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达年代祭23
索蓝西亚的局势处于一片迷雾之中,但这个世界并未因此停止运作,我和冷翎兰在洞窟中欲仙欲死的时候,东海上也爆发大规模战事。
这场战争并非偶然突发,相反地,它经过详细周密的策划,诸般资源齐备,不但是十拿九稳的胜仗,还广邀各方嘉宾来观礼,藉着剿灭黑龙会的残党馀孽,宣示新的东海霸权成立。
如此招摇的作风,并非李华梅过去的行事风格,我获知此事时,除了暗叹李华梅在人生道路上越走越偏,福祸难料,倒是从沒想过李华梅会吃败仗,毕竟黑龙王、黑巫天女已死,那些残党乏人指挥,李华梅不仅本身武功盖世,麾下强将如云,这次还连络羽族出动凤凰岛,以无比优势的空中火力,海空夹击,纵使黑龙王復生恐怕亦难回天,更別说眼前这些跳樑小丑了。
所以,当白家子弟们吞吞吐吐地把这情报转述,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拒绝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不、不可能!这是误传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相信,你们是在开玩笑吧!」
可能是因为我的脸色太过难看,告知我此事的几名白家子弟把话收了回去,顺乱州我的话说,表示事起仓卒,一切可能是单纯误传,让我不要多想,稍后会有更详细的报告。
听他们这样子说,我的一颗心笔直沈落下去,晓得此事绝非玩笑,盡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整个情况。
根据之前所听到的情报,李华梅对此战志在必得,所做的准备何止是万全,根本就是大石砸死蟹,手到擒来。既有充足资源,又有优秀统帅,所有胜利的条件都已齐备,怎么会突然来个大逆转,不但吃了败仗,还全军覆沒这么惨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但全军覆沒这种事,不是随随便便会发生,我觉得整件事的背后,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必是有人布下了一张阴谋巨网,这才让李华梅栽得如此之惨。
反抗军的舰队全军覆沒,不知道实际战况如何李华梅平安吗羽族的人有全身而退吗还记得那时与卡翠娜在魔法传影中对话,与她最后说的那些话,让我感到强烈的不安,只是因为身边的事情太多,我怕自己多疑,沒有提出警示,否则……是不是能避过今日之祸呢
千百念头纷至杳来,我无法维持冷静,心乱如麻,正自困扰的时候,一只手搭在我肩头,却是冷翎兰来替我打气鼓励。
「別这样,你是我们的首脑,如果连你都乱了阵脚,现在我们又要怎么办呢眼前索蓝西亚的情势也是危机暗伏,暂时我们是顾不到东海了。」
冷翎兰的话让我镇定下来,姑且不论外头的情势如何,现在的我对冷翎兰有责任,至少也要让她平安离开索蓝西亚,至于什么其他的事,都等此事解决后再说。
「知道了,那么……我们要先处理的问题……琳赛那边……该如何」
雷曼抓走琳赛,如果是为了她体内隐藏的东西,那我们要做什么都太迟,她可能早就被开膛剖腹,死得干净彻底。但日前我与雷曼会面,他对琳赛不屑一顾,虽然这表现可能是故意松懈我的警戒,不过,若是那些话不假,雷曼抓走琳赛可能只是为了要胁我们,在谈判上佔有优势,那我们前去交涉,事情还大有回转空间。
冷翎兰道:「我想先确认一下,救回矮人公主有相当的危险性,是不是有这必要冒险去救她」
「嗯,说得好,但我们其实不是去救她,而是去解决问题。今天雷曼抓人,很可能是为了逼我们去交涉,你置之不理,他只好继续抓別人,要是一下辣手连我都抓过去,那岂不是好糟糕所以还是现在先去看看吧。」
听我这么一说,冷翎兰也沒什么意见,就决定由她与我一起去见雷曼。
如果要跑去什么三王子官邸找人,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幸好雷曼抓人离去之前,也留下了指引,让我们到那个制造末日战龙的地穴工厂去见他,说什么去得快一点,还来得及收尸。
地穴外部沒有重兵把守,我们很容易就进去了,但穿越层层封锁,进入封印最深处后,却看到里头再非我上次来时,空无一人的荒废模样,而是部署重兵,大批精灵武士弯弓搭箭,在里头等待着我们。
这阵仗瞧来吓人,却已威胁不到现今的冷翎兰。完成了地狱淫神仪式,冷翎兰体内的隐忧潜患,被消去了九成,第七级力量更为稳固,运用自如,如果沒有碰上最强者级数的绝顶高手,能威胁到她的东西还真是不多。
当然,对我们而言,现在也不是一个动手的好时候,假如能再给我们一天一夜。哪怕只是几个时辰,让冷翎兰调整身体状况,她便能彻底发挥自己的力量,但我们刚离开试炼洞窟,冷翎兰甫破身未久,体内阴阳之气尚未调适,身体经歷连场交欢,疲惫疼痛,这时候与人交手,定受影响。
(这些倒也还好,真正最要命的麻烦……)
我从左到右看了看,除了大批精灵武士,还有一些高等的武将,加起来足足上百人,我现在不能使用魔法,別说对付上百人,就算对付一两个都不行,但雷曼不可能只派这点阵仗来对付我们,虽然我沒看到天河雪琼、碧安卡的身影,却相信她们必然潜伏在暗处,随时预备出手。
冷翎兰面有忧色,低声道:「这些精灵还难不倒我与霸海,但如果碰上雪琼,我投鼠忌器,那时候该怎么办」
「我哪知道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你现在才想到,不嫌晚了点吗只有随机应变了。」
我压低声音对冷翎兰讲话,说完之后,立刻放声大叫:「雷曼王子,你叫我到这里来,总不会是来打屁聊天的吧天下女子在你眼中既然都是狗屁,琳赛这么一个小丫头,宰了她也沒几两肉卖,何必难为她,还是把人给放了吧!要是你已经把她宰掉,那也出来说一声,我好回家睡觉了。」
「约翰。汰雷尔,你这张嘴巴真是有够贱,有时候我真是怀疑,有沒有死人被你说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一声冷笑,雷曼在众多精灵武士身后出现,他身边也沒什么随从护卫,独自一个人,只有腰间悬挂着那支雪白的号角,週身真气鼓荡,看来像是已经做好了出手准备。
「王子殿下,你要我替你去大监狱送信,我做到了,你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实在是好伤人啊!」
「哼!单纯送个信就有如此报酬,普天之下哪有这等好事,你我心照不宣,送你去监狱,是为了让你取出试炼洞窟中的秘宝,你虽然沒本事将东西取出,却也算好狗命,我前前后后派十几拨人马进去,你们是唯一生还出来的。」
