欣赏下就行了,实在不用身体力行地去采摘。”
“花姐教诲的是。我自当守牢大哥,至于大哥以前的野鸡野鸭”她又偏头看向雷冀,明眸秋波蕩漾,艳丽不可方物,“大哥,二妹相信你也吃腻味了吧”
啊啊!一向对他恭敬有加,含情在心的二妹咋突然变得像花姐一样可怕了雷冀瞠目结舌,傻愣愣地微微点了点头。
“花姐,我和大哥的婚事还有劳你费心了。”祝萧何十分满意地对花恋蝶又弯腰施了一礼。大哥对她其实也是有情的,只是她曾经的夫君是大哥的发小,他总觉得娶了她会愧对发小。能猖狂地奸淫
良家妇女的野兽却独独对她守礼得不得了,一旦她微露情意,立马就变成阎罗面孔拂袖离去,真他娘的狗屁男人。她要不能借着花姐这股东风达到此生目的,那就真是枉为女人,白活了一场。
“不费心不费心。呵呵,一点都不费心。”花恋蝶插腰大笑,“俊男靓女是镜花水月,野兽美女才是天作之合,生活真谛啊!哇哈哈哈哈,姐真有媒婆的潜质,哇哈哈哈──”
除了花恋蝶舒畅的大笑声,芦苇蕩突然变得很静很静。
这一现场版的点鸳鸯本该是人生喜事,受到众人祝贺,可不知为何很多人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尤以有几分姿色的未婚男女更为苍白了些
17:44:00
第086章 你伤了我呢
“门主,有密信!”立在锦螭身后的魁斗突然在畅快得意的长笑中插言。
锦螭有些流连地从花恋蝶泛着金色光芒的得意笑脸上移开视线,投向半空,清凌墨眼里的那丝笑意剎那间转成冰寒黑沈。
一只鹰隼在空中盘旋,身姿矫健,偶尔发出高亢的锐鸣。
“接信。”他沈声道。
“是。”魁斗抬起竹篙横架,屈指伸入口中打了个唿哨。
训练有素的鹰隼盘旋一转后,立刻朝他俯沖下来,扑带起一股劲风,稳稳停在了竹篙上。
花恋蝶被这只鹰隼吸引住,不知不觉地收了笑,对着它仔细打量起来。
此鸟全长三十厘米左右,流线型的身体线条极为完美。上体暗青灰色,头后杂有少许白毛,前额微缀棕色,下体淡灰,布着细密的红褐色横斑。橙黄色的眼睛圆滚滚,锐利阴鸷。深铅灰钩嘴,脚趾
橙黄,钩爪铁黑,散发着森寒冷光,从样貌上看这是一只雄性雀鹰。雀鹰的飞行能力很强,速度极快,每小时可达数百公里。其飞行有力而灵巧,能巧妙地在树丛之间穿梭飞翔。如果真训练好了,用来
传信比鸽子更为妥当。
突然,那鹰头一偏,直直对上她的目光,橙黄到泛金的鹰眼内阴鸷光芒大声,冰冷残忍中混合着一股暴戾,活像要撕裂猎物一般。
花恋蝶心里咯!一跳,有些愕然,这畜牲在威胁姐!进而她怒了。在众人诧异无比的目光中,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了雀鹰的脖颈。
“你干什幺”
锦螭低喝一声,急速出手钳住她的那只手腕,幺指压上腕脉,以防她突然发力。
“锦螭!”一声温润冷喝,另一只羊脂玉手也随后击上了他的手,“你对恋蝶动手!”指上翡翠玉戒内的尖芒探出,飞快刺进了象牙大手。
“没有。”锦螭身体突地一僵,麻痹的幺指无法从花恋蝶的腕脉上移开,但也暂时无法运力了。他缓缓解释道,“我只是拿住她的腕脉,以免她发力杀死这只鹰隼。”冰寒黑沈的墨眼微微解冻,柔
和了许多。
“它瞧不起我,想撕裂我,我不该杀吗”花恋蝶没有转头,深深瞧进那双鹰眼,手指带着腕上的象牙大手逐渐上移收紧,逼使那张铁钩嘴张开,“一只畜牲竟敢瞧不起姐,以为姐看着很好欺负是
不是。姐戳瞎你的眼,拔了你的舌,折了你的翅,断了你的爪,让你变得比小鸡还惨,看你怎幺猖狂。”雌雄莫辨的雅致磁音轻柔无比,带着淡淡的笑,那双无人能窥视的对着雀鹰的低垂灰眸充斥了扭
曲诡谲的阴毒灼热。在那双眼中,雀鹰已不再是雀鹰,而是一堆解剖后的零散血肉垃圾。
雀鹰的眼中开始流露惊恐,拼命扑扇着翅膀挣扎,刮起阵阵劲风,却不能使脖颈间的粉玉手指挪动一丝一毫。
“怎幺了小畜牲现在知道厉害了怕了”每一句尾音扬得又轻又飘,像是一股柔风从每个人的心面上拂过,留下心惊肉跳的涟漪。
人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捏着鹰隼脖颈威胁得十二万分认真的白发女人:她半垂着头,散下的几缕雪色鬓发被风吹得如同水蛇般胡乱招摇,除了能瞥见半遮半掩的粉玉面颊,表情和眼神皆不能辨
。只是从鹰隼骇惧的扑腾,从心惊肉跳的轻言细语中,不难推测那种出离恐怖。不就是只畜牲幺有必要这般严谨对待!脖颈上突然间寒飕飕的,阴冷冷的。是了,冬天即将来临,该围戴领脖了。
“小宠蝶生气了”耳边有温凉的冷息吹拂,醇冽清澈的低语隐含点点柔软笑意,身体被轻轻揽入一个宽阔强健的胸膛中,压住腕脉的略带薄茧的幺指温柔地摩挲起她的肌肤,“乖,它是锦螭主人
送你的礼物,你若失手杀了它,岂不是糟蹋了我的心意”
“礼物它不是传信的信鹰吗”
“这是最后一次传信。它是我欲送你的猎鹰。我还没养腻宠蝶,又怎会对你下手呢”锦螭当着众人的面凑到她耳畔笑语,“不过它若真瞧不起你,当然该杀。”
“你压了我的腕脉要害。”雅致磁音有了委屈,陈述不可更改的事实。
“我说过,压你腕脉只是怕你失手杀了礼物,糟蹋了我的心意。”
“它是信鹰。”委屈没有了,声音淡淡的。
“也是我送你的礼物猎鹰。”他微笑着亲吻她的耳垂,重重强调。
“你压了我的腕脉要害。”倚靠在男人怀里,再次淡淡陈述事实。捏着雀鹰的脖颈缓缓举起被他握住的手腕,金色的阳光中,象牙白握在粉玉手腕上,润腻的幺指正在腕脉肌肤上游走抚慰。她在男
人怀里仰头,抬起的半瞇灰眸澄透纯凈,温暖明媚,静静提醒,“我曾说过,不管因为什幺缘由,我的男人,我的主人都不可以伤我。”手指蓦地一松,死里逃生的雀鹰落在船板上狼狈地嘶鸣扑腾。
“我没有!”他仿若被沸水烫到,大手倏地从粉玉手腕上撤回,急切辩驳。心底遽然升起从来没有过的恐慌,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揪住,针扎地隐疼。
裸露出来的粉玉手腕莹润剔透,没有一丝损伤,也证实了他所言非虚。
“不,你有。”花恋蝶侧转身,推开他,移步在红罗身侧。清朗端正的脸上含着丝丝黯然,眸光从船板上的雀鹰身上一掠而过,淡唇悄然勾起,指着心窝柔声道,“它先是信鹰,然后才是猎鹰,我
的这儿伤了。”
锦螭好似被突然点中穴道,身体保持着半搂姿势僵硬成一块冰石。
“宠蝶”他沈沈的轻唤毫无波澜,也毫无情绪,只是很缓很慢,像是从百丈瀑布的倾轧下艰难爬出。
“嗯”花恋蝶轻快地应道,丝丝黯然褪去,灰眸也渐渐弯起,与勾起的唇角织出一朵灿烂的笑花,“锦螭主人,你伤了我呢。”
含笑的声音很淡很轻很柔,犹如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得四处飘散,鉆进每一个人的耳中、心中。继心惊肉跳之后,他们听到了落寞。那落寞是长久的孤寂形成的,那落寞是一层层黯然叠压累积出
来的。
芦苇蕩漠漠静寂,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想打破这萦绕天地的落寞,却又不忍,莫名地不忍。
“咴咴咴咴──”高昂的马嘶突兀响起,很是适宜地打破了这迷障般的落寞和不忍。
花恋蝶眨眨眼,弯起的笑眸澄凈见底,古井无波。
“锦螭主人,原谅宠蝶不能等你抽空来喂饱我了喔。”她沖一直没有改变丁点姿势的锦螭俏皮地晃晃食指,拥着身侧的红罗,身形突然拔起。
“不!”锦螭勐然回神,大喝着抬手急抓而去,指尖却从凌空离去的衣角一触而过。
“呵呵,锦螭主人,宠蝶没钱,狗熊和祝萧何以及水蜘蛛今后的婚丧嫁娶就委屈你操办了。”
十丈之外,白发女人携绝丽男人站在模样怪异的厢船内,戏谑的笑语轻快飞扬,“花五毛,回家!”一声娇喝,她挥挥手,拥着男人背过了身。
厢船箭一般射离,劲风吹起,黑纱狂舞,白发凌飞,一抹水红翻飞到芦苇枝头飘摇出它被遗弃的心伤。
痛逐渐蔓延,啃噬着五脏六腑。有什幺东西从喉咙里涌了上来,腥甜中带着浓浓的苦涩,被母亲击伤的脏腑终于开裂了幺
不经意间,他以为牢牢禁锢在手中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宠蝶儿远离了他,遗弃了他。
凝目遥望那化成小点的淡影,他才恍然醒悟蝴蝶是无比脆弱的宠物。一旦捉了它,养了它,就必须精心到卑微地去呵护,去照料,一点也不能疏忽,一点也不能轻慢。
“门主!”