雷曼说话的口气高傲,讲出来的内容倒是在我意料之内,如果可以,倒是很想问问他洞窟里头的宝物究竟是什么,不过横看竖看,他也不像是会老实回答的样子。
「王子殿下,敢问洞窟里头藏的东西是什么」
终于问了出口,但不是我开的口,是冷翎兰大胆直接地发问,后果当然是踢到大铁板。
「你这母猪,真是蠢过狗屎,这种问题直接提出来,我有可能会答你吗」
雷曼答得狂妄,冷翎兰被奚落了一番,这场面挺可笑的,但那些精灵武士沒有一个人失声笑出,反而都皱起眉头,好像很不认同一国王子在污言秽语。坚持优雅,这是精灵的荣誉与尊严,不会因说髒话的那个是王子殿下而有例外。
冷翎兰被这一下反驳,居然也不生气,不晓得是不是脸皮变厚了,如果是的话,那或许是受到我的薰陶,慢慢改了个性,或许我该觉得很光荣,自己的人格居然可以开始感化別人了。
雷曼不回答冷翎兰的问题,却把手一挥,一个十字木架缓缓从天而降,上头一个少女被绳索五花大绑,正是罗赛塔的矮人小公主琳赛。
木柱悬空漂浮,琳赛被绑在上头,看来早已失去意识,身上沒有什么伤痕,应该沒受什么肉体折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雷曼现在突然把人亮了出来,恐怕是要摊牌了。
「约翰·法雷尔,我敬你是一号人物,本来扣起这小丫头,是预备当你侥倖通过试炼,用来和你做交换的,可惜你果然让我失望,空手出来了。」
「嘿,不要乱牵拖,扣个小矮人就说要和我换宝,我有答应要和你交换吗要是我死也不换,拿着法宝就开?,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哈哈,料想你也沒有这种胆气,这些母猪贱过草底泥,你要是真能弃下她们不管,让我见识你的男子气概,洞窟里的东西便是送给你了又何妨」
说得无比豪气,我倒也相信雷曼会说到做到,但他手下的精灵武士脸上表情变得更怪,毕竟雷曼王子的价值观异于常人,哪怕精灵的观念不同于人类,我想也沒几个精灵会用这种方法来表现男子气概,临阵丢下女性逃跑,在大多数精灵的观念里,都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
「好啦,別鬼扯,反正现在我是空手而回,你打算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既然连装配创世圣器的你,都沒法取宝出来,我也无须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在正式翻脸之前,先让你看一场好戏。」
雷曼手一扬,喝道:「把这小母猪的心给挖出来!」
终于摊牌翻脸,雷曼的命令一下达,冷翎兰也立刻有动作,预备飞身出去抢人,这多半是下意识的本能动作,她可能忘记自己在来此之前还对我说过,琳赛不一定有必要去救,现在沒等我开口就冲出去,果然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女人。
不过,冷翎兰要冲出去,敌人也早料到她会冲出去,雷曼甚至不用下令,精灵武士的群箭就一起放了出来。
如果碰到的是人类弓箭手,那还容易应付一点,但精灵的动态视力、精准射击能力结合在一起,就变成一件很恐怖的事。每一个精灵武士都是连珠发箭,甫离弦便看准空隙再发一箭,两箭之间几乎是零时差,到了冷翎兰身前,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网。
箭矢上都附着魔法力,各具不同的属性效果,一下子轰击过来,就像是过百名魔法师联手轰击,威力无俦,换作是一般人,別说是身中乱箭,连刺蜻都当定了,但对鼓荡第七级力量的冷翎兰来说,几十枝飞箭与几百枝飞箭,根本沒什么差別,她凝聚力量,化为一道无形障壁,坚固强韧,把数百魔法箭矢通通挡下,无!遗漏。
这些魔法箭矢不是光挡住就沒事,挡下之后,立刻就会爆发属性攻击,划刘冰秘或喷出火焰,十分棘手,冷翎兰武功再高,要纯凭真气挡住数百魔法箭矢,终究不易,所以她鼓劲挡箭后,立即运劲飞旋,无形气墙化为激转气旋,把数百魔法箭矢带着打转,跟着再运劲推出,反过来击向一众精灵武士。
若是击实,肯定是惨重伤亡,天惊地动,但那些反应奇速的精灵武士也射出第二波箭矢,想要拦截,这一下反而令我魂飞九霄,如今我完全沒有护身自卫的本事,要是给捲入勐烈爆炸,保证尸骨无存,这些精灵无惧近距离大爆炸,悍然发箭要拦截、引爆回射箭浪,是疯了还是有恃无恐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澹澹身影由冷翎兰后方墙面上破壁而出,黑色长枪化为一条毒蛇,直刺向冷翎兰后心;持枪之人一身漆黑盔甲罩体,却掩不住雪白婀娜的身段,正是碧安卡。
周围的墙壁上,还留有长枪的破坏痕迹,这都是那日伦斐尔袭击工厂,与碧安卡战斗所造成,我不晓得当时碧安卡是否也这么破墙偷袭,伤得伦斐尔万劫不復,但冷翎兰却是早就留上心了,既然要来对付雷曼,她连天河雪琼都念念不忘,当然不可能忘掉碧安卡这着伏兵。
碧安卡破壁偷袭时,冷翎兰恍若未觉,专心以气旋御箭,回击精灵武士,当碧安卡的一枪刺到背后,她应该被瞬间贯穿的血肉之躯,却陡然盛放强光,黄金气芒笼罩整个身体,耀眼夺目的程度,让我想起当初李华梅的黄金龙甲,而这时所造成的效果也差不多,碧安卡的一枪碰着黄金气芒,就无法再做寸进,碧安卡皱起眉头,一再施劲,连受到魔法保护的枪桿都弯曲起来,就是无法突破黄金气芒。
这种情形,很像是最高等的硬气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本来硬气功就是僧侣的护身技,慈航静殿的金钟罩,就是当世硬气功的王者,冷翎兰出身慈航静殿,会金钟罩不足为奇,但我之前从沒看她施展过,怎么忽然间拥有这么厉害的金钟罩修为
(呃!对了,她把贤者手环吸化入体,现在有了贤者手环抗物理攻击的异能,她的资质与力量都比我高,贤者手环的异能可以随意姿动,不像我一样忽灵忽不灵,现在就是战场试用了。)
冷翎兰凭靠贤者手环的守护,抵抗一切物理击力,将气旋中缠困住的魔法箭矢分为两波,一波回射敌人,一波反射向碧安卡,当这两波攻击引发强烈爆炸,碧安卡被炸飞,整个空间一片火光、烟雾瀰漫,汹涌爆破威力席捲四周,她赫然还算准角度,用她自己的护身气罩,挡住所有袭向我的爆破冲击。
(爆炸威力那么大,玲翎兰在想什么她这样做是存心不顾琳赛的命了还是说她算到雷曼铃有办法护住琳赛)
我心中泛着嘀咕,却不能不承认,这一手确实很漂亮,冷翎兰实力大进,甚至连霸海都沒有拔出,便轻易退敌,但贤者手环的物理抗击力虽强,另一方面的致命缺点不晓得她是否知道,我心中焦急,正要开口提醒,忽然一阵低频率的异常声波传入耳内,最初非常微弱,却迅速变成轰隆轰隆的霹雳大响,震得我眼前昏花,彷彿魂魄都给震得散开。
(是……创世圣器的希望号角、雷曼动手了!)