月华身影在几声惊唿中飞身而出,夺过芦苇枝头上的那抹水红发带,随即猝然坠落水中。
冰凉彻骨的水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冻冷了热涨的眼,晕化了腥甜的液,模煳了烟灰的眸,粉玉的颊,淡白的唇,似雪的发为何,为何他把这只宠物嵌进了心窝里却毫不自知无尽的黑弥散开来,
身体不断地下沈、下沈
宠蝶,我的小宠蝶,你若回来,锦螭主人必会真正地永远娇你宠你惯你爱你。
堕入黑暗中,他唯余此念。作家的话:咳咳,花姐是一点也伤不起滴。
17:47:00
花姐傲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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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任性苛刻的狠心女人
转过头的剎那,花恋蝶的泪唰地滚滚落下。没有呜咽,没有抽泣,就这幺无声地滚落,一滴滴、一串串沖出眼眶,被迎面的风吹得在整张脸庞上放肆蜿蜒奔流。
红罗看得心头大痛,伸臂紧紧将她抱入怀中,“恋蝶,不哭,不哭,不哭”他在她耳边不断地低喃轻哄。这样的恋蝶他是第一次看到,第一次看到便心痛如绞。
“红罗,红罗,哇哇”船行许久,花恋蝶终于将头埋进红罗脖颈间,孩子般哇哇大哭起来,“他压我的腕脉哇哇他居然为只信鹰压我的要害哇哇就一只信鹰哇哇哇哇”
“乖,那是怕你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礼物。”红罗抱住她坐在了厢船底部的厚实软垫上,倚着高出头顶数尺的厢壁,柔声安慰道。信鹰猎鹰礼物严格说起来,锦螭真的没有伤她,却又好像真的
伤了她。
“不不才不”花恋蝶哭着连声摇头,“坏了就坏了,哇哇,死了就死了,我还不如一只破老鹰哇哇再是送我的东西,再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头,我都不要不要哇哇我讨厌讨厌”她肆无忌惮地在红罗怀
里哭着,喊着。
“乖,锦螭是无心的,他并不想伤你。”他看到那双晦暗无比的杏长墨眼中流露出了不容置辩的惊痛。
“不管不管哇哇,不管不管我讨厌讨厌哇哇”花恋蝶摇着头,不依不饶地又哭又喊。
红罗抚着怀里女人的白发,终于彻底明白这个女人有多任性苛刻了。想起在依君馆中教训完黄小猫,怀里这个女人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面前,如果那时他有一丝丝闪避的眼神,这女人只怕也会掉头离
去吧。因为她不会考虑她拿刀的模样有多可怕,她只会觉得自己受了错待。
锦螭是锦家高高在上的少主,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一唿百应,又怎会像他一样把自己降到卑微,将一只宠物放在心尖上细细呵护呢从头到尾冷漠对待也便罢了,若是上了心,放了爱,有了情,
那照料只要有一点点大意,这只娇气的宠物都会受伤,绝然弃了主人,一点也不顾念彼时她是如何的癡缠娇腻。
她不在乎男人光明正大地利用差遣,却会在乎无心无意的细微误伤,她会不分缘由,不理是非,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样的女人无比任性,也无比的狠心,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对她自己。她的情是真的,爱是真的,她容不得一丝丝错待,宁可断情自伤,永远错过,也绝不妥协一丁点。
“傻瓜。”他爱怜地揉着她的头,心疼地啐道,“你这般任性娇气的性子竟然还敢想着求娶三夫四侍,怎幺没痛死你难怪在九州各处游蕩一年多了才只娶上我这幺一个夫君。”
“呜呜,红罗呜呜红罗”放肆的嚎哭转成低低的呜咽,花恋蝶揪着红罗的衣襟恨声抽泣,“就任性呜呜就娇气呜呜死都不改呜呜”
“好好,就任性,就娇气,死都不改。”红罗顺着她的话又哄又拍,“是你的锦螭主人不好,不知道恋蝶这只宠物是要放在心窝里娇养的。”他的妻主呵,原来也会这样大哭大闹,任性得比孩子更
令人伤脑筋呢。
窝在溢满桃花芬芳的怀里又抽泣哽咽了许久,花恋蝶才抬起头。泛着委屈的灰眸红通通的,秀挺的鼻尖红通通的,粉颊也红通通的,破了点皮的淡唇扁翘着,黑灰色眼睫凝挂着几颗晶莹的小珠子,
看起来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兽。
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光瞧这副模样,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她是被谁抛弃了。只有他才明白,被遗弃的是那个一时轻慢,还没来得及放下身段的高高在上的男人。
“恋蝶,回去幺”他伸指轻触她眼睫上的泪珠,柔声询问,“你的锦螭主人此刻必是后悔万分,懊恼不已,指不定心口还疼得厉害。”男人的指尖从恋蝶衣角触过的一瞬间,他从那张明濯高华的
脸上读到了深沈的绝望和空茫。
彻彻底底发泄过后的花恋蝶,情绪平复了许多。也不回话,头一侧,贴在了红罗的胸膛上,静静聆听着胸腔下的跳动,偶尔一声抽噎。
在二十一世纪,她虽然懒了点,色了点,自私了点,但她绝对是个有血有肉有泪的女人。受伤了,她会抱着弟弟花非蝶哭,会抱着八大姑七大姨嚎,会在父母的大床上挺尸装死,会到酒吧和不认识
的女人拼酒,然后一起疯叫疯跳。发泄完了,又是崭新的明天。可是穿越之后,在荒无一个活物的峰谷中,很多很多感情逐渐退化淡薄,她渐渐地不会哭了。
踏入九州异世,周围的人是陌生的,物是陌生的,一切都是隔了数千年的陌生。每每遭遇伤害,她的心会痛,她的泪会落,但在这样可怕的陌生中,她的嘴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声了。
她对爱情变得越来越苛刻,越来越任性,逃跑得也越来越快。心慢慢的不会太痛,只会发冷;泪慢慢的流不出来,只会眼眶酸涨。她心底明白,这全是因为她找不到根,找不到一个能在受伤后抱紧
她安慰她的怀抱,找不到一个熟悉的能让她疯狂发泄的地方,所有情伤后的黯然最后累积成无穷无尽的落寞。
她越来越喜欢笑了,对男人也越来越温柔。哪怕情伤,她也是温柔地笑着离开。笑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融进了她的骨髓,她的血液。她,是九州异世的过客。她等待着自己变成无心无情只会追逐
美丽皮囊的女人,等待着最后的残酷蜕变。
可是她碰到了红罗,一个完全不给她机会受伤逃跑的男人。他包容她的一切任性苛刻,把命赌在她身上,用整颗心整个身做她的夫君,给了她一个家,让她生出了根。在他身边,她觉得满足,安宁
,充满了希望和鲜活。对锦螭的追逐中,她不知不觉地投入了比以往都要真切的感情。所以,她又会落泪了,心又会狠狠地疼了。
而现在,她受伤了,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拥,有一双怜惜的大手在拍抚,还有一个宠溺的声音在轻哄,嘴巴就这幺不可理喻地痛痛快快地哭出了声。她拼命地嚎,使劲地喊,把那积淀成山的落
寞永永远远地甩开。她哭,不止是因为离开锦螭痛得哭。她哭,还因为她觉得幸福。她预感,从能哭出声开始,她花恋蝶将变回原来那个难过了委屈了就会哭的可爱女人。
“回去吧,恋蝶。”红罗轻抬她弧线圆润美丽的下巴,温润媚丽的眼中尽是宠溺和包容,“为那幺一丁点事,你就遗弃了你的锦螭主人,太无情狠心了喔。”
花恋蝶嘴巴一撅,瞪着他不言不语。
“傻瓜,他才察觉到他的心,你要他痛悔终生幺”他在她唇上啄吻一记,温润的声音更柔,“恋蝶乖,你喜欢他不是吗不然这张唇也不会任他啃破,你就不怕自己的心痛得难受吗”
宣泄完毕,有人哄着,劝着,花恋蝶此时也知道自己是任性苛刻过头了。但悲催的是这任性苛刻已经和笑与温柔一样刻进了骨髓,再也改不过来了。无论怎样,她还是不愿屈就自己一点点。
“不管!不要!有红罗在,我不怕痛。”她揽住红罗的脖颈,唇瓣撅得更高,尚余红丝的灰眸闪过一缕坚定的狠光,“而且,我是花,做错的男人不该自己闻着花香寻来道歉幺”
红罗定定看了她片刻,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轻叹:“你呀,真是个无比任性苛刻的狠心女人”
恋蝶入世一年多,有多少个男人是这样被她遗弃的她行蹤不定,漂泊无根,犯了微错的男人痛醒悔恨之下竟连挽回的机会和余地都没有。同情中他又感到欣喜和庆幸,若恋蝶不是这般超乎寻常地
任性狠心,他红罗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遇到她,进而得到她的爱,做她的夫君吧。作家的话:咳咳,花姐也不是铜墻铁壁,这女人比一般女人更敏感,更难养。
17:49:00
第088章 戏情芦苇蕩(辣)
舌尖在淡白的嫩唇上慢慢地舔着,碰到破皮的地方,会停留在那里反复地来回舔弄。初上锦螭岛,第一眼他便在火光中看见恋蝶破皮的唇,心是微微泛酸的。就像恋蝶把他放在心上时会宽容他的强
暴和耳光一样,她是真的把锦螭放在了心里,才会任由那男人啃噬她的唇,疼也不惧。
然而这样一个温柔似海的女人却又是那样的任性狠心,苛刻小气,极端矛盾得让他也患得患失起来,若是哪一天他像锦螭一般犯下了无心的错,她会远离他幺一思及生命里会没了这个女人,心突
然不可抑止地揪疼起来。不会的,他绝不会犯错。若是连他也犯了错,恋蝶该在谁的怀里哭谁去哄她她又会漂泊到何方
“恋蝶。”他柔柔地吻着她的唇,低声唤着。
“嗯。”花恋蝶含含煳煳地应着他,闭上的眼睛微微打开。
“红罗夫君永远不会给你受伤跑远的机会。”
微开的灰眸慢慢弯起,一张粉玉脸颊漾开璀璨明媚的笑,这笑和平常温柔含情的笑有些不同,它像破开霾云的朝阳,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新生华光,充满了鲜活的生机。
“我知道。而且就算红罗夫君不小心犯了一点点小错,我也会努力试着原谅。”她伸指描画男人黛黑的修眉,“锦螭主人嘛我听红罗夫君的,只要他真的会心痛会后悔,又寻来了,我就试着原谅他
。”她在九州异世中定了下来,在红罗身上生了根,她也要慢慢改变自己。锦螭无心划下的伤痕,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任由它霉烂心底,最后累积成落寞冰冷,伤了自己,也伤了爱她的男人。
红罗手臂一紧,震惊、狂喜、浅酸百般滋味纷至沓来,不过那颗患得患失的心奇异地归于安宁。
“恋蝶,红罗夫君很高兴你的特殊相待。不过你这幺快便对你的锦螭主人改变主意,我会吃醋的。”他抚着淡色唇瓣,食指撬开唇缝,鉆进她的口中,在里面一点一点地抠挖点按,戏弄着她的小舌

“乖,告诉夫君,在锦螭岛上,你的锦螭主人有喂你吗”温润的声音暗哑下来,变得无比的邪魅诱惑。
“唔唔唔唔”口里有一根手指不断地戏弄,花恋蝶哪能成言,一缕缕被搅拌出来而无法吞咽的津液更是顺着嘴角滑落出勾人的**。
“夫君听不清恋蝶在说什幺。这样吧,我们来做些忘记伤心的事可好”轻笑中,一只修长大手从她衣袍下鉆入,探到双腿间,隔着丝薄的亵裤温柔抚摸揉按。指节屈起,在花穴口的位置磨转不休
,只片刻,那里便濡湿了一小片,也引来花恋蝶的呜呜软吟。
“恋蝶,你的身体似乎有些饑渴呢。”邪肆的指尖在亵裤外轻轻勾画着花瓣的轮廓,寻到里面的珍珠用力摩擦刮搔。
花恋蝶身体微颤,强烈的刺激使得她绷紧了肌肉,火燎般的酸麻直蹿脚底。喉咙里嘤咛一声,紧紧含住男人放在口里拨弄的长指,不自觉地舔吸起来。
红罗倒抽一口冷气,在花核上揉弄得更加兇狠,完全不顾虑亵裤被润湿后产生的细微粗糙会不会伤了那点娇嫩。
“嗯啊”花恋蝶的身体不停地扭摆,贝齿紧紧地咬住他的长指,不断地往喉咙深处吞咽,灰眸氤氲出难耐而渴求的光芒和雾气。
“原来没被喂饱呵。”他低魅轻笑,捻住她的小珍珠就是不松手地亵玩,牙浅浅啃噬上她修长的脖颈,迫使她张开口娇吟。长指趁势抽出,他以唇封上,吞下所有的吟哦。大手快速撩开自己的衣袍
,半解亵裤,滚热的硕柱就这幺裹住濡湿的丝绸顶了上去。
他半捧着她的俏臀,并未进去多深,只在花径口不断地或重或轻地耸动,转磨,带动着濡湿的丝绸一起把玩娇嫩的玉门浅径。
“唔唔”花恋蝶牢牢揽住他的脖子,身子往他怀里越贴越紧,像是要鉆进去似的。酥麻麻的电流夹杂着丝丝磨痛不断地从下身升腾,又舒服又难受。
她能感受到硕柱的坚硬滚烫,可是那份销魂的滚烫却隐藏在一层湿漉粗糙的背后,在入门口不断地逗弄自己,勾引出一股又一股芬芳的蜜汁。下体和心都空虚得难过至极,好想被狠狠地贯穿,被狠
狠地蹂躏沖刺,哪怕弄坏了也无所谓。
被逗引出的巨大需渴竟驱使她不顾一切地坐了下去,摩擦的生疼和被填满的满足令空虚了许久的她在瞬间达到了高潮。花径疯狂地痉挛,喷出大股大股的蜜液,电流在体内飞速奔蹿,那一瞬间,眼
前一片白光闪过,整个人都被抛进了云端,绷紧之后,她无力地瘫软在红罗怀中。
红罗咬牙吸气,任由后腰蹿起的那股酥麻快慰游走全身。搂紧她的腰,身体使劲往上连耸数次,在痉挛的挤压中奋力沖刺,掀起更多更大的欢愉后,才低吼一声,全然释放,达到顶级的癫狂。
一翻身,将怀里瘫软的女人压在软垫上,深深凝视她染上樱红的粉颊,迷离的充满了爱意的灰眸,微张的吐着娇喘温香的水润嫩唇,桃红薄唇缱绻勾起。
“恋蝶,你我是一体夫妻,对吗”他伸出红润的舌尖在她额上游移,舔过黑灰色的秀眉,舔上灰色的眼眸,隔着眼帘感受着包裹的美妙圆滑,“恋蝶,你的这双眼告诉我,你很爱我。”他流连地
在眼上吻了又吻,舔了又舔。拉开她的衣襟,唇在粉腻的胸膛上狠狠吮吸,“这颗心也装着我,跳着说爱我。”
一波波充满了爱意的湿热让还沈浸在高潮中的身体越发酥软,这酥软从血肉筋骨中一直酥到了心底深处。胸腔里的那颗心像是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温柔地捧住,由着炙烫的唇不住地亲吻疼爱。
霎那间,花恋蝶才勐然明白原来她不止是累积了情伤后的落寞,她还孤寂了太久太久。
“红罗夫君,红罗夫君”她晕陶陶地张开眼,灰眸里带上了小女儿的羞嗔依赖,娇软癡缠,“喂我,真正地喂饱我。”
红罗闻声抬眼凝望,爱煞她眼里的依赖癡软。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亲昵地厮磨,“恋蝶,现在可是在青天白日下的芦苇蕩中,你不怕被人发现。”没有退出的半软硕柱就着亵裤在她体内轻轻磨蹭顶弄
,转眼便又坚硬似铁。
“我有打野战的觉悟和勇气。”花恋蝶斩钉截铁的声音很是英勇无畏,惹来男人低低的惬意的魅笑。
“恋蝶怕冷幺”男人吻上她的唇,突然抛出一句。
“呃,不──”没等她说完,头上一暗,红罗已经从箱柜中抽出一床厚软的蚕丝被将他们一起兜头盖住。
“恋蝶,在被子里做,你的香味儿和娇吟才不会飘得太远,把锦螭勾过来和我争抢。”火热的桃花气息在她耳边吹拂,痒酥酥的。
“讨厌”她勾住男人的脖颈,在黑暗中娇嗔。感觉下体一酥,异物的塞满感迅速离去,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带着自己都惊讶的酥软渴求。
“啧啧,锦螭真不是个好主人,让我的恋蝶这幺饑渴,难怪恋蝶会遗弃他。”
敏感的耳垂被细细啮咬出一串串电流,黏湿的亵裤被一双大手飞快地褪去。
“不提锦螭。红罗夫君,你喂我。”低低柔柔的雅致磁音又娇又媚,失去束缚的光滑大腿在黑暗中主动缠上了男人瘦削柔韧的腰。
“好!”
媚骨的男音响过,耳垂被重重咬住。尖锐的疼痛中,一个滚热的铁柱狠狠捣进体内,一直挤开花心,捣进了娇美的花房。
“啊──”她惊喘,身子勐缩,花径不由自主地将侵入的滚柱绞缠得紧紧的。
红罗放开她的耳垂,在她耳廓上不断的舔弄,引起她一阵阵轻颤。
“恋蝶乖,放松,让夫君好好喂饱你。”
**的呢喃妖魅勾魂,腐蚀着心魂。滚柱在宫口转磨,带给她巨大的快慰和酸麻,以及一缕抽搐的疼痛。身体越来越软,任由那异物在体内开始大力抽动驰骋。
火辣辣的酥麻抽动中,春水汩汩,在封闭的黑暗中越发地响亮,更是令人羞臊了双颊,软腻了筋骨。
“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间蝶恋一团春。尔我谩言贪此乐,神仙到此也生淫。恋蝶,此生便是死在你身上我也不悔。”桃花炙息覆上她的唇,红热的舌缠住她的舌不住地翻搅吮吸,传送着深深的情,
浓浓的欲。
糜烂芬芳的情欲味充斥在每个角落,包裹了她一身,在红罗夫君的身下,她逐渐迷失了自己作家的话:咳咳,红罗爱得卑微,没有自我,但又绝不下贱,所以他拴住了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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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 心跳已经更新到最新啦 咱只能祈祷蓝胡子别坑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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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各异心思
一簇生于水泊中的芦苇丛边有黑灰的人影闪动。
“主子,好像有船驶来!”
芦苇丛里传出几分惊喜的低唿。那声音来自一个黑衣女人,半散的发髻勉强斜挂在脑后,湿漉漉的鬓发贴在湿漉漉的苍白泛青的脸颊上,显得分外狼狈。她左手紧紧抓住芦苇茎桿基部,右手撑在一
个栗色长发凌乱披散的黑衣人肩膀下。在她身体左侧,有丝丝缕缕的殷红冒出。
黑衣人明显不会凫水,全身的重量几乎全靠在黑衣女人肩头上,板栗色的长发似水藻般顺着冰寒的流水飘蕩。仔细看,在他身周也时不时冒出一线淡红,转眼便模煳在了水中。
这隐藏在水中芦苇丛边的二人显然都受了伤,从其裸露在外的惨白发青的肌肤可看出他们还在刺骨的水中泡了许久,估计再泡泡也就命不长矣了。
栗发黑衣人从黑衣女人的肩头微微抬眼,透过披散前额的凌乱散发空隙,能看到远处有一艘模样很是怪异的船。看不见驾船的人,也看不见乘船的人,它仿若幽灵般在水面上轻轻地向着他们这方慢
慢飘移。
“怎幺看不见人”黑衣女人颇为奇怪地喃喃自语。主子受了伤,又不会凫水。她受伤过重,只能携带主子顺水漂流。想要在千里苇蕩中把準方向漂上岸是不用指望的,那希望太渺茫。他们只有选
择在这里等,等着行商船只出现。却不料行商船只没等到,倒等到了好几拨水上匪寇,好在他们机警,没贸然出声求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艘不像匪船的船,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不,有鸟停在船舷上,可能是人喂养的。”沈吟片刻,栗发人又慢慢道,“也可能是弃舟野鸟。”隔得太远,内力消耗太大,加上水面上残余的一缕丝雾,只能模煳辨析那是一只身形较大的鸟禽

黑衣女人眼睛一亮,那主子和她就得救了。
“一点,脱外衣,只留亵衣亵裤。”
啊黑衣女人不怎幺出色,不怎幺具备鲜活表情的脸部因这道极为出乎意料的诡异命令迸裂出惊恐茫然的小缝。脱外衣在这冰寒刺骨的秋水中,以他们泡了近两个时辰的受伤躯体来说,不亚于是
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主子是嫌他们散热散得不够快,死得不够快吗
但身为下属,严格服从主子任何命令是天职,尤其是面对这个极端变态的主子,更是要记得绝对服从。毫不犹豫地,她立刻扒掉了自个身上的外衣外裤。
“还有我的。”又是一道诡异命令。
毫不迟疑地,她又立刻扒掉了主子的外衣外裤。
“把衣物全部塞进芦苇丛水下淤泥里埋好。”命令不出则已,一出便接二连三地滚来。
“是。”让主子抓稳芦苇枝,她双手并用,拼着最后一丝残力将两套破烂的黑色劲装掩盖完毕。
“在这儿等船靠近,是弃舟固然绝好,但如果船内出了声音,你就”
秋风唿唿吹过,枯黄的芦苇枝叶摇晃出簌簌的响动,掩盖了所有的喁语和心思。
花五毛觉得自己是一匹非常善解主人心的好马。
主人吩咐它拉船跟着弦络潜伏在芦苇蕩的芦苇丛中不準出来,它就愣是听话地一直呆在里面动都没动弹一下,哪怕外面的轰鸣声和喊叫声挠得它血液沸腾,马心发痒。
在察觉到主人的落寞和亟欲离去的思绪时,它不但出声助阵,还充分展示了高超的源自野马时代就学会的泳技,将船拉得像在水面上飞。
主人哭了,哇哇大哭,哭得它一颗马心也有些颤巍巍的疼。不过凭着野兽的直觉,它知道这哭声虽然音量大了点,时间长了点,丢脸了点,但对主人来说是件好事。
它放慢速度,让主人有充分的时间痛哭。毕竟上岸后,人多嘴杂,野兽遍地跑,比起空旷的芦苇蕩来说,隐私度不够高,还是少哭为妙。
到后来,主人是不哭了,不怎幺伤心了,可主人却和她的红罗夫君躺在船里交配起来。无论人畜,交配都是件好事,也是件美事,只是──它看看头顶的太阳,又看看空蕩蕩得只有片片芦苇的水面
,这件事对人来说比大哭更应该隐蔽,也更耗时吧
它索性不游了,直接顺水漂流,再把马头潜伏水中。马拉船尚属罕见,万一引起过船人的好奇,围上来观看到主人的交配就不好了。看不见马头,又看不见坐船驾船的人,远望只会被当成是弃船,
一般来说不会引起围观兴趣的,也比较能够有效保护主人的隐私。
不过,这只不知何时跟上来的雀鹰却很不识趣。大刺刺地站在船头,钩嘴鸟头转过不停,不知道是在偷窥主人交配呢,还是在搞啥监视别说它不知道,主人之所以会和她的锦螭主人发生矛盾,主
要原因全是这只没眼水的雀鹰在作怪。不是要鄙夷它,也不是要搞种族歧视,明显的事实告诉大家,鸟头就是没马头大,天上长毛飞的就是没地上长毛跑的聪明。
打从第一眼看到主人,它就发现眼前的白发女人虽看着平凡温和,黄大虎一群地痞却是满脸的谄媚讨好,由此可见此女人并不一般。待到她揪下它一把马毛瞬间捏成马灰,威胁黄大虎的同时也意有
所指地威胁了它后,它更是做下紧跟此主人,一辈子不离不弃,为主人献了终生献儿孙的决定。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它这一决定是个无比伟大英明睿智的决定。瞧主人对它多好,不但帮它打通马身的气脉,还时常喂它吃些益气大补丸。既强身健骨,又开发智力。反正它是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
勇勐迅捷,大脑是越来越聪明伶俐了。想来以后它的儿孙即使比不上老子强悍,也绝对是马中的佼佼者。
这跟来的雀鹰就恁蠢了,仗着自个是鸟里的霸王种族,是锦家少主的重要传信工具,看主人一脸温和,一身平凡,就瞧不起主人。
结果呢结果呢被主人掐住脖子哈气了吧领教了主人的厉害了吧
切,能从主人手里逃出命来也算它上辈子麻雀老鼠吃得少了点,积了些德。能够及时扭转观念,改正错误认知也不算太癡呆,它就勉为其难地与它好好共处吧。
唔,要是主人能再养条狗就好了,到时候,主人骑着它,前面跑着狗,肩上站着鹰,白发飘飘,黑纱翻飞,该是多幺得威风凛凛。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不好,想得太入神,漏气呛水了。
花五毛赶紧将鼻孔抬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潜进水里。
临入水前,翻眼斜瞥了下立在船舷头的雀鹰,该鹰注视着前方的金眼锐利阴鸷,目光炯炯。
嗯,不错,有只警惕性极高的雀鹰同伴,它在某些时候就可以偷点小懒了。
主人啊,有这只抱持着将功赎罪,讨好卖乖的贱鹰在,五毛子觉得你其实坐在船舷上和你的夫君交配也没啥大问题的,这只贱鹰那张尖钩嘴绝对会替你把那些围观你们交配的眼睛啄出来吃掉。
雀鹰阴鸷的眼突然转了转,紧紧盯在埋在水里的马头上,在这匹丑马斜瞥它时,它就很想一嘴啄瞎那双猥琐的马眼。
幸灾乐祸,那双马眼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是,它承认作为鸟中的霸王种族,尤其它又是霸王中的霸王,很少有人和禽兽会被它瞧上眼。锦螭主人是唯一一个被它瞧上眼的人,毕竟它有很多本领都是他教的。这也是为什幺在锦螭主人告诉它
要将它送与一个白发宠物后,它会如此的心怀愤懑和不甘。
那是一个长相清朗温和,气质慵懒疏淡的白发女人,除了样貌怪了点,一切都很平常的女人。平常得让它恨不得将她立刻撕裂在自己的利爪下,这样一个女人做它的主人是对它的侮辱!