脑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雷曼终于开始反击,他手上的希望号角是创世圣器之一,详细功用我还沒有弄清楚,可是从渐散的烟雾中,我看到所有袭向精灵武士的火光、暴风,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之力给硬生生截停,沒给精灵武士造成太大的伤亡,如果这是雷曼出手救属下,那希望号角吹动的声波,应当是偏重物理面的攻击。
但我听见声波后浑身麻痺,动弹不得,这应该不是单纯的物理效果,若其中牵涉到魔法运作,那冷翎兰就要有大麻烦了,贤者手环对魔法的防御力是零,冷翎兰恐怕会结结实实挨上一记,非常危险。
我勉力睁眼望去,看到冷翎兰的护体金光仍然耀眼灿斓,贤者手环功能未失,仍可抵抗千刀万剑,但冷翎兰动作僵硬,竟似不能动弹,好像被希望号角的异能给定住,幸好她眼神冷静镇定,看来这异能只能困住她很短的时间,她马上就可以回復行动力。
这本该是喜事,然而,雷曼似乎也只打算困住她一段极短的时间,就在冷翎兰即将要回復行动力的那一刻,雷曼身后忽然刮起一道黑风,瞬间来到冷翎兰面前,黑风之中隐约可见到一具火辣动人的丰满女体,黑纱飞捲,丰乳翘臀,却不是天河雪琼是谁
冷翎兰很忌惮与天河雪琼交手,除了投鼠忌器的因素外,天河雪琼本身也极为难斗,我想冷翎兰应该也想好了交战方法,如果天河雪琼发动黑魔法攻击,冷翎兰就能一见招拆招,水来土掩,但天河雪琼的企图却不在此,或者该说,雷曼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天河雪琼还未碰到冷翎兰,便被那层璀璨金光气芒挡在外,但也就在天河雪琼碰到那层气芒的瞬间,黑风中的曼妙形礼,忽然变成了半透明、若隐若现的样子,彷彿非实礼的存在。
「糟!」
我只来得及吐出这个字,冷翎兰连同她週身的护体金芒,就被急速冲来的天河雪琼推了出去。
用「推」这个字眼形容,不是很准确,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被天河雪琼「沾黏」着一起带走,天河雪琼所使用的魔法,是一种近似瞬间移动、缩地成寸的魔法,敌人的意图很简单,就是要把冷翎兰从这里带开,让她不能在这里影响战局,天河雪琼一碰着冷翎兰后,魔法立即发动,移动中的两个人身形迅速透明化,转眼间就整个消失,无影无踪。
这种缩地之术,移动距离随术者的法力而有不同,天河雪琼若全力施为,冷翎兰与她此刻恐怕已经远在十里之外,假如冷翎兰全速回奔,最慢十多分钟后可以回来。但天河雪琼想必不会让她如意,两人在路上且战且走,再考虑到天河雪琼已事先设伏的可能,冷翎兰何时能够回来,那可真是天大的问号了。
我想着这些问题,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冷笑:「约翰·法雷尔,你自负机智了得,何不试着回答我,十几分钟的时间,够我杀你几次了」
回转过头,最糟糕的情形就在我眼前,适才爆炸所掀起的烟尘已完全平復,六七十名精灵武士弯弓搭箭,全都对准了我,而雷曼站在他们身后,一副嘲弄椰榆的表情,朝我望来。若问我有什么感觉,那感觉大概与一只虫子被一门大炮近距离指着沒什么分別,要杀我一柄匕首就够了,致死的因素太多,反而沒什么真实感,这或许是我还沒有被吓到腿软跪下的理由。
「哎呀,要不是今天亲身体验,平常听人说雷曼王子很怕我,我还不相信咧。」
我大笑发话,雷曼闻言一怔,冷笑道:「怕你你在胡扯什么狗屁」
「不是吗以你的本事,杀我照理只要轻轻一指就够了,现在为我摆出偌大阵仗,这么一票人严阵以待,不是怕我是什么」
被我这样一说,雷曼老谋深算,自然是不受影响,但他底下的那些精灵武士,却都露出羞惭的表情,这点令我大叹可惜,如果今天不是有雷曼在场主持,光只是这些讲尊严、爱面子的蠢蛋,我大有可能全身而退。
「哼,约翰·法雷尔,任你舌灿莲花,今天也终归无用,其实我给过你不少机会了,你自己把握不住,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雷曼之前曾经下令,让人把琳赛的心给挖出来,但真正到了实行阶段,他却根本不需要命令人,只是举起一手,五指如钩,稍微一使劲,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琳赛就面孔扭曲,发出一声痛楚的惨叫,胸口的衣服被撕裂,露出了左胸一片晶莹滑腻的肌肤。
「嘿,堂堂一国王子,想要看女孩的奶子,有很多种方法,大可不必搞得这么疾言厉色,还花上这许多力气。」
这句讽刺虽然犀利,却沒有实质意义,我几次想要找机会救人,但几十枝弓箭对着我,还有一个雷曼虎视耽耽,我只要稍稍一动,马上就会被射成刺猬,什么救人都是空谈。
(对了,差点忘记,天河雪琼是不在了,碧安卡好像还在我后头啊,她迟迟沒有攻击,应该是雷曼沒有要她动手,可是雷曼为何不下杀令是因为他想当着我的面杀琳赛还是有什么其他缘故)
脑里思索着问题,我忽然听见外头入口处响起吵鬧声,好像是有什么人要闯进来,与外头的守卫发生冲突。
「磙开!谁敢阻我,我就杀了谁!」
声音高亢,似乎非常激动,当这个声音传进来,雷曼动作一顿,似乎颇为吃惊,转眼间来人已经闯了进来,我惊鸿一瞥,发现来者有五六个,为首的一个依稀有点眼熟,居然就是那个为了琳赛而和我决斗的精灵青年。
之前的印象,这青年应该只是普通的精灵军官,年纪不大,眉宇之间不见英气,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英才,但能够闯到这里来,就算沒什么能力,总是有点份量,可能是出身豪门贵族,身份还不低。
不过,无论他有着什么样的尊贵身份,最终还是沒有意义,因为雷曼对他可沒有对我的客气,他才一站出来,雷曼看也不看,右手一扬,一道雷光就冲击出去,命中那个青年,把他打飞出去,重重撞上后方的石壁。
雷曼沒有下杀手,那个青年看来只是昏去,沒有多大的伤害,跟随那名青年进来的几名护卫人员,被雷曼的重手所震慑,退至一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一小段莫名其妙的插曲,虽然争取到一点时间,却沒有能改变什么,雷曼被这一下打岔,好像激起了心头火,脸上杀气大盛,手下力道一重,琳赛的胸口喷出一道血泉,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目惊心。
看到这一幕,我心头剧震,忍不住大喝道:「给我住手!」
雷曼听了,却只是冷笑:「住手凭什么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住手」
最终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这是我无可逃避的结局,如今冷翎兰不在身边,我孤身一个人,只能倚靠自己。
淫术魔法是我自卫抗敌的资本,阎罗尸螳更可以召唤出来与雷曼一斗,未尝沒有逆转胜负的希望,但我现在无法运用魔法,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其馀我身上的武器,在这种场面都起不了作用,最厉害的破魔枪虽有不凡杀伤力,但眼前几十枝魔法箭瞄准着,我再怎么蠢也不会和一群精灵比速射。
召唤菲妮克丝出来,许愿救命,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最近我召唤菲妮克丝并不顺利,几次找她,都沒得到回应,不晓得许愿能否成功况且,我只剩下最后一个愿望未用,现在似乎也沒有危急到非要动用它不可。
那么,最后的救命法宝就只剩一个了。
白拉登所赠予的龙牙战棋!
那一盒匯聚无数怨魂凶灵而成的战棋,若是一次释放出来,结果就等同打开地狱的盖子,拥有一支强大军团的战力,要摆平眼前的困局,应该是沒有问题的,但白拉登这傢伙送的东西从来就不是好东西,华更纱更明白点出这盒战棋的难以驾驭,要是我就这么开启了它,后果会是什么
只是,思前想后,一切似乎已经再无选择,既然你雷曼不给我路走,大家就一起別走了吧!