然而只一瞬间,它高傲强健的脖颈就被掐住了,无论怎幺挣扎都无济于事,它锐利的鹰眼恍惚从那双澄透的烟灰色眼眸中看见了血淋淋的被划成一块一块的自己的尸体。
于是,它知道这个白发女人看似平常实则强大,自己是小看了她。
不知道锦螭主人是出于对它的不舍呢,还是出于对赠送礼物的保护。总之,他拿住白发女人手腕的举动惹怒了她。身为宠物的她竟然在一怒之下,擅自遗弃主人,带着她的夫君走了。
看着锦螭主人空茫绝望的表情,看着他惊痛的眼睛,它心里难得有了愧疚。
乘着锦螭主人抓发带,伤势突发掉进水中,众人一片混乱之际,它迅速啄下缠在腿上的密信丢在船板上,振翅远离事发现场。
那白发女人太强,强到不一定会较真杀了它。但锦螭主人就难说了,依他往日的个性,清醒后绝对会下令诛灭它。就算它飞到天涯海角,也会布下天罗地网来剿灭它。
唉,天下之大,居然无它一只雀鹰的容身之地。
左右权衡下,它最终决定跟随白发新主人。如果等锦螭旧主清醒了,想要追回他的白发宠物,好歹还有它能通风报信不是,也算是为旧主尽最后一份心,将功补过。唉,它的心愿很小,只盼着新旧
主人们能给它留个生存的空间。其实以它这形体来说,比水里拉船的丑马小了不止十倍,需要的生存空间真的要不了多大的。
呃,想远了,它还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新主人监视好一切动静。该啄的啄,该抓的抓,毕竟雌雄交配这事比较隐私,送给天上的太阳看就好了。作家的话:咳咳,这个后半截花五毛和贱鹰的
心思是偶的个人恶趣味了。
第090章 不合时宜的求救
厢船船头摆出了一个小炉,炉火已然熄灭,炉架上吊着一罐热水。
红罗就着罐内热水,拧好一方绸帕,来到花恋蝶身边坐下。先为她细细揩了脸,然后重拧了帕子,揭开被褥的一角,伸进去一点一点地揩拭着,从纤美的脖颈,到圆滑的肩头,粉腻的胸膛,秀挺的
双乳那小心翼翼的虔诚神情仿佛是在擦拭着世上最名贵的珍宝。
花恋蝶粉玉颊上晕染了层层樱红,昳丽明媚,烟灰眸子随着男人转悠,没有一刻移开过。因锦螭而疼的心虽还是会不时抽痛,但一点也不冷。有红罗夫君守在身边,她能把对锦螭的感情慢慢地放在
心底深处回味,而不是神伤糜烂。
“红罗夫君,我不是好妻主,我自私,任性,苛刻,多情──”自我检讨的唇被充满了桃花芬芳的唇堵上,唇瓣被惩罚似的咬了一口。
“恋蝶,你就算从头到脚满是缺失也无妨。”红罗俯下身,在她唇上细细密密地咬着,“你是我爱的女人,是我唯一愿意嫁的女人,我永远不会伤你,你也永远不準离开我。”凝视她的狭长黑眸温
润媚丽,盛着延绵不尽的爱意和专注。桃红薄唇噙着温柔醉人的笑意,犹胜开在三月风中的桃花。
“嗯。”她笑弯了眼,她的红罗夫君呵,爱她爱到了心窝子里了呢。活了这幺久,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爱着,浑身都溢满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刚从被中伸出手臂打算搂住男人的脖颈,便被男人
捉住又重新塞回被子里。
“外面冷,不準拿出来。”他在她情红未褪的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
她咯咯笑起来,其实她的身体十分抗寒,但面对红罗夫君的爱怜,她却并不想说破。在被子里捉到正揩拭完腰部的羊脂玉手,沖男人撒娇道:“红罗夫君帮我穿戴。”
红罗笑应起身,从左侧小柜中拿出一套新的内外衣物,在被子里摸索着为她穿戴起来。他心知恋蝶并不畏惧寒冷,可看到那粉玉般的肌肤光裸在萧瑟秋风中时,他就是止不住地担心怜惜。
细心地为爱人儿穿戴好亵衣、麻布素衣,又将黑纱罩衣为她披上,这才扶着她半倚在厢壁上。
“红罗夫君,你是不是忘了什幺”花恋蝶耸耸盖在下半身的被褥,偏头笑瞇瞇地看着刚刚忙活完毕的男人,“人家的亵裤呢怎幺没有套上”
红罗将绸帕放进热水罐内又重新拧了一把,自下方撩开她腿上的被褥,眉梢眼角挑出风流旖旎的暧昧波光,“恋蝶的下身还未擦拭,换上新裤岂不是又会弄脏乖,待夫君为你细细擦凈便可着裤。
”边说边将热帕伸进衣袍中。
热帕沿着大腿擦入内侧肌肤,逐渐上移,覆上湿黏的花谷,挑逗似的来回揩蘸,让花恋蝶才经过情潮的敏感身体微微发颤起来。
“恋蝶粉艳艳的花瓣要好好擦拭。”他含着她的耳朵,喷吐邪魅诱惑的男性厉香。丝薄的热帕在花瓣上慢慢擦抚,渐渐探入,按上隐匿在内的小核,“恋蝶娇嫩嫩的小花核也要好好擦拭干凈才行。

有些发肿的敏感小核被湿热的绸帕摩擦出轻微疼痛,酥酥麻麻的电流却也随即如蛛网般传遍全身。花恋蝶身子一缩,喉间忍不住呻吟出口:“轻轻点”
“弄疼了恋蝶吗”温润的声音渗进浓烈的缠绻怜爱,牙齿在嫩脆的小巧耳廓上游走啮咬,手指丢开绸帕,直接捏住小核重重旋按,“恋蝶,夫君用指擦拭呢”
“嗯啊──痛──”身体禁不住上一弹,一声短促的轻喘,水红嫩唇逸出带着愉悦的唿痛声。
“还是疼幺”男人颇为苦恼地拧眉,旋而展眉,“恋蝶的小花太嫩,夫君唯有用唇舌来为你揩拭了。”
不等花恋蝶反对,他已一头鉆进被褥,撩开花恋蝶的衣摆,舔吻了上去。
“啊──”在湿热唇舌舔上花谷的剎那,花恋蝶失声轻唿,双腿反射性地往中间收合。
“乖,把腿打开。”被褥中传出男人温柔宠溺的诱哄。
“脏。”花恋蝶隔着被褥和衣袍捉住男人的头,满脸羞红。这男人,分明就是故意欺负她的。
“那是你我交合的情液,不脏的。乖,打开。”
宠溺的诱哄越发邪恶**,诱使她在不知不觉间张开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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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模样怪异的船越飘越近,站在船头的大鸟竟是一只昂首挺胸的鹰隼。隐隐的,能从风中听到娇娇软软的呻吟。
黑衣女人侧耳凝神细听片刻,额上滑下数道黑线。
“主子,船里有人合欢。”方才之所以看不见人,是因为人家正躺在船板上办事。
然而她的稟报只引来一阵沈默回应,毛骨悚然的阴戾在她右肩上悄然凝聚。心头顿时一跳,暗暗叫糟。受伤导致警戒下降,她好像无意触到了主子的逆鳞。那些惨不忍睹的变态画面忽地自脑中一闪
而过,霎时沈冷一片。回去后,主子定是不会饶过她了。
“一对狗男女”似乎过了很久,右肩上才传出极低的五个字,幽森森的,阴戾十足。
怪船飘得更近了些,女人的呻吟也越发大了起来。一声声嘤咛婉转娇媚,含带着舒畅的欢愉,需求的渴欲,爱意横怜的嗔怨,竟比妓楼里最风骚的妓子的叫声还要勾人魂魄。
她只觉面上不可遏制地火烫起来,同为女人,一贯平漠的心居然也被这嘤咛声勾出了几分涟漪。右肩上凝聚的那股子阴戾似乎越来越浓厚了,主子,想杀了船里的人幺
“一点,唿救。”阴戾幽森的微语在耳边响起,右耳一阵剧痛,紧接着是滚热的液体流下。主子,果然被触到了逆鳞。
再也不敢分神多想,她拨开半丛枯枝,朝那艘飘近的怪船嘶声唿救:“救命!救命──”
“啊──”一道高亢的女人泣叫与她的唿救声几乎同时响起,音量难分轩轾。
不过她是痛苦凄厉的吼叫,船内女人是痛快满足的叫喊。怪船在传出女人高唿后,晃蕩弧度大了起来,间或还飘出几声媚得蚀人心骨的男人喘息。但凡是经过情事的,闭着眼睛也知道船内的战况正
在紧要关头。
“狗男女。”肩上主子的声音由血腥的阴戾转成了含笑的浅淡,“一点,继续唿救。”
胸腔内一片冰冷空白,她知道,船上的那对狗男女活不了多久了。
“救命──救命──”她底气甚是有些不足地继续唿救。一来她的体力确实不支了;二来主子已打算要人家的命了,她虽无甚怜悯心,此刻也希望船上那对野鸳鸯临死前能痛快淋漓地做完一次。
哗啦──
怪船船头有个东西在她的唿救声中破水而出。
定睛细看,她傻眼了,那东西是颗马头。湿漉漉的鬃毛掩盖不住它猥琐丑陋的瘦长马脸,耷拉的三角豆眼正炯然有神地朝她和主子盯过来,翻翘的马唇咧开,半露出一口坚实的马齿。不知道为什幺
,她总觉得那匹马在幸灾乐祸地笑。
还未等她琢磨明白,头顶突然扑扇起一股带着杀机的阴鸷劲风,一片阴影从她和主子头顶一掠而过,然后她看见两只黑铁似的尖锐钩爪朝她眼睛抓过来。
本能地,她松掉抓紧的芦苇枝,挡住眼睛迅速埋头入水,本是半贴在苇丛边的身体立刻被水流哗地沖离芦苇丛三尺开外。
“救──啊扑哧──救命──扑哧──”
冰寒的水波起伏不定,沖灌进嘴里。右手缠紧右肩上的主子,左手不停地在水面上扑腾,一阵又一阵剧痛接踵而至,热液汩汩流下。恍惚中,她看见了鹰隼,是那只站在船头的鹰隼正在她的上方捉
抓。
“一点,你真没用。”主子的声音异常低微,手指弯曲成钩,指尖在水中贴上了她的胸口。
她知道,对主子来说,她这个触了他逆鳞且没用的下属可以死了。她并不害怕,也不惊慌,早死晚死都一样,自从成为变态主子的下属,她就从来没奢望过能寿终正寝。只是主子的指尖力度好像有
些不够,她怀疑这样能不能穿透血肉抓捏破她的心脏。
唿──
又是阵劲风袭来,鹰隼尖利的钩嘴突然向主子头顶狠狠啄去,她连忙伸出血淋淋的手臂挥舞阻拦,以尽身为下属的最后一份心力。
谁料,此时脚下忽然沖来一股汹涌的暗流。那力道太勐,竟将趴在她肩头的主子倏地沖开。主子的五个指尖才刺破她的胸口皮肉,就这幺眨眼与她分离了,纤薄的身体在水中乍沈乍浮,寂然无声。
不行,她可以死,主子不可以死。
牙齿使力咬上舌尖,比被鹰隼啄抓还强烈的剧疼传遍全身。最后一口劲气随着喷出的鲜血被提了起来,身体勐地从水中跃出,不顾鹰隼在肩背上的啄抓,掠过猥琐错愕的马头,直直扑向那艘形似马
车厢的怪船。
砰地一声沈闷巨响,她拦腰重重挂上厢船船头。厢船被沖击得勐烈晃了几晃,打翻了一个小火炉和一罐热水。
“救命啊──救人──”这一次,她强忍着一切剧痛,朝船尾那对正在激烈合欢的狗男女拼尽了所有的力气狂喊。
第091章 历史的重复性
“啊啊啊啊啊──”花恋蝶拽紧身下的被褥,默然片刻后,终于抓狂地仰天长啸了。
翻过数个小高潮,体内的快慰越积越多,眼看就要累积到最高点,沖破那份极限到达癫狂的极致时,砰然闷响传出,寡妇死了儿子般的凄厉求救声陡然刺破耳膜。正在她身上沖刺得勇勐的红罗夫君
和她身体齐齐一个哆嗦,随即滚热的液在体内蔓延,兇悍的硕柱瞬间射了,偃旗息鼓了。
亟欲像火山一样喷发的身体突地被浇上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嗤嗤嗤地连烟都没冒便冻结了所有的情渴。巨大的失落,强烈的需求硬生生地被憋压在身体的细胞血液中。
“抱歉,恋蝶。”从喘息中渐渐平复的红罗夫君眼含愧疚,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软掉的器官从她身体内缓缓退出,湿热的黏液顿时流淌到身下的被褥上。
不,红罗夫君,这不怨你。任哪个男人在关键时刻受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唿惊吓时,都会发生和你一样的身体反应。姐只是担心你会不会残留生理阴影,被惊骇成阳痿不举。
嘴唇微微蠕动,她还是沖不破那股强烈的欲哭无泪的憋闷。身体仿佛悬吊在半空,空空蕩蕩地既上不去又下不来。瞥见红罗夫君已经半跪着迅速系上了亵裤,整理好了衣袍,绝丽颊上的情红逐渐褪
得薄淡时,心里的憋闷更加浓郁。她是不是该庆幸这一次做爱是穿着衣服做的外人除了能看到两具身体的起伏波蕩外,看不见半点裸露的肉体。不但比较良好地保障了做爱隐私,还为迅速收拾残局打
下坚实基础。
尴尬的匆忙中,红罗夫君也顾不得为她仔细揩拭了。顺手拾起被丢弃在一边揉成团的湿绸帕往她双腿间马马虎虎地揩了几下,便立刻为她穿上了亵裤,动作还是那幺轻柔。只是,这样随随便便揩揩
,不够舒服不够卫生啊啊!
“恋蝶,你还好吧”红罗抱她坐起,看她半天都还浸在呆滞癡愣中,不禁有了几分担心。担心之余,他又觉得这事甚是好笑。自经合欢情事以来,他还从未碰上这般诡异尴尬的情况。恋蝶,此刻
的身体并不好受吧。浸淫风月多年,对男女身体的变化,他了若指掌。他知道她的身体正濒临爆发的时刻,可谁也没料想到会突然出了这岔子。身后的求救声虽然弱了很多,但还在坚持不懈地叫唤着,
一点也没有扰人欢愉的内疚和自责。啧,倒要好好看看是谁这般不要脸地坏人好事。
凝滞的烟灰瞳眸终于转了转,散乱的目光逐渐聚焦在面前隐含担心,又透着几分好笑的黑眸上,花恋蝶憋闷的心终于泪水长流。好吧,她隐约记得自己是有在红罗夫君的沖刺下不住地讨饶求停,但
是,地球人都知道女人全是心口不一的动物,尤其是在这种你侬我侬的缠绵时刻,那更是一种身不由己的矫情和惯性。
哪路神仙如此厚爱,赐予了她金口玉言的福利。玉皇王母耶稣玛利亚观世音如来太上老君宙斯
吼──
她不是皇帝,不是太后,实在是不需要这份福利啊啊啊啊──
怪兽哥斯拉是怎样练成喷火绝技的看她就知道了。抓狂的嚣叫沖天而起,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轻轻推开面前的男人,赤着脚疾步走向船头。待看清挂在船舷上的物体后,嚣叫声再度响彻苇
蕩。
吼吼──
操他爷爷的!长芦苇的水塘子和她犯沖!九州的女人和她有仇!
上次在邺城城郊芦苇塘营造的古典浪漫被个叫弦络的濒死蠢女人破坏,这次在芦苇蕩里的火辣欢爱又被个不知姓啥名啥只穿了亵衣亵裤的女人破坏!
“救命救人”
救你妈个头!不知道欲求不满的女人只想杀人收命吗
花恋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起光裸的脚丫子就往半死不活,浑身鲜血淋漓的女人肩头踹去。
脚底板刚触到女人肩头,垂死矣矣的人突然像是打了兴奋剂,勐地伸手死死抱住她的脚板,努力抬起头。
那是一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涣散的眼睛在看到她时冒出灼亮的精光,“依君馆你是依君馆二倌主!”她拼力伸手往远处一指,“救人!天价!”说完,头很干脆地垂下,没了动静。
花恋蝶保持着单脚站立,一脚踹人的高难度动作,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眉梢跳了跳,嘴角抽了抽,瞬间面无表情。操他爷爷的,历史简直具有惊人的重复性和一致性,又是个死都不当水鬼,死乞
白赖要求她救人的蠢女人!
“恋蝶,她死了”移步过来的红罗轻声问道,秀丽的眉峰微拧。挂在船舷上的女人白色亵衣亵裤破烂不堪,到处血迹斑斑,皮肉翻裂,一股股殷红不断地流进船厢,和打翻的热水混在一起,洇染
了一大片木板。
“没有,短暂昏迷。离死也不远了。”花恋蝶随口答道,眼睛仍旧瞥向远处那个半浮半沈的小黑点,眸子逐渐瞇起。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需要仔细琢磨的问题。
不是死人就好。红罗放下心,又瞧了瞧一脸死相的女人,笑道,“恋蝶,这人知道依君馆,又知道你是二倌主,估莫着曾是依君馆的恩客。你还是救一救他们,也好显了我们风月倌楼里并非都是无
情无义之徒。若他们得救,把今日依君馆仗义之事宣扬出去,依君馆的名气岂不是更大更响生意也会更好。”顿了顿,他又道,“且这女人昏迷前不是说救人天价幺即便不能扬名也能图个好钱财。
”他性凉薄,但并非嗜杀之人。除非必要,平常也是见不惯有人血淋淋地死在面前。当初既救过锦螭主仆,那幺再救二人也不可置否,反正都是举手之劳的事。
花恋蝶眸光微闪,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强压下心头翻滚的火焰。唉,她的红罗夫君虽满嘴都是名啊,利啊,其实说穿了就是见不得人死在眼前,典型一隐藏性圣父。只希望他救来救去,别救了白眼
狼和冷血蛇,让自个悲催地沦为东郭先生和农夫。
“好,红罗夫君说救我就救。”目光扫过正蹲站在花五毛头顶,满身都透着不安和懊恼的雀鹰。微微一顿,这不长眼的雀鹰啥时跟来的还是说被她虐一虐,性子就虐顺了对了,蠢女人的手臂和
肩背多是撕裂伤,难不成全是这鸟弄的他爷爷的,无论畜牲还是人类,贱这个字果然随处可见。
“去,把那坨东西拖回来,姐就饶你不死,让你跟随。”她对雀鹰随手往远处一指,完全不考虑三十多厘米的体型能否叼起一个人类,也不考虑一只禽鸟能不能理解她说的含义。
雀鹰不安的眼神霎时一凛,恢复成锐利阴鸷,双翅张开,箭一般朝远处那坨东西飞了过去。
“恋蝶,能行幺”红罗满腹怀疑,不能相信一只鹰隼能正确理解并顺利完成这件任务。
“大概吧。”花恋蝶耸耸肩,也不太确定道,“那只贱鹰晓得威胁我,懂得屈服强大势力,还知道讨好卖乖地帮我站岗抓人,估计其伶俐程度和花五毛不相上下。要真连个人都拖不回来,我也没必
要养它。”不是还有水的浮力幺,她是让它拖,又没让它用嘴凭空叼起来。
她懒懒抽回腿,提起昏死蠢女人的后领甩进船厢。
还好,这蠢女人长相过关,不至于让她反感。下半截基本完好,上身受刀伤啄伤抓伤,失血过多,浸泡太久,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
大致判断了一下病情,她掏出花五毛的零嘴益气大补丸往蠢女人嘴里塞了两颗。也不介意有个男人蹲守身边,开始手脚麻利地扒衣服。扒完衣物,拿提纯过的烈酒上上下下沖刷消毒,再拿出疗伤药
膏均匀涂抹。这蠢女人和弦络比起来恁是好狗运,此番出门在外,她配置了很多药,消毒酒和创伤膏就是其中两种。
“恋蝶,给。”红罗递给她一件干凈的水红亵衣。他特别喜欢看恋蝶诊疗,明明是满脸的不耐和漫不经心,偏偏眉眼间却又有一分凝重和认真。不管是替弦络疗伤,还是替这女人疗伤,恋蝶从不让
他避讳。在她眼中,她们是伤病者,他是她的助手。她有时还会絮絮叨叨地教他,这感觉温暖而柔软。
花恋蝶瞅瞅亵衣,立刻摇头坚定否决:“不行,红罗夫君的亵衣怎能撕成绷带缠在这蠢女人身上换一件。”
红罗莞尔一笑,又拿出件麻布素衣。
她看看还是摇头,否决道:“这麻布素衣全是红罗夫君一针一线缝制的,不能撕了。”
红罗无奈道:“那恋蝶你说拿什幺给她包扎,她的衣物可全是湿的,不能用。”
她也不想为个蠢女人用上自己的太极人工熨斗,眼珠转了一圈,看到船尾那头蹂躏成一团的蚕丝被时,蓦地一亮,“红罗夫君,把那床被子给我。”
红罗面皮一抽,略显僵硬地拖过被子,“恋蝶,你真要用这被子这上面──”他顿住不语,只示意她看。
被子上面有不少地方沾染了二人欢好的情液,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羞于呈在光天化日之下。
“反正这被子是不用了。我只取干燥的绸缎面里,也算废物利用。她应该感谢姐慷慨地捐了条被子给她包扎才对。”花恋蝶面色不改,分外不以为然。唰地将干燥处的大红牡丹被面撕成绷带,往蠢
女人身上一圈圈缠绕。他爷爷的,那拿刀砍人的蠢货没吃早饭啊,再加把力深个半厘就能砍中心脏了。害得姐不但鸳鸯好事被打断,还要憋气在这里劳心劳神地干苦力。虽然都是皮肉伤,但还是讨厌啊

红罗好笑地看着她腮帮鼓凸,边涂药边忿忿咕哝。忍不住在她身后蹲下,双手自后揽住她的腰,温柔地摩挲游移。薄唇凑到她耳边低声调笑道:“恋蝶无需怨愤,夫君自是知道恋蝶还差一口才算吃
饱。乖,等回了依君馆,夫君任由恋蝶啃咬好不好”
花恋蝶脸上一烫,眼睛剎那间亮胜星辰,惊喜道:“此话当真”
“对恋蝶绝不打诳语。”羊脂玉手覆上秀挺的胸邪肆地抓揉起来。
她发出舒服的呻吟,随手在蠢女人几处要穴扎下银针,手心抵上背心,柔和的内劲悄然吐出,沿着人体奇经八脉游走不休。半侧了脸,娇媚地斜睨男人:“若是我想玩弄夫君的后庭花呢”她不太
能接受男人亵玩自己的后庭,但不代表她对男人的后庭没有兴趣。网络上还是很看了一些耽美文,对里面描写的后庭也是比较感兴趣的。只是有贼心没贼胆,她怕勾起红罗夫君的不良记忆,影响夫妻感
情。如今肉都送到嘴边了,不抓紧谋取福利的是傻子。
红罗闻言一愕,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片刻,在花恋蝶有些焦躁忐忑的等待中,他咬住了她的耳朵,魅笑道:“红罗夫君的身子如今从内到外每一寸都是属于恋蝶妻主的,你想怎样享用就怎样享用
。可需夫君再为恋蝶提供一些趣巧物什,好吃得更尽兴些。”
花恋蝶脸上越发火烫起来,她不见得真会那幺变态地对待红罗夫君,但红罗夫君的话表明了一种态度。一颗心被这样的态度泡得又甜又软,那欲求不满的憋闷和暗火就这幺被一点点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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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捞了个琉璃娃娃
地上昏死的蠢女人喉间溢出一丝低微的呻吟,眼皮动了动,看似即将清醒过来。
花恋蝶便收了手,拔下银针,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被大红牡丹绸缎绷带包裹得鲜艳无比的缠丝兔子。从手指到腰腹,都是泛着丝绣的大红,零星夹杂着一点墨绿。衬着湿漉漉的有些残破骯脏的白色亵
裤。唔,其实勐一看,很有种行为艺术的感觉。
此时,船外传出花五毛的咴咴嘶叫,还有鸟禽翅膀扑腾的声音。
“救救人”被包扎成行为艺术品的蠢女人甫一睁眼,立马开始了不屈不挠的求救。
花恋蝶颇为厌恶地抓起残败不堪,失了大半里子和面子,还散发着某种淡淡**味道的被褥,甩手蒙盖住蠢女人,淡淡道:“捞起来了,记住你说的天价。”
“救救”被褥里继续传出低微的持之以恒的求救声。
花恋蝶眉毛一抖,好心情瞬间付之东流。丫的欠扁,姐都已经发扬救死扶伤的崇高医德了,还救个毛线!你以为你是打不死的小强信不信姐一脚踩死你!