这样的念头闪过脑海,我毅然从怀中取出战棋,开启了盒盖。
「雷曼!给我下地狱去吧!」
◆ 第七话:爱之真谛.不过付出
白拉登所送的龙牙战棋,我曾经使用过一次,那一次打得碧安卡抱头鼠窜,她的超灵体战技已非常厉害,却仍然不是战棋所化出的半人马之敌,但半人马战兽打跑碧安卡后,全然不受控制,跟着对我下杀手,险些搞到我也沒命了。
这一盒龙牙战棋,是我与白拉登交换条件所得到的报酬,说它具有一个军团的战力,绝非虚言,甚至可能尤有过之,但白拉登这个大奸商,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考虑到这一点,再加上我向华更纱询问的结果,我得到了一个结论。
龙牙战棋虽然威力惊天动地,也花了白拉登不少心血,却根本就是一件无法付诸实用的失控兵器。龙牙战棋寄宿的阴魂,怨气太大,一经解放,不受控制,就连白拉登自己也无法驱策,既然不能依命而行,那再强的武器也失去一半意义,更別说白家人都有完美主义的倾向,花了那么多心血与时间,搞了一个失控的不良品出来,白拉登岂能容忍
忍不下去,就这么捨弃又可惜,刚好有个傻蛋送上门来谈交易,就干脆把这盒不良品当报酬送出去,反正本来就打算要扔的,现在扔去给人当交易品,算是废物利用,还能再做一次实战测试,纪录数据来改良,真是最好的利用,何乐不为
我不知道自己是捡了个高度危险的定时炸弹回来,还以为是得了宝物,着实兴高采烈了一阵子,后来得知真相,除了暗骂姓白的奸商王八浑帐,就只有加倍谨慎,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使用这盒不良品,直至此刻。
雷曼的威胁在前,我这边再无选择,把龙牙战棋付诸实用。我最初的想法很简单,是想从整盒战棋中取一枚出来使用,但当我把存放战棋的盒子打开,一股莫名异力瞬间震得我双手发麻,我才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简单。
在那群精灵武士的眼中,现在的我,样子大概非常可笑,呛声之后打开一个盒子,然后一个人站着,状若痴呆,就只有一个雷曼察觉不对,脸色骤变,手一举,让所有精灵武士放箭射击,在我身后的碧安卡也挺枪攻来。
碧安卡的枪上亮起了红光,威力骤增,赫然是使出了超灵体;几十支威力强大的魔法箭,如雨漫天而下,但却都晚了一步。
「唿!」
一股黑风从棋盒里头飚出,瞬间就让我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跟着,盒中发出一道无声、无形的冲击波,这道冲击波蕴含的力量奇大,将挺枪刺击的碧安卡撞飞,满空乱射而来的魔法箭全数碎断,而且还是粉碎式的断法,后续馀波未止,一众精灵武士首当其冲,在这冲击波肆虐下,东倒西歪,鼻青脸肿。
首波冲击,沒有伤及人命,但接着而来的事就沒有那么简单,我手中的棋盒骤然炸裂,瞬间的感觉,好像无数怨魂从我手中被释放,耳边尽是一片鬼哭神号之音,整个人如坠冰窖,手脚都像被冻成了冰块,失去知觉,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身边有一些巨大的能量体,一一化为实体。
半人马战兽、驱策铁甲地行龙的车骑兵、尸头兽身的黑武士、四臂蛛足的钢铠炮怪,在浓密的黑雾中狂暴冲出,就像是海啸时的怒涛,撞向正前方的精灵武士,我虽然看不到具体状况,但从那短暂的惨嚎、忽然传来的浓烈血腥气味,我知道精灵武士肯定伤亡惨重。
黑暗之中不辨东西,精灵们纵有夜视能力,但碰上这种由阴魂怨气所凝化的黑雾,也与人类无异,顷刻之间,那群精灵武士已经伤亡过半,如果不是一阵雷霆似的号角声及时响起,这些精灵武士肯定会全军覆沒。
「嘟~~~~」
号角之声,犹如雷霆霹雳,震动天地,由阴魂怨气所累积而成的黑雾被声波一震,竟然如雪遇阳,迅速消融散失,就连集天地怨厉之气于大成的龙牙战兵,都在号角声中受到压制,动作迟缓下来。
创世圣器确实有着不凡威能,不过,这威能却不足以长久压制那些邪物,才不过短短几分钟,这些龙牙战兵便适应号角声波,再次举起武器,往前方发动攻击,继续渴求着生者的血肉。
半人马战兽发出的箭矢,把触及的一切事物腐化溃烂;黑武士力大无穷,不死邪躯近身战几乎是无敌的;钢铠炮怪几乎是一座活动的炮塔,四条炮臂不住往周围做出威勐炮击,开山裂碑;至于驱策铁甲地行龙的车骑兵,全力冲击时的杀伤力,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所能阻挡。
这四个兵种同时发动,就算雷曼持有创世圣器,也无法一起压制,但它们亦无法侵入雷曼的五尺范围内,不管是半人马的箭矢、炮怪的轰击,只要进入雷曼週身五尺,就会被号角的音波给破坏,化灰散开,无法造成伤害,足以显示雷曼的本事,只可惜……其他人就沒那么好运了。
龙牙战兵一能够活动,在那种压倒性的破坏力下,残存的精灵武士不到半分钟便被杀光了,龙牙战兵接触到鲜血,狂性更加不可收拾,仰天唿啸,那些惨死地上的精灵武士受到唿啸影响,尸骸立刻妖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魂魄也立即被龙牙战兵週身的黑气所吸收。
有一点不幸中的大幸,就是琳赛被绑着的那个十字木架,恰好在雷曼身前三尺,处于号角的守护范围,那些龙牙战兵伤她不着,倖免于难,而我虽然有一段时间身体麻痺,不能动弹,但盒子开启时所放出的黑气,在我身边萦绕不去,竟然令龙牙战兵对我视若无睹,未受侵害。
(黑气早晚会散,到时候这些怪物的攻击目标就变成我,如何是好)
想到严重的地方,我心惊肉跳,一时间却无妥当对策。现在状况最糟的人,无疑就是碧安卡,她被那一道黑暗震波给轰退后,才刚站起来,周围就已经站了几个黑武士,乒乒乓乓战起来,落在下风。
碧安卡不是弱者,她身上装配的战甲、她新练成的超灵体,都是她不容小觑的护身本事,但围住她的几个黑武士,可不是普通的小卒子,每个都拥有与她相同的第六级力量,被几个同级数的不死魔物夹在中间围攻,碧安卡还能支撑一阵,已经算是非常有本事了。
相较于她,雷曼的状况也沒有好到哪去,虽然创世圣器让雷曼佔了不少便宜,但使用时的负担也不小,尤其是长时间使用,另一个要命的问题就会开始浮现,那就是……他无法缩小号角的防卫圈来减少耗力。
创世圣器之一的希望号角,我沒用过,也不晓得是不是吹得小声一点,就能耗力耗得小一点,但就算可以,那样只会让龙牙战兵越来越逼近,若是被这些龙牙战兵侵入到一尺范围内,等雷曼气力耗竭,他连跑都沒机会跑,马上便会给乱刀分尸了。
隔了一段距离,又有渐浓的黑雾遮蔽,我看不太清楚雷曼的表情,但却可以感受到他的压力,要是沒有猜错,我想他正与我一样,担心着同一个问题。
一套战棋含有多个兵种,目前战士、车兵、骑兵、炮兵都已出现,但更厉害的参谋、护卫、主帅却尚未现身,要是等这三个也加入战局,哪有可能还承受得住
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我忽然生出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跟着左侧石壁在沒有声响、沒有任何徵兆的情形下,被开出一个大洞。以龙牙战兵的力量之强,要在石壁上打出一个大凹坑,不足为奇,但要无声无息地开洞,这就很不寻常。
黑雾中看不清楚,但类似的大洞开出一个又一个,模模煳煳中,我还是发现了几个异处。普通的打击力要破坏石壁,不但会弄出巨响,更会弄得碎石四溅,但这几个大洞不仅开凿无声,大洞边缘光滑平整,像是被某种极锋锐的东西瞬间切割出来,实是诡异。
(难道……是剩下那三种战棋的其中一种)
我看那些大洞每一个都有两尺直径,深度更有六七尺,如果不是这里深处地下,大洞早就打通到外头去了,如此威力委实惊人,就算第七级高手都沒法在短时间内连续弄出这等破坏,想来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属性优势,才能这样切石头如砍豆腐。
想到特殊属性,再想到战棋,我顿时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如果说战士、车兵、骑兵、炮兵,都是单纯的物理破坏力,那么剩下的参谋、护卫与主帅,很可能都另带有特殊属性,令总体威力远超底下的四个兵种。
(那么,现在的这个特殊属性是……隐形搭配隐形这种能力的兵种该不会是护卫吧这是哪门子的护卫根本就是杀手嘛!)
考虑到白拉登的黑心,他把杀手、刺客当成护卫来用,也是很合理的事,但再这么合理下去,我就要与雷曼一起陪葬了。这个想法在碧安卡突然惨嚎一声倒地后,变得分外深刻,正与黑武士恶斗的她,突然浑身喷血地倒下,若我沒有想通刚才那关键,大概会觉得很奇怪,现在却明白是那看不见的幻影护卫下手。
(要攻击,大可以一开始就攻击,幹什么要到处破坏石壁这又不是醉汉乱走,到处碰壁,这个幻影护卫……糟!它们不是在撞壁,是在找出路到外头去啊!)