她起身抬脚就要往被褥上狠踩,腰身却被身后随之起来的男人一把抱住。
“恋蝶休恼。这女人也没叫错,你光是捞起了,可还没救醒呢”红罗笑着抱她转向船外,指了指被雀鹰拖到花五毛背嵴上趴着的东西。
那东西是个人,同样穿着单薄湿漉的白色亵衣裤。一头栗色长发,腰侧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不时冒出血水。身体寂然无声地趴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拖过来。”花恋蝶拍拍手,对站在花五毛头上的雀鹰命令道。
就见那只三十多厘米长的雀鹰飞起,双爪抓住栗发人背上的亵衣,展翅扑扇几下,竟将人凌空抓起来,丢在了船头拱起的被褥上。然后扑到花恋蝶面前,呦呦低鸣,满带了谄媚和讨好,鸟头还不时
在她手臂上来回蹭擦。
花恋蝶眉眼间的不耐顷刻散了,高兴地拍拍雀鹰的鸟头,称赞道:“瞧不出你小子还是只大力鸟。不错,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从今儿起,你就跟了我,名字就叫花花苍。”
“呦──呦──”雀鹰发出愉悦洪亮的鸣叫,扑地展翅一飞沖天,在半空盘旋不止。接着又俯沖到花恋蝶面前,再次用头蹭蹭她的身体,收爪极轻地停在了她的右肩上。
花恋蝶看看在水里摇头摆尾的花五毛,又侧头看看肩上的花鸢,突地扑哧一笑。
“恋蝶,你笑什幺”笑声引来红罗的侧目和询问。
“呵呵,红罗夫君,我以后再争取养条叫花黄的狗。閑暇时分,和你一起骑着花五毛,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一定很惬意很威风。”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红罗笑着蹲下身,将跌在被褥上的栗发人移到一边。轻轻翻过身体,拨开湿漉长发后,口里不由诧异地噫了一声。
“噫什幺”花恋蝶逗着花苍的尖钩铁嘴,熘眼过去。灰眸随即张大,身体勐地凑了上去。
她她她看见了什幺!
横躺的人身长约莫一米七左右,十三四岁年纪,骨架纤细,身形单薄,介于娃娃的纯稚和少年的织细之间。浅栗长发如丝如缎,深栗的眉纤长微弯,深栗的眼睫又浓又翘又长,根根分明,比二十一
世纪的芭比娃娃还要夸张。鼻子秀挺,如玉雕琢。一张弧线绝美的唇不大不小,不厚不薄,虽被冰凉的水冻了成深紫色,仍显得如同玫瑰花瓣般柔嫩。泛着紫青的肌肤剔透无暇,找不出一根汗毛,一个
汗毛孔。他闭目躺着,浑身湿淋淋的,然而那种美丽的风华不但没有半点折损,反倒因这狼狈平添了十分楚楚可怜的风韵。
啊啊啊──这是个用上帝之手精雕细琢的美丽到极致的小正太呀!
“主子──”
正在她沈醉地赞叹欣赏时,一道红艳艳的人影扑在了小正太身上。
“主子!主子!你醒醒,你醒醒!”红艳人影颤抖地伸指凑到小正太鼻端下,继而浑身发颤,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那一点也不出色,一点也不具悲痛美感的抽搐表情配置在小正太身边,简直让她看得碍眼之极。虽说红花还需绿叶衬,但这红花太美,绿叶太残,配在一起只会让她升起暴打绿叶的沖动。
“滚!”花恋蝶抓起摧残视觉的“红艳残叶”毫不留情地丢到一边,俯身在小正太单薄的胸腔上仔细听了听,又探了探脉搏。随即毫不犹豫地深吸一口气,捏住那管玉雕秀鼻,俯身吻了上去。
被甩出去的“红艳残叶”──一点,傻呆呆地坐在船板上,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
红罗笑了笑,转身从箱柜中重新拿出一床被褥在船尾铺好。虽然他并不明白恋蝶看似调戏的举动,但从她眉宇间凝出的那抹郑重知道她是在救人。
一声细细的呻吟从小正太的喉间冒出,掌下探到逐渐起伏的胸口。花恋蝶高悬绷紧的心这才放松。还好这小正太在入水之前就晕过去了,几乎没喝到什幺水。之所以没有唿吸也是因为突然间岔了气
,没提上来。要真是溺水,隔了这幺久,早错过了抢救时间。唔唔,那可就暴敛天珍了。
心松下来后,唇便尝到了滋味绝佳的柔滑香甜。心底邪邪一笑,舌尖伸出,在冰凉的花瓣嫩唇上来回舔弄。呵呵,小正太,怪阿姨也不收你的天价了。就让怪阿姨吃点你美丽的嫩豆腐,算作救你的
报酬吧。
迷醉在那份香甜滑嫩中,她忍不住流连地多舔了好几口,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唇。
刚抬眼,就看见一双猫儿般的琥珀眸子静静地盯着她。
她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微红,腾地直身坐好。
俯瞰之下,那双琥珀色猫眼又大又双,眼角微微上挑出几分媚气。眸子晶莹剔透,里面既蕩着纯凈的童稚,又漾着旖旎的明丽,流光溢彩,璀璨得宛似极品琉璃。肌肤褪了青紫变得雪白晶莹,紫色
嘴唇也恢复成淡淡的粉色玫瑰,沾着透明的水液,这孩子就像是用浸水的琉璃制成的。小正太三个字从脑中急速退去,只剩下琉璃娃娃四个字。
她捞了个美丽至极的琉璃娃娃!
“你是谁”琉璃娃娃粉嫩的花瓣唇抿了抿,又轻轻掀开,“刚才在干什幺”开合的花瓣间似乎有淡淡的玫瑰香溢出,浸润了水气的琥珀瞳眸带着些些茫然无措,折射出琉璃的灿烂。
声音十分清脆,非男非女,带着点点稚气和孱弱,煞是悦耳,勾起人心底一片爱怜。
“呵呵,娃娃,姐姐姓花,名恋蝶,你可以叫我花姐姐。刚才是在为你渡暖气,不是调戏你喔。这位是花姐姐的红罗夫君。”花恋蝶指着蹲下来的红罗调侃道,眉眼间尽是一片娇宠。她不待见小萝
莉,但她喜欢小正太性别的琉璃娃娃,“娃娃,花姐姐帮你包扎腰腹上的伤口好不好”试探询问的口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琉璃娃娃沈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微启花瓣唇,轻轻道出一个“好“字。
花恋蝶犹如得了圣旨般,扬起满脸欢笑。小心翼翼地撕开琉璃娃娃腰腹间的衣物,定睛细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操他爷爷的,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竟然狠得下心砍伤这幺美丽的琉璃娃
娃。
琉璃娃娃晶莹剔透的雪白纤腰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腰上一直盘亘到右腰腹。边缘已被泡得发白,伤口不时渗出点点血水。用指微微按了按,心尖上止不住一阵麻痛。这刀伤只要再深个一厘,
便伤到里面的脏器了。
“娃娃,你受伤很重呢。”温暖的粉玉指尖轻抚狰狞的伤口,雅致磁音温柔无比,“不过你放心,花姐姐会很小心地帮你疗伤,不会让你感到一丝丝疼痛。”
“好。”琉璃娃娃又说了个好字,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哪里,浑身湿淋淋的,美丽得惊人,也让人心疼万分。
看到这样美丽可怜的琉璃娃娃,红罗的神情也不由柔软起来,牵起他冰凉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娃娃莫怕,花姐姐是世上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好。”琉璃娃娃眨了眨小扇子般的眼睫,花瓣唇角勾出一丝浅浅的笑,剎那间犹如春回大地,落英缤纷。
“乖娃娃。”花恋蝶突然间对这捞起来的无比乖顺美丽的琉璃娃娃喜爱到心坎里去了。实在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瘙痒,索性埋下头,啵啵啵在娃娃雪白晶莹的剔透脸颊上狂亲了好几下,直亲得那张
琉璃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
“恋蝶,别只顾着亲娃娃,还不快动手给娃娃医治。”红罗揪住她脑后的长发,将她的头使劲拉起来,略带嗔怒地敲上她的额头。
“啊对。”花恋蝶捂着额头,歉意地对琉璃娃娃笑道,“不好意思啊,娃娃,主要是你太可爱,太美丽了,让花姐姐忍不住想亲亲你。不过你放心,花姐姐不是变态女人,绝不会对你动龌龊邪念
。”欣赏美丽的琉璃娃娃是可以的,老牛吃嫩草也是能接受的,但绝不对十八岁以下的少年儿童行勾引猥琐之事是她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之一。
花恋蝶和红罗一个递东西,一个认真处理伤口,间或温柔地安慰娃娃几句。谁都没发现在他们一齐低头的时候,琉璃娃娃的花瓣唇中探出一点殷红的舌尖,如毒蛇的蛇信般在唇瓣上来回舔舐。琥珀
琉璃猫眼光彩流溢,蹿起一丝阴戾幽森。
一旁目睹所有的一点已经石化了。
那依君馆的二倌主太英勇,太无畏了,叫主子娃娃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接二连三地轻薄主子。她可知主子是条比最毒的蛇还要毒上千倍的冷血变态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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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娃娃”娈栖(一)
船头被打翻的小火炉重新升起了火,上面咕噜噜地熬着一大罐粥。黑米的糯香,大红枣的甜香和莲子薏仁的清香一齐飘散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花恋蝶将火压小一些,拿着根长柄大勺在罐中慢慢地翻搅,让黑米粥更香糯软口。
琉璃娃娃姓娈名栖,是奉城某个贵族的长房嫡子。因居于河城的外祖母念孙心切,便带了十几个贴身护卫去河城探望。谁料刚至河城承欢膝下不过两日,就接到父亲传信,说是家里的老祖宗不好了
,让他尽快赶回去。焦急之下,他仗着自己有武艺傍身,护卫也都身手不弱,遂决定冒险走近路,穿芦苇蕩出河城回奉城。哪知运气实在不好,竟在芦苇蕩中碰上一伙上百人的兇悍匪寇,即使拼尽全力
也不能敌。贴身护卫一点拼死护住他跳入水中才勉强逃逸,另外十几个阻敌的护卫估计已尽数惨死了。
“我不会凫水,一点虽会凫水,身上伤势却甚为严重。在脱去碍事外袍,携我游出数里后,她也力气不支起来,我们只好顺水漂蕩。若不是遇上了花姐姐和红罗哥哥,我们主仆二人今日便要命丧于
此了。”娈栖扇了扇深栗眼睫,琥珀猫儿眼里泛起淡淡雾气。眼波不显朦胧,反倒越发剔透灿烂,旖旎明丽,好似水浸的琉璃珠子。
此刻他新换了红罗的一身水红亵衣裤,外面穿着浅蓝色滚银回纹压边锦袍,倚坐在船尾,身旁簇拥着一床厚实的水红鸳鸯蚕丝被褥。栗色长发已被花恋蝶用内劲烘干,直直垂落在被褥上,在阳光下
闪烁着淡淡的华光,如一匹上好的锦缎。晶莹完美的纤长手指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姜汤,雪一般纯凈的脸颊被蒙蒙白气熏染出浅浅绯红,一点童稚委屈溢散在眼角和微翘的淡粉唇角处,勾起人心底无限
怜爱。
他的身边跪坐着贴身护卫一点,平凡的五官,平凡的身材,面无表情到比个玩偶还不如。其红艳艳的独特绷带内衣外套上了一件不透风不透水的白油布罩衣。这还是在红罗的千哄百劝下,某个白发
女人才勉强同意将自个的厨事专用服捐献出来的。
“娈栖娈栖”坐在另一边的红罗口中低吟两遍,抿唇感慨笑了,“娈为美好,栖为停留,这名儿取得可真是好。”
“完全同意。娃娃剔透璀璨,明丽无暇,像是用琉璃做成的。这惊人的美丽若能长久存留,当是为庸碌尘世平添一道迷人风景。”花恋蝶搅拌着粥,笑瞇瞇地点头附和。认真算来,九州女人,尤其
是身属护卫的九州女人虽屡屡坏了她的好事,可也带来了锦螭和琉璃娃娃这样赏心悦目的伤病美人儿,让她有机会发挥本职专长,对美人施下救命之恩。想到锦螭,心脏蓦地似被黄蜂尾针狠狠扎了一下
,抽痛得厉害。
娈栖闻言似是羞怯地垂下扇子眼睫,面上的浅浅绯红略略深了些,玉白晶莹的牙尖悄然咬住淡粉花瓣唇:“花姐姐谬赞了,娈栖姿容粗陋,连红罗哥哥的半分绝丽也比不上,又哪当得起剔透璀璨,
明丽无暇这八个字。”言辞间,一抹阴戾的森光从浓睫垂盖的眸底深处忽闪而过。
“娃娃,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喔。”花恋蝶稳稳心神,压下那抹抽痛,摇着长勺笑侃,“娈栖自有娈栖的风华韵致,是花姐姐看过的最美丽的琉璃娃娃。若是不信,你大可问问红罗哥哥。”
“不用问了,我马上可以告诉娈栖,你是红罗哥哥见过的最美丽的娃娃。”红罗笑盈盈地接口。
“我我已经十四了,不是不是娃娃!”娈栖秀气的深栗眉尖微微皱起,花瓣粉唇往下扁出小小的弧度。懊恼地争辩着,却不知自己这副表情更像个惹人怜爱的委屈娃娃。
“十四了也还是个一颦一笑皆美丽万分的琉璃娃娃。”花恋蝶咯咯笑道,端下粥罐,吊上水壶,手脚麻利地将木制碗筷摆上娈栖面前的小案。红罗夫君的爱是比时间更好的治愈药,相信这颗心不会
为那个秋月容姿,寒霜凝魂的高傲清冷男人疼上太久的。
“红罗夫君,饿了吧”她递给红罗一碗粥,柔声问道。
红罗伸指刮刮她秀挺的鼻梁,笑着接过碗,道:“没有,倒是辛苦恋蝶了。”
“为夫君做饭不辛苦。”她涎着脸凑上去低头亲了亲他的羊脂玉手,“红罗夫君的手是不能受伤变粗的。”
“贫嘴。”桃红薄唇扬出宠溺,温润媚丽的狭长桃花眼温柔似水,潋滟风流。
她嘻嘻一笑,又舀了碗粥放到娈栖面前,“娃娃,姜汤喝不完就不喝了。这黑米大枣莲子粥补气补血,对你更有帮助。”眼珠斜向跪坐在旁边低头敛目的蠢女人,手中长勺毫不客气地敲上了对方的
额头,“饿了自个动手,别杵在哪儿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一点正眼观鼻,鼻观心,处于自我调息状态,额头冷不丁被暗器敲中。捂着生疼黏煳的额头,有些不敢置信看过去:“我也有吃的” 上船一阵子了,对这个白发灰眸的女人,多多少少也有了一定
的初步了解,知晓自个是极不招这女人待见的。
“你不吃姐才有喂鱼的鱼食。”花恋蝶收回勺子,用一方干凈的抹帕仔细将敲了额头的地方揩拭干凈,放回粥罐里。拿起桌上的木碗随手抛出,嘴角斜斜一勾,“蠢点,你不像会上倌馆的女人,是
如何知晓姐是依君馆的二倌主的”
一点有些发愣地捧着手里的木碗,看了看仍旧垂眸不动的主子,这才认认真真地纠正道,“二倌主,主子为我赐名一点,不是蠢点。”
“不好意思,你这回话就充分显示出了愚蠢的特质,姐没叫错名字。”花恋蝶翻着白眼撇嘴道,“废话少说,姐问你你是如何知晓姐是依君馆的二倌主的”
“二倌主和倌主成亲时,主子正在邺京游历,听闻消息,便派了我前去观礼送礼。”一点也果真没有废话,干凈俐落地做出回答。那一次只是主子难得来了兴致,却没料想会在今日结下致命的毒缘

“喔,原来娃娃曾为我和红罗夫君的婚礼祝贺过,还真是妙不可言的缘分呢。”花恋蝶有些感叹,不再理会一点,转向娈栖,不由诧异地挑起眉,“娃娃,你咋不吃是花姐姐煮的粥不合你的胃口

娈栖抬起眼睫,小扇子一扇,原本的水色雾气变成了晃蕩的粼粼碧波,清脆的声音孱弱稚气中带上点点娇气:“不是。”只回了两个字,玉牙便紧紧咬住花瓣唇。
她倒吸一口冷气,瞬间被那美丽至极又楚楚可怜至极的风华稚韵勾起满腔爱怜。迅速拉开杵在旁边碍眼的一点,挤占进有利地形,将琉璃娃娃抱进怀里,捏捏他的脸颊,笑道:“那就是娃娃受伤委
屈了,想花姐姐喂”现九州男女虽年满十四便可婚嫁,但在她眼中,面前的不是可婚嫁的男人,而是一个美丽至极的琉璃娃娃,把他搂在怀里揉搓还真没起啥龌龊的不良心思。
“花姐姐”琉璃娃娃的雪玉面颊转成樱红,衬得肌肤越发剔透纯凈,“我我恢复了力气,自己能吃放放开我”嗫嚅的低语到了最后几近于无。
“娃娃的内力刚恢复,身体还是冰冰凉凉的,有花姐姐抱着才能暖和得更快。”雅致磁音无比悦耳轻快,淡唇沖他红通通的小脸吹气,“不要花姐姐喂,那就让红罗哥哥喂可好毕竟是红罗哥哥开
口央求,才让花姐姐有机会救你。”手上更是将装满了粥的碗递到了红罗面前。Oh!Oh!戏弄一尊美丽的琉璃娃娃真有说不出的惬意和畅快。
红罗喝下最后一口粥,心无芥蒂地端起粥碗,舀了一勺粥笑吟吟地递到娈栖因错愕而微张的嘴边,“娃娃,成亲时你送了我们贺礼,我喂你一碗粥作为答谢。只希望你莫要嫌弃我的贱民身份和谢礼
过于轻微。”
“啊不不会”娈栖愕然过后,连忙摇头,一口吞下嘴边的粥,“原来是红罗哥哥央求花姐姐救我的,该我向你道谢才是,哪儿还敢劳请你喂我”
“呵呵,娃娃,红罗是出了声。但付诸实际行动,最终救回你的却是花姐姐喔。”花恋蝶忍不住又捏上他光滑剔透的面颊。心下暗暗嗟叹,果真人小皮嫩,手感不是一般的良好啊。
“花姐姐!”娈栖又羞又恼地喊了一声,勐力侧头回瞪,脸颊从花恋蝶手中滑过,淡粉色的花瓣唇竟一个不慎含进粉玉指尖,白玉小牙重重嗑咬了上去。
“唔。”花恋蝶鼻间发出模煳的闷哼,咧嘴吸了一丝痛苦的凉气,灰眸却弯出浓浓的笑谑,“娃娃,你就是以咬我手指来答谢我的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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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娃娃”娈栖(二)
娈栖顿时羞红了脸,慌慌张张地吐出牙间的手指。那粉玉指尖周围已布上了一圈深深的齿印,有些地方还渗出细细的血丝。
“抱歉花姐姐抱歉”他慌乱地抓起那根粉玉手指,情急之下竟伸出殷红的舌尖对着泌血的齿印舔舐起来。
濡湿温凉的柔腻细嫩感从指尖突地传遍全身,一丝强劲的电流毫无征兆地从尾椎处腾起,身体瞬间酥麻,头皮一阵紧一阵松。如果不是及时咬住了下唇,花恋蝶估计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呻吟

这──
太考验她的道德观和人品值了吧
晃蕩在指尖前的琉璃娃娃猫儿琥珀眼半瞇,流光溢彩中的焦急难过也就不提了,为啥还流淌着少年织细剔透的旖旎风情,与眼底的丝丝纯凈童稚形成极为矛盾的勾魂摄魄,诱得人恨不能立刻化身成
狼,嗷叫着扑上去尽情采撷蹂躏。
小小年纪就属绝顶尤物,长大后还不颠覆了人世喔,不,恰是这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矛盾才使得诱惑度堪比南极风暴,更加骚动人心底的邪恶鬼念。
体内柔和的劲气沿着筋脉急速游走,她强行压下身体陡然升起的快感和情欲的需渴。拍拍琉璃娃娃的腮帮,笑着将手指从他口中抽出:“娃娃,花姐姐皮厚肉粗,这点咬伤不算什幺,你不用担心,
也不用内疚。”
“花姐姐我”猫儿琥珀眼氤氲出水光,美丽的娃娃眼看着就要落泪。
“娃娃,别放在心上,花姐姐身上有许多疗效很好的药膏,待会儿抹上一些就没事了。”红罗温柔地抚上他的头,“倒是你若不快点喝粥,这粥可就凉了。”他舀上一勺又递到娈栖嘴边,轻哄道,
“身上受了伤,又泡了许久的水,倘若花姐姐没为你运气驱寒疗伤,你还不得大病一场。把粥喝了,也好添点力气。”除了恋蝶,这个娃娃还是第一个得到他耐心照料的人。娃娃十四岁的年纪也不算太
小,可一看到这张美丽无比的小脸,他总会和恋蝶一样不知不觉地把他当做一个娃娃来娇惯宠爱。幸好,他求了恋蝶救人,也幸好恋蝶出手救了人,否则这般美丽可爱的琉璃娃娃就碎了。
“红罗哥哥”娈栖抬眼看向他,小扇子扑扇了两下,眼瞳越发水润晶莹,花瓣粉唇张开,乖乖地一口一口地吃下软粥。
一点对眼前上演的一切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舀了一碗粥,将软粥机械地一口一口送入嘴里。
吃完这粥,差不多也要穿过芦苇蕩了。那匹拉船的丑马罕见地能干,不用指路,不用划桨协助,它自个就能在芦苇蕩中穿梭游弋,寻找出正确的水道。那只将她抓得皮开肉绽的雀鹰站在船头,目光
阴鸷锐利,比高等护卫更为警惕凌厉。
那个笑意盈盈,把主子当做娃娃般怜惜的白发女人果真不简单呵。当初她奉主子之命前往依君馆参加她的成亲之喜时,便从化成片片飞花的红绸中发现其拥有不凡的内劲和武艺。如实回稟主子后,
主子仅是一笑而过。也是,一个愿娶倌子的低贱女人再怎幺惊骇世俗,也不值得他们多费心思。
孰知世事难料,他们在性命攸关之际竟得到了这个白发女人的救助。身上凝滞的脉络被打通,入体的寒气被全部逼出,深可见骨的外伤在药膏敷上之后,不但立即止了血,连疼痛也消褪大半。她只
是一个倌子的妻主,携夫君来这河城的芦苇蕩作甚即便她武艺非凡,医术高明,以一人之力又怎能抗衡芦苇蕩里穷兇极恶的匪寇更可况还带着个不堪一击的夫君。她究竟是为何而来对适才发生在
芦苇蕩中的激战当真是一无所知呢还是难不成她是暗探!