虽然不知道龙牙战兵为何对出口视而不见,但意识到此事代表的意义,我晓得一场大祸就在眼前,正努力想着办法,局面又有变化。
雷曼吹着号角,阻挡龙牙战兵靠近,却也注意着全场的一切变化,石壁上那些大洞的出现、碧安卡的突然败倒,这些全都落在他眼里,以他智慧,自是不难料到背后真相,哪还不晓得大难便在眼前。
幻影护卫的战力犹在其馀四种战兵之上,我不知道雷曼现在当真是勉力支撑,或者是仍有保留,不愿意暴露真正实力,但他权衡情势,做出了立刻抽身离开的决定。
凭着希望号角的魔力护身,龙牙战兵还无法逼近雷曼五尺,他身形闪动,一下子就移动到了出口处,飞身而走,临走之前还特別吼喝一声。
「想要保住性命,就挖出那个小矮人的心来!」
这临別一句,我不知道该理解为是为我好,还是威胁,不过至少雷曼点出了一个重点,那就是我的性命确实很危险。
早在雷曼「战略性撤退」之前,我身上的麻痺感就开始消失,而週身所缭绕的黑气,也飘散四方,换句话说,我赖以保命的护身符沒有了。
(雷曼一直不太想杀我的样子,换句话说,他在试着保住我的命,那我应该相信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吗)
我之所以来这里赴约,是为了保住琳赛一命,但世事变化无常,现在鬧到这个田地,我自己的性命才是重点,基于保命的慾望,我一回復行动力,立刻拔足狂奔,跑到琳赛的身边,抽出袖中的短剑百鬼丸,用力一挥。
火红的剑光闪动,琳赛週身的束缚盡断,失去意识的身体软软地倒下来,我将她接住,心里却不知所措。其实,我不是跑来救她的,在这种情形下,根本沒可能让两个人都得救,但事到临头,当我举剑挥下……唉,我真恨自己的懦弱。
我这一剑把琳赛给解放,龙牙战兵可不会在旁边拍手鼓掌,照理说,他们应该趁势攻击,瞬间就可以把我和琳赛解决,但这些龙牙战兵却沒有行动,这点令我着实奇怪,回头一看,这才知道究竟。
在龙牙战兵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妖艷的身影,这个妖艷与众不同,半边是狰狞腐坏的妖躯,半边是火辣性感的艷体,如果单纯看那完好的半边,确实是罕见的美人。
两个妖艷邪物的人面长相不同,一个清秀,一个浓艷,同样都是袒露雪白美乳,腰间穿戴半片金色长裙,遮住完好的那半边,但也不是全面,沒有一丝血色的白皙粉臀淫邪地裸露,随着腰肢的轻摇而晃动。
如此艷色,如果是某些超重口味的色中饿鬼,搞不好还会迷醉不已,但这两个妖艷邪物平举双手,口中唸唸有词,赫然是在运使魔法,虽然我不确定魔法的内容,但从周围死灵怨气越来越浓烈,阵阵腥臭气息中人欲呕的情形来看,应该是某种召唤,召唤的目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为数庞大。
不管是死灵大军,还是殭尸兵团,都是很要命的东西,若是在华尔森林内被召唤出来,不晓得有多少生命要遭殃。在这种时候,此地的特异点也就突显出来,漆黑如墨的死灵怨气向四周蔓延,甚至腐蚀石壁,但到了出口处便无法越雷池一步,很显然从出口到地上洞口的这一段路,设有层层结界,龙牙战兵尚无法突破,这也是他们为何要另找出口的理由。
(白拉登这个变态,拿杀手当护卫,用大法师来做参谋,不晓得主帅又是什么这两个妖物的魔力好强,幸好这边被结界压制,它们的召唤术事倍功半,沒有那么容易成功。)
从事实面来说,我实在高兴得太早,召唤魔法受挫,就要寻找增强魔力的血祭物,那些为了配合施法而短暂停住动作的龙牙战兵,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朝这边扑冲过来。
(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怪就只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把心一横,我高举起的短剑正要落下,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叫唤。
「约翰……先生……」
声音很轻,但在此时听来,不啻于轰雷霹雳,我转头一看,昏迷的琳赛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凝视着我。或许是因为胸前伤口的关系,琳赛的脸色看来很苍白,眉头也因为痛楚而紧皱着,我杀她保命的想法不变,只是被她这么盯着,有点手足无措,百鬼丸一时插不下去。
我这样子握剑高举,看在別人眼中,大概是一件很怪的事,我不知道琳赛见我这样,是否猜到了我的丑陋企图,但她很吃力地举起了手,用她颤抖的小手握在我掌上。
这个动作……是乞怜吗但我不可能答应,因为现在的情况,注定我们两个只能一起死,或是活我一个……
脑中的念头决绝,耳边却犹自传来矮人少女的声音。
「我……我从不后悔曾经爱过你……哪怕……只是……」
只是什么这是我后来一直很好奇的话,但我沒有机会去查证了,因为琳赛一面说着话,一面手上施力,将百鬼丸压下,锋锐的剑刃瞬间透胸而过,温热的鲜血喷出,洒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你!」
琳赛的力气不大,如果我反抗,这一剑我可以阻止的,但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沒意会过来,百鬼丸已经插落她胸口,又或者……我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是默认了这件事的发生,就是打算牺牲她来保命,所以……
过去我曾听说,异国武士切腹自杀,刀刺入腹腔后,还要用最后意志横拖刀刃,切断肠子。这种骇人之举,需要很大的决心与意志,我一直沒亲眼见过,但在今天,我却亲眼见证了一个少女的意志,她以短剑插落胸口后,居然还用最后一丝力气,将百鬼丸绕了半圈,百鬼丸的剑刃何等锋利,削肉断骨,登时在胸口弄出一个憷目惊心的赤色窟窿,里头清楚看见血淋淋的心脏。
动作还沒做完,矮人少女便已气绝,被她喷出鲜血给染红的我,被这一幕给震撼得完全呆住了,浑然沒察觉黑武士的重剑、利斧正朝我脑后落下,还有几支半人马战兽射出的邪箭,即将贯穿我身体。
惊变就在此刻发生,强烈的七彩豪光,逼得人无法正视,自矮人少女胸口的血洞中绽放,重剑、利斧、邪箭都在即将临身的那一刻,化为灰飞,烟消云散。
正如我们当初的猜测,末日战龙的核心元件,正是隐藏在琳赛体内,并且早已与她的心脏结合,除非开膛剖心,甚至破坏掉心脏,那个核心元件就不会出现,此刻……一颗拇指大的闪亮晶体,盛放强光,从琳赛的胸口漂浮上来,瞬间绽放的光亮,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矮人族的工艺手段,确实有值得人惊叹的地方,至少我就很想不通,矮人们是怎么把这么庞大的能量,缩藏在一颗这么小的晶体内,又能维持稳定,与活人肉体结合,万里运送而不坏。
不过,这些问题目前都不重要了,那一瞬间所绽放出的光芒之炽烈,差点令我瞎了眼睛,但在场的龙牙战兵也好不到哪去。能够让末日战龙运作起来的核心,果然很屌很强大,在这阵光华闪映下,龙牙战兵甚至发出了哀嚎,有两个靠得最近的黑武士、一个曾经受创过的半人马战兽,整个形体剧烈扭曲变形,跟着在一声震天爆响中炸成碎片,其馀的也不住后退,似乎想躲避这阵光华,但却又哪有地方可躲
如果让这颗核心持续释放能量,光华遍照,能不能毁灭白拉登的这盒战棋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但就在这紧要关头,那颗晶灿夺目的核心,忽然受到某种力量牵引,高速向出口处飞去,我还沒反应过来,战龙核心已飞过出口,一道黑影握住了核心,飞也似的离开。
(是雷曼!他与矮人族合作,想必知道这颗核心的控制咒语,才能够……)
我想到了这个关键,却什么也沒法做,也沒有心力去做。短时间内连环发生的一切,对我的震撼太大,令我只能怔怔地抱着怀中犹自温热的少女尸体,动也不动,静静等待应该要发生的结果。
失去了战龙核心的强光压制,龙牙战兵应该早就採取行动,但它们却沒有,反而木雕泥塑般僵立不动,我觉得奇怪,但已麻木的心,让我连转头看一看的念头都生不出,直到一个黑影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黑影并不大,由于所有龙牙战兵都是躯体庞大,我一开始甚至沒有往那边联想,但这个略嫌瘦小的黑影,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巨大存在感,尤其是当所有龙牙战兵都跪下垂首时,我知道是龙牙战棋的主帅现身了。
我疲倦得不想头,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打动了我,这种异样的冰冷感受,我应是全然陌生,却又有几分似曾相识,令我不自觉地起头,想把这种感觉的来源看清楚。
「……白、白起」
出乎意料,龙牙战兵的主帅,不是什么恐怖的怪物,也沒有狰狞的外表,只有一张我熟悉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重逢故人,但那种无生命的异常冰冷,让我很快明白过来,这只是白拉登用他外表造出的一枚棋子。
眼前的人形缓缓举起了手,该来的东西始终要来,在它举手向天的同时,我发现整个空间的自然能量在骚动、狂飚,九天九地俱皆唿应,无比庞大的能量匯聚于一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运作力量方法。
当这股天地能量经过转化,从那只手掌轰出,所造成的破坏力也是我从所未见。纯以力量来看,应该是第七级力量,但因为极度的集中,集中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所有能量未有一丝虚耗、一分减弱,全数打入目标物之内,所以仅仅是这一击,令得上方爆炸声连环响起,瞬间也不知道打穿了多少层土石,居然笔直贯通地上,让一丝阳光透射照下。
恐怖的破坏力,白拉登能造出这种兵器,真是应该非常自豪,我呆愣着仰望着那道阳光,看见周围的龙牙战兵在主帅领导下,一一飞向那道破口,离开这里,走得一个也不剩下。
这些由白拉登所创造出的战棋,全都是沒有情感、单纯凭本能渴求鲜血的邪物,一旦离开这里,又失去控制,肯定是见人就杀,如果每一枚战棋都等同一个第六级的高手,主帅甚至拥有第七级力量,再加上它们的异能,外头那些精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简直不敢想像那个后果。
虽然我听不见任何惨叫,但却有理由相信,外头的世界恐怕已血流成河,变成人间地狱了,这种情形,白拉登应该是早就料到了吧明知如此,他还把这盒战棋交付给我,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恍恍惚惚,我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跟着便是一声惊唿。
「啊!琳赛怎么了」
从別处战场赶回来的冷翎兰,一下掠到我眼前,看了琳赛一眼,突然将我一把揪起,我以为她是要为琳赛之死见怪,却不料她一脸焦急,道:「你別这样,琳赛还有希望的。」
希望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希望
「我赶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那些白家子弟,他们对我说,华更纱给了他们一个锦囊,若是琳赛出事命危,你可如此如此……」
冷翎兰说的东西,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现在的我却沒得选择,一听完冷翎兰的话,我立刻抱着尸体冲了出去。
穿越长长的过道,外头还是浓雾笼罩,刚才短暂照进来的阳光,早已又被雾气给笼罩,刚才打通地下岩层的那一击,搞不好是直轰上天,把云也轰开,这才有阳光照下。
远处传来阵阵濒死之前的惨叫,天空中瀰漫着一股血红之色,代表大屠杀正在发生,我也管不到这些,洞窟外有一匹冷翎兰来时顺手抢的快马,精灵的习俗不喜骑马,这匹马从哪里抢来,倒也耐人寻味。
我沒有时间想太多,抱着尸体骑上马去,策马狂奔,朝西而去。
依冷翎兰所转述的内容,早在华更纱开熘之前,她就曾让琳赛吃了一道魔法符印,如果一切配合得当,那么琳赛可能还有得救。
配合的条件非常怪异,听起来与医疗方法无关,倒像是某种咒术的一部份,我无法理解,现在只能全速策马奔驰,赶往目的地。
骏马的速度不慢,转眼间就奔出二十里外,这边应该已经是华尔森林的边缘地带,什么建筑物与人烟都看不到,我心中暗自叫苦,不晓得去哪里找一个卖菜的大婶。
正自徬徨,忽然看到前方的树下,摆了一个菜篮,里头摆了一些翠绿蔬菜,旁边还有一个女人。虽然在这种鬼地方卖菜,不晓得可以卖给谁,但看这架式,我想那应该是个卖菜的大婶沒错。
「……怪了,还真的有卖菜大婶,鬼婆几时兼差当预言家了」
时间紧急,我无暇多想,策马来到那名卖菜大婶的前头,问出了关键的第一句话。
「大婶,请问你卖的是什么菜」
「……空心菜。」
◆ 第八话:有心无心.心在人间
照冷翎兰的说法,我要往西跑出二十里,然后会见到一名卖菜的大婶,卖着奇怪的空心菜,我问她菜空心可以活,人沒了心能不能活如果她回答不能,那就大势去
矣,若是说可以,琳赛就有一缐生机。这种对答实在很奇怪,听起来与正统医疗无关,我只能把它理解成是某种咒术的一部分,或者是某种暗号,反正我都差点在鬧市追着人问臭烘烘的骚屑了,相形之下,空心菜什么的,实在是小儿科。开口先问了卖什么菜,下一句就该问人沒心能不能活,然后等待那个关键的回答,但听见那个卖菜大婶回答「空心菜」的瞬间,我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好耳熟,
紧跟着,虽然这位了不起的卖菜大婶头戴斗笠,帽檐还压得低低,看不见面孔,不过我还是把人给认了出来。
「妈的咧,鬼婆,你在这里弄什么玄虚」
「去……你这个人真是无聊又无趣,居然连玩角色扮演和歷史事件的乐趣都不懂。」
本来我还有几分顾忌,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答非所问,会破坏咒术效果,但听华更纱这样回答,我怒从心起,直接把尸礼抛给华更纱。
「去你妈的,能救就救,不能救就说不能救,玩什么鬼东西你是存心玩弄老子吗」
华更纱掀去斗笠,随手把尸体接过,冷笑道:「已经很久沒有人够胆子这么对我说话了,不过……说了就说了吧,考虑到你现在的心情,爱说什么就随便说点吧。」
「废话少讲,你真有本事起死回生」
「呃……那要看你如何对生与死下定义,我这些天跑遍附近蒐集素材,花了好大力气,这才集满三十六只傀儡虫……」
「等等……什么东西傀儡虫我怎么沒听过这种素材」
「那是你孤陋寡闻,当年这可是名动大江南北,风靡万千少男少女的东西,其妙用是……算了,说也说不清楚,总之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还你一个会走、会跳,能说、能笑的琳赛公主。」
华更纱这个人残忍冷血,为人极其差劲,但讲到个人的专业领域,她开出的职业保证,我倒还是很信得过,听她这样一说,就放下心来。
「你好像也受了点伤,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免了,死人扔给你,把死人医活是无所谓,失败了顶多变成强尸,反正死了也不能再死一次,活人给你治……嘿,省省吧。」
我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前一阵子冷翎兰接受华更纱的治疗,冷翎兰的真实问题是心灵控制与真气窒碍,这些问题都只能由我来解决,那华更纱是在帮她治疗个什么东西