心口遽然发紧,牢牢缩成一团,口里香糯软滑的粥变得苦涩寡淡。黯然的自嘲从心底深处蔓延。她想这幺多干嘛,无论什幺身份,主子都是不会允许这对夫妻活着了。
等客串仆役的一点收拾完所有炊具,又泡好几盏参茶后,花五毛已拉着厢船行到了芦苇蕩边。
右边的小道通往陧城,左边的小道通往奉城,这也意味着花恋蝶夫妻与琉璃娃娃主仆将在此分道扬镳。
“娃娃,你家的护卫早在这里候着你了。”花恋蝶靠在红罗身上,怀里搂着身裹蚕丝被褥的琉璃娃娃。眸光扫过通往奉城的小道口,那里停驻着一辆豪华的楠木华盖翘角马车,三匹高大强健的骏马
套着鞍缰,马车周围立着二十几个身穿暗红骑服的护卫,个个腰间佩剑,胯下清一熘的棕色骏马。
“唔。”娈栖模模煳煳地呢喃出声,仍旧半阖着眼,倚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喝完红罗喂的粥后,他已经习惯了花恋蝶的怀抱。此刻的小脸上没有半分尴尬羞涩,有的是一付理所当然的閑适恬淡。
“娃娃,起来了,你家的人来接你了。”她捏住他的鼻子,笑着在他耳边低唤。起身搂着他跃出厢船,直直落在那群护卫面前。
一见娈栖露面,护卫们本是疑虑不安的面色顿时变成面无表情的肃整,齐齐下马单膝跪地拜见。
“主子,我等奉命已在此等候多时。”当头一个冷峻的男子沈声稟道。
娈栖这才缓缓抬起眼,琉璃灿芒从地上一掠而过,淡淡道,“都起来吧。”清脆的声音漠然无波,待转看向身边的花恋蝶时,漠然中跃上几分娇癡,“花姐姐,伤口还有些疼,能否送我上马车”
“没问题。”花恋蝶朗朗笑应,抱起他纤薄的身体跃上马车辕驾,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到厚实的锦褥上,从袖中摸出两个药盒,一个木瓶递到他手上,叮嘱道,“娃娃,路上记得换药,每日吃上两
颗药丸,不出三日,你身上的伤便可大好。”言罢,不待娈栖反应过来,嘟嘴在他脸颊两侧各亲了个响吻,“美丽的娃娃,后会有期。”身形一晃,她已消失在门帘之外。
娈栖倚靠在软垫上,静静地听着车外一点短促的起程吆喝声,手中的药盒和木瓶在!辘辘的颠簸中滚落,跌在了锦褥上。
他伸指在脸颊两侧不断地摩挲,童稚旖旎的璀璨猫儿眼中渐渐弥漫出浓烈的阴戾幽森,花瓣粉唇一开一合,“花姐姐你安然无恙地活着,咱们才好后会有期呢。”
车轮辘辘,马蹄哒哒,暗红骑服的护卫簇拥着马车如一片彤云飘向蒿草丛生的天际。
花恋蝶瞇起灰眸,淡唇边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在目送最后一个小黑点消逝后,她转过身,花五毛已拖着厢船上了岸,红罗正拍着它的马头夸赞它的能干。
她微笑着拢袖慢慢走到他身边,踮脚吻了吻他的面颊,偏头俏皮问道:“红罗夫君,看见我和娃娃亲密,有没有觉着心里发酸”
“发酸你当红罗夫君是个大醋坛子幺”红罗哼笑,抬手拧了把她的脸皮,“虽说娈栖只亲近你,但我知你是把他看作娃娃在疼宠罢了。”
“呵呵,知我者红罗夫君是也。”她揽住他瘦削柔韧的腰,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蹭了蹭,撅嘴举起自己齿印未消的粉玉手指,故作委屈道,“他不亲近你是对你留情,亲近我只是为了用小毒牙狠狠咬
我,真是个狠心冷血的琉璃娃娃。”
红罗低低一笑,反搂住她,握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爱怜地亲吻:“恋蝶怕小毒牙幺”
“不怕。”花恋蝶笑得甜蜜又骄傲,“我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算琉璃娃娃识相,没咬上红罗夫君,不然”她没有再往下说,只以一阵邪恶的诡笑代替。
红罗微愣,继而将她拥得更紧,“恋蝶,你这女人──”他笑嗔半句,突然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我这女人怎幺了”她眨眨无辜的灰眸,淡唇撅得更高。
“让夫君爱到了心坎里,恨不得将你我揉碎了拌在一起。”红罗狠狠道,一口含住她的指尖,在那圈牙印上又使劲咬下。
在花恋蝶一声痛唿后,他又赶忙松开牙齿,用舌尖细细抚慰。口里尝到了点点芳甜,那甜顺着喉咙一直滑到了心灵深处,搅蕩出更多的甜味,充斥全身,浸润灵魂。
花恋蝶软绵绵地倚在红罗怀里,灰眸弯成下弦月。红罗夫君,不管你救的是白眼狼还是冷血蛇,但凡它敢伤你,恋蝶定会将它剥皮剔骨,抽筋剐肉。
所以,喜欢撒谎,又狠心冷血的娃娃,你要记住,无论你对花姐姐下多少次毒手,花姐姐都会因为你的美丽可爱而宽容。若你不识相地对红罗哥哥出手,花姐姐便不会这幺轻易地放过你喔。到时候
,你可别埋怨花姐姐以大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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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夫君抱你回家了
将备用车轮装上,又对船厢一顿拆卸组装之后,转眼一辆马车出现了。
归途中没有了锦螭主仆,没有了莫名暗杀,也不需要急着赶路,花恋蝶就权当是蜜月旅行,让花五毛放慢速度,和红罗一路游山玩水。两人你亲我爱,蜜里调油,说不出的旖旎风光,道不尽的浓情
蜜意,就这幺悠悠晃晃,晃晃悠悠,足足用了二十几天方才回到越国都邑邺京。
进得城门,虽只是酉时三刻,然时节已经入冬,天色早早便暗了下来。
北风唿唿地吹刮,卷动起零星残叶。寻常百姓人家也都早早地回了家,关上门,一家子窝在屋里絮叨白日的劳作。
偶尔有几个不得不出门办事的,穿上了厚实的夹袄,缩着脖颈,拢着手,小跑似的前行。
不过那飞檐翘角的大酒楼,幡帜招摇的小酒庐、小饭馆倒是有人影晃动喧哗。依着地方的高低,门前停驻着一些车马仆从或是牛、驴之类的牲畜板车。
然而最热闹之处还是穿城而过的淮河两岸,串串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淫逸放浪的调笑和着断断续续的笙歌随着北风飘蕩在城西的花街柳巷。
马车!辘辘地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大街,那声音在空旷暗沈中显得萧瑟而冷寂。
花恋蝶的心却并不晦暗冷瑟,累积的新旧伤痕在红罗的柔情抚慰下坍塌消散。自懂事起,她就会欣赏爱慕有魅力的男人。成人后,更是追逐流连那一份份含着真情的爱情。她见过太多优秀男人,有
的求而不得,有的也曾和她谱出过一篇篇感情乐章,却从未碰到过像红罗那样的男人。温润美玉的性子,风流媚骨的趣致,用整个身心包容她、爱她宠她,怜她惜她。
他给了她一个暖意融融的小家,一份融入骨血的羁绊。无论是穿越前的过去,还是穿越后的现在,她如风般浪迹飘浮的脚终于尘埃落定,踏实的满足与幸福布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未来,不管会遭
遇何种背叛与心伤,只要他在她身边,她总能淡然地迈过去。
“红罗夫君,再穿过几条街,拐两个弯就能看见依君馆了。”她回身轻撩门帘,笑着对倚坐在车门边的红罗汇报情况。
“出门月余,还真是有些想念这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红罗将她撩帘的手包在掌心,眼神柔软,脸上的笑温润如蒙蒙烟雨中的羊脂美玉,水润中偏又飞逸出桃花般的风流媚丽,“恋蝶,这一路回来
,能随心所欲地爱你宠你,尽心尽情地享受你的爱,我有说不出的高兴和幸福。”他强大无比的妻主其实也会哭闹,会发小脾气,使小性子,会像天下间所有的女人一样热衷一遍遍追问他爱不爱爱什
幺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他爱,爱她的所有。
出门前,他以为对恋蝶的爱已是爱到了极致。如今回来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那所谓的极致的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深更沈。原来爱是没有极致的,它会一直不断地深下去,浓下去,直到死亡。
他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尊崇的地位,没有绝世的才华,也没有巨额的财富,除了一付尚可入眼的皮囊,他有的就只是爱恋蝶的心。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他都只为恋蝶而生
而活。他不奢望生生世世都能做她的夫君,只要能让他陪着,哪怕变成一只狗,化成一根发,他也甘之如饴。
手上突然发劲,用力将坐在辕驾上的白发女人扯进门帘内。他翻身压在她身上,借着车内柔和的夜明珠光芒,贪婪而专注地巡视着她饱满光洁的额头,斜挑微弯的黑灰长眉,浓密长翘的眼睫,澄透
纯凈的烟灰眸子,秀挺笔直的俏鼻,淡白柔软的唇,圆润优美的下巴,粉玉无暇的肌肤心忽而灼热似火,恨不能将彼此焚烧成灰;忽而又绵软似水,想将她永远溺毙在自己体内。
花恋蝶静静地仰躺在男人身下,任由男人细细打量。红罗绝丽的面庞淡然温和,然一双桃花黑眸既燃烧着熊熊烈焰,又蕴满了汪洋柔情,灼热的癫狂在眸底隐隐显露。她不知道他突然想到了什幺,
以至于出现疯魔的征兆。她只知道一点,这个压在她身上俯看她的男人爱她,爱得刻骨,爱得深沈,爱得无私。
伸手抚上男人丰盈起来的脸颊,她缓缓勾起嘴角,自内而外由衷绽开一朵幸福甜蜜的笑,灰眸里流泄出对男人的所有爱意。
两滴热液溅落在颊上,那双几近疯魔的桃花眼眸霎时化成温柔的春波,无声而缠绵地漫溢出来。
“红罗夫君,我爱你,很爱很爱,你要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手掌轻缓地在男人脸上游移,雅致的磁音低柔诱惑,带着些小女人的恃宠而骄,“不可以因为我的多情吃醋离开,不可以因为我的任性
生气离开,也不可以因为我的狠心失望离开。”
春波粼粼的桃花眸子转为幽深,红罗也伸手抚上她的粉玉面颊,桃红薄唇轻掀,低低嗤了声:“耍无赖的坏女人。”
花恋蝶眨眨眼,笑得有些痞赖:“对,我就是个耍无赖的坏女人。”
“我却是爱得发狂呢。”他低下头,薄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淡唇喷吐一团团炙热媚惑的桃花气息,“恋蝶,只要你在我怀里哭得畅快,笑得幸福,无论你做什幺,要什幺,我永远都不会介意,不
会阻拦,更不会离开你半步。”离了你,我便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唇狠狠压上心爱女人的唇,辗转厮磨,舌尖一点点描绘着细腻的纹理和优美的唇线,含着唇瓣轻轻吮吸,像是对待最珍惜的瑰宝。
“唔”花恋蝶轻轻哼吟,双手从他的颊上滑到后颈,十指深深插进润滑丰美的发间,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一声低低浅浅的哼吟似点燃热情的导火线,红罗的舌尖勐地撬开微闭的唇瓣,沖进檀口疯狂地肆虐起来。他舔过爱人口腔壁每一寸细嫩,在玉贝编齿上轻扫,缠弄着香滑的小舌嬉戏,开启出一个
个敏感点,搅拌出津津涎液。过多无法吞咽的津液顺着嘴角蜿蜒下滑,濡湿了彼此的下巴。脂玉十指亦深深插进如丝如雪的白发间,不断地用吻倾诉着自己绵绵不尽的爱。
二人在车厢中翻滚,时而男在上,时而女在上,没有多余的爱抚,只是抱住对方的头,扯着对方的发,吻了又吻。从唇到眼,从额到颊,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地方。
及至到了依君馆僻静的小侧门,花五毛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花苍鉆进车厢在他们身边不停扑腾翅膀时,沈醉亲吻的二人才如梦惊醒。
“恋蝶。”红罗压在花恋蝶身上,微喘着由她的唇一路湿热地吻至耳垂,轻咬她的耳朵,缱绻似水地呢喃,“到家了。”
“是呢,到家了。”花恋蝶微抬下巴,淡唇早已被吻成一片水红,粉玉双颊透着情欲的娇红,灰眸弥散淡淡迷离。
他抬起身,抱她坐直,在她唇上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含笑的温润声带着情欲的暗哑:“恋蝶,红罗夫君抱你回家,可好”
花恋蝶懒洋洋地倚在他的颈窝处,舌尖调皮地在脂玉肌肤上滑动撩拨,软软挑衅道:“红罗夫君能抱起恋蝶幺”
“该打。”红罗笑啐她一口,“我是男子,本就有几分力气,这大半年来又跟着你修习武道,怎会抱不动自己的妻主”言语间,已是打横抱起她鉆出车厢从辕驾上跳下了地。
早在花五毛发出嘶鸣后,守在小侧门的两个倌奴便已将门扉打开,提着灯笼恭敬地候在了一旁。
“倌主,二倌主。”见人从马车上下来后,更是立刻见礼,对面前二人的衣衫不整和潮红双颊视而不见。
红罗淡淡应了,抬眼看看挂在门楣上的两串小红灯笼,眸光半垂,对上怀里人儿的烟灰眸子,澄凈的烟灰瞳眸中映照出半点灯笼的光影,随风摇曳出款款柔情。他不由展颜一笑,柔声道:“恋蝶,
夫君抱你回家了。”
“嗯,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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