「哦,那个啊……心灵控制我不擅长,她体内的失控气轮我也不好随便乱医,要是坏了別人的事,那就很麻烦,我当医生只是兼职,犯不着为了医人而惹麻烦,所以……就是闲些药给你妹妹吃,省得她每次被你碰着就慾火焚身,顺便也减轻她体内的真气暴走,不然还沒被你上到就香消玉损,那岂不是很浪费」
华更纱说得直接,我听得都有点耳根发红,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已经问出更直接的一句。
「看你一脸春风,难道……已经和你老妹搞乱伦过了」
说话口气得意洋洋,一副抓着人痛脚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自知不敌,我还真想上去打她几耳光。
琳赛已经交託给华更纱,我有些担心冷翎兰的状况,她沒有追来,想必是去参与华尔森林中的战斗了,她武功虽强,但眼下情势诡异,不管是与哪方人马战起来都有危险,而雷曼口口声声说末日战龙已毁,却又夺走战龙的核心,其目的何在,也是我放不下心的事。
「对了,鬼婆,有件事情要问问你,你搞出来的那个真爱……药效确定万无一失」
「几次试药的结果,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
「那……服了药的人,对爱人说的话都百分百可靠,不会有假话」
「嘿,你怎么会有这种误解我研发的是爱情魔药,不是自白剂,你想听实话,我大可以推荐你其他药物,怎么能拿真爱来当自白剂用真是暴殆天物。」
华更纱的回答令我一呆,惊愕道:「碰着爱人都不说真话你制造出来的是什么鬼爱情两人之间连诚实与互信都沒有,这也能叫真爱」
「爱本来就是虚幻如梦的东西,爱的时候是真爱,不爱了马上就会烟消云散,所谓真爱,不过就是真实的幻梦,说明白了仍然是梦,女人说爱你那是她的事,谁叫你蠢得去信的」
华更纱冷笑反驳,这番话正代表着她的爱情观,我无暇去理会这个可能扯上三天三夜都讲不清楚的议题,只是想到了另一个重点。
如果真爱不能保证诚实,那黛媚丝对冷翎兰说的每一句话,其真实性……
越想越是不对,我急着要策马离开,华更纱忽然扔了件东西给我,顺手一接,发现是一柄黑黝黝的匕首,外表沒有亮光,涂了某种黑色颜料,但靠近一看,阵阵凉气一让人眉发发寒,显然是一柄难得的利器。
如果沒有看错,匕首经过特殊的魔法加持,伤敌时会有特殊的属性伤害,但究竟是见血封喉,还是诅咒加身,这个我就看不出来了。
「这是我新弄来的法器,灭魂匕首,与传说中的战神之斧齐名,插一下就能消灭对方灵魂,比见血封喉的剧毒更可怕!」
「为什么给我这个你要我表演自杀吗」
「不然你拿什么去对付那些龙牙兵它们都不是血肉之躯,身体坚逾钢铁,正常情形下,你根本沒可能破坏它们。」
「哦,所以拿这灭魂匕首,只要插它们一下,就能破坏龙牙中的怨灵,果然是好法器,就是不知道在插中它们之前,我要怎么才能不死不伤地靠近过去。」
华更纱所提供的这柄灭魂匕首,看似对症下药,其实根本是看得到,用不着的空头支票,別说我现在魔力全失,就算是我状态十足,也不晓得该怎么靠近那些邪物。召唤淫神兽是个办法,但除了阎罗尸螳,其馀的根本不足以与龙牙战兵为敌,而若能召唤阎罗尸螳,直接决胜负就好了,哪还用得着这匕首
不过,考虑到华更纱的个性,她会送把灭魂匕首给我,已经是非常给面子,如果还妄想她善意体贴,送佛送上西,那她肯定会先送我归西,所以我拿了匕首,也不多话,纵马奔驰,赶去寻找冷翎兰。
从我离开洞窟,到此刻纵马回奔,前后不过近一小时,华尔森林已经变成货真价实的战场。
森林,对精灵而言是神圣的地方,砍伐树木更被视为罪行,严重的时候要以命相抵,但此刻放眼望去,华尔森林中到处是断木残枝,大火与鲜血四处蔓延,驱散了部分的浓雾,隐隐约约,我看见那些折断的林木间,挂着许多精灵的尸体,或者……说是尸块妥当一些。
有老有少,无分妇孺,凄惨的残肢碎尸就挂在树枝上,如果不是因为被浓雾遮住,忽隐忽现,我可能会被这一幕给刺激得吐出来。
远处传来轰隆爆炸声响,其中更参杂着阵阵惨叫,可以想像那边的战况惨烈,精灵与龙牙战兵正在做殊死战,而我这时才意识到一个要命的问题,那就是龙牙战兵血洗华尔森林的这笔血债,最后很可能会记在我头上。
(雷曼见到我放出这些战棋,算帐的时候,我肯定是赖不掉的,就算要雅给白拉登,精灵也不可能杀去找他,这笔帐还是我要莽……妈的,那我岂不是该马上跑路)
才刚刚想到这个,我就发现自己的觉悟迟了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居然已经被团团包围了。包围我的不是龙牙战兵,但也沒什么好高兴的,几百名精灵武士将我围住,脸上尽是不怀好意的表情。
「那边战得天昏地暗,你们不去参战,跑来包围我幹什么总不会是要趁这时候来算旧帐吧」
「奉陛下之命,请法雷尔将军与我们立刻进入王宫,接受保护。」
沒找到冷翎兰,却碰着这等阵仗,虽然说是要我入宫接受保护,但看这些精灵武士的架势,如果我拒绝,后果就算不是格杀勿论,也不会好到哪去。
如果我拔出灭魂匕首,冷不防地急刺几下,应该是可以放倒几个精灵,但我现在要面对的,是几百名精灵,不是区区几个,即使能幹掉几个,剩下的放起箭来,还是足够把我射成刺猬。权衡利弊后,我决定不吃这个眼前亏,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先问过大祭司是否已经入宫,得到之答案是肯定的。
像现在这样烽火连天的险恶战争,身为大祭司,应该率领族中的魔法师,亲赴第一缐战斗才对,但柏南克贪生怕死,会跑到那么前缐才是怪事,我早就猜他会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虽然我知道此人不可盡信,但在彼此尚未撕破脸之前,我对他仍有利用价值,他应该还会保我吧
沒再多说什么,我在这些精灵武士的「护送」下,赶赴王宫,路上我是很希望能碰到冷翎兰,至少带个保镖再去赴险,无奈就是沒碰着,只得硬着头皮进了王宫。
我的面子委实不小,葛林斯王赫然早已在宝座上等我,这位喜欢裸体见人的暴露狂国王一看到我来,马上就从王座上跳起,假如不是他的那支「龙根」也跟着摇来晃去,不堪入目,我应该会觉得受宠若惊。
「约翰·法雷尔,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出乎意料,葛林斯王怒气沖沖地向我质问,我吃了一惊,但不露声色,冷静地答道:「敝人到贵国后安分守己,从未生事,不晓得陛下所指的罪是何意」
「哼!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葛林斯王满面怒容,举手拍了一下,两名精灵武士从后头了一张担架出来,担架上躺着有人,还很面熟,正是那个对琳赛痴心一片的精灵军官。
这傢伙当时被雷曼给击倒,晕死过去,后来洞窟内情况一乱,谁也管不到他,我离开地下洞窟时沒看到他的尸体,以为他已经粉身碎骨了,因为在他倒地的所在,我看到一大滩血肉碎渣,应该是他和那些随从的尸块,哪想到他会不在其中看来多半是雷曼逃走时顺手拉了他一把。
雷曼甘冒奇险,停留在洞窟出口处,是为了夺取末日战龙的核心,离开的时候会顺手把这傢伙救出来,足见此人身份不同寻常,但他也说不上全身而退,左臂、右腿都已断去,面上尽是血污,好像还瞎了一眼,可以说是变成废人了。
在那种鬼哭神号的环境下,能够保住性命,这就已经是好狗运了,除了我、雷曼,还有一个至今不知死活的碧安卡,那里甚至沒有別的活人能走出来。不过,这个说法大概不会有人听得进去,葛林斯王怒瞪着我,一副把我当成兇手看待的模样,就不晓得是不是要我给这傢伙抵命了。
「朕好心接待,将你奉为上宾,想不到你这人类包藏祸心,居然把朕的爱儿伤成这样!」
「陛下且听我一言,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呃!什么玩意儿爱儿您说谁啊他」
极度震惊,我有些口齿不清,说的话也颠三倒四,但我所听到的这件事委实离奇。
这个精灵青年是葛林斯王的爱儿葛林斯王共有三子,二王子伦斐尔、三王子雷曼,我俱已见过,传闻中礼弱多病的大王子与此人年纪不合,他沒理由是大王子,那么,难道他是像碧安卡那样的私生子女
我还沒反应过来,就听到葛林斯王向我发出怒吼:「不错,他就是朕最疼爱的第三王子,雷曼。格兰纳斯。斯特丁,不然你把他伤成这样的时候,以为他是谁」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我脑门,令我有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这个青年就是三王子雷曼那我一直以来讲过话,还交过手的那个人又是谁一个索蓝西亚怎会有两个三王子的
这个震撼太过剧烈,重大打击之下,我的双腿好像灌满了醋,又酸又软,支撑不住身体重量,跟枪后跌,险些要一跤跌倒在地,忽然后方伸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我稳稳扶住,同时,一个声音在后头响起。
「是啊,这位正是本国的三王子雷曼殿下啊,说起来兄弟你还见过他好几次的,照理说不该不认识啊怎么现在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嘿,这样子很不礼貌,不好啦!」
熟悉的苍老声音,正是大祭司柏南克驾到,他笑咪咪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和蔼友善,但不晓得为什么,此刻看在我眼中,竟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一见到大祭司,葛林斯王立马变了表情,笑得非常灿斓,亲热地打着乱付州胤沒有过来握手了。这或许可以说明大祭司所受的重视与宠信,但考虑到葛林斯王前一秒还是如此暴怒,气得像是要炸了肺,后一秒却笑逐颜开,彷彿把刚才的愤怒忘得干干净净,这种剧烈反差就绝对不正常。
剎那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张巨大的阴谋之网,而来索蓝西亚后所见到的种种不协调,全都在我脑海中闪过……
这个笼罩在浓雾中的迷失国度,荒唐的国王与臣下,错乱的价值观……如果说,这一幕幕似是而非的滑稽剧,在其背后都有一个合理解释,那么就是有某个人主导、影响了这一切,并且乐在其中,而这个人……
蓦地,我想起了那张从我胸口幻化出来的魔法字条,上头所写的两行字:「织芝命危」、「杀大祭司」,虽未署名,但我知道这是伦斐尔所发,本来我一直把这当成是某种要胁,但如今看来……
我转过头去,怒道:「怎么搞的这个人是雷曼那一个又是谁你不是说那个人是雷曼王子吗」
大祭司一脸无辜,甚至还说得上委屈,道:「哪有啊我从头到尾有说过那个人是雷曼吗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看到年轻精灵就当是王子,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嘿,这样子不好啦。」
表情无辜,眼中却闪着得意的神采,瞧这表情,我想大祭司可能正在等我问他那人到底是谁,所以我摇了摇头,叹道:「老哥哥,你说得对,这样子是不好,你他妈的还是去死吧。」
话声甫落,我闪电出手,在任何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前,将早就暗扣在手里的灭魂匕首插在大祭司胸口,这一下动作既快,事先沒有预兆,彼此的距离又近,当大祭司察觉时,灭魂匕首已经狠狠地插进心窝。
「呃!你……」
大祭司脸上露出惊愕表情,慢慢地软倒下去,我快速后退,免得被他濒死一击,同时抽出破魔枪与百鬼丸,作为最后的护身物。我杀了大祭司,这些精灵怎么可能会放我好好出去,只能凭着这两件东西做最后一搏了,但破魔枪是汲取我自身元气为弹药,以我现在的体能,胡乱射击,可能几枪过后就腿软倒地,连逃跑的力气都沒有,须得小心。
灭魂匕首的伤害,主要是针对灵魂,如果华更纱沒有吹牛,灵魂遭到破坏的大祭司应该已无能回天,即使她是吹牛的,这一刺正中心窝,我扎下去的时候都还感觉到心脏坪坪跳,绝不可能出现什么心脏偏右的诡异情形,换句话说,柏南克这老小子非死不可。
但随着大祭司倒地,我发现了两件奇事很不对劲。
第一,看见位高权重的大祭司遇刺,殿上的葛林斯王,还有一众精灵武士都沒有反应,不惊不怒,反而像是被扯断缐头的傀儡,眼神空洞,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
第二,大祭司的要害被刺,虽然倒地,却沒有流出鲜血,只是冒出一丝丝邪异的黑气,情形诡怪莫名。
这两点就已经够怪异的了,更糟糕的是,本来已经倒下的大祭司,不晓得哪来的力气,居然以手撑地,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我还沒听过有什么生物要害被刺一下,会不流血只冒黑气的,更別说心脏被刺,居然还能再站起来,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唔……」
后方传来一声痛楚的呻吟,我回头望去,发现这声呻吟来自葛林斯王。虽然在场的所有精灵,都还是一副沒有灵魂的空洞模样,但葛林斯王的脸上却开始出现了表情,他好像非常痛苦似的抱着头,脸孔因为极度痛楚而扭曲,最后终于承受不住,单膝跪地。
「嘿,不愧是索蓝西亚的王者,好像开始清醒了的样子……」
声音来自我的正前方,我转头一看,差点被眼前的东西给吓到。站起来的大祭司,全身被一团邪异的黑气所笼罩,整个形体似虚还实,不住摇晃,我不晓得眼前的这个东西究竟是幻影,还是真实存在,但随着形体变化,本来苍老的外表迅速变得年轻,皮肤上的皱纹消失,回復光泽,才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英气勃勃的精灵青年。
去老还少,这固然值得讶异,但那张面孔我却非常熟悉,尽管我之前已经猜到七八成,可是面对真相揭晓,看见那张脸,我仍是禁受不住激动,低叫出声。
「雷……雷曼……」
无庸置疑,我眼前的这个「精灵」,就是我之前所认定的雷曼王子,虽然沒有希望号角在手,但他就是他,这点绝不会有错。
一下子是大祭司,一下又伪装王子,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又扮巫婆又扮鬼,我完全落入他的算计,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就是不晓得他真实目的为何。
「惊奇吗讶异吗不用露出这种表情,这只不过是东方的气功术,当功力凝运至巅峰状态,肉体短暂回復年轻,虽然时间维持不长,却可以重享青春的美好,是我所剩无多的几个娱乐之一。」
我面前的这个生物缓缓说话,而我也想起来,之前每次碰着年轻的他,都发现他在运功戒备,那时一直觉得奇怪,以我与他之间的实力差,他对我怎样都不用这样防备,反倒是我该提防他才对。哪想到,运功是沒错,但不是为了戒备,只是为了返老还少,维持年轻的外表。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你肤浅的见识,我很难向你解释清楚,虽然这些年我一直在这里当大祭司,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比较喜欢龙王陛下这个称唿。」
从这句话里透露出一个重要讯息,这个精灵……这个生物,不是真正的大祭司柏南克,可能不晓得在什么时候,真正的柏南克就已经被他幹掉,然后便为他所取代,以大祭司的身份在索蓝西亚活动,进行他的阴谋。
「说起来我要谢谢你,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你给了我不少的娱乐,其实我不想这么早杀你的,毕竟你让我开心了一段时间,又对我有大功。若不是你的到来,我也无法取回原身,要一直被困在这老朽的躯体内……」
「你说……什么东西啊」
「听不懂吗哈哈,无所谓啊,你本来就不需要懂的,只是我太过苦闷,想把这些话找个人说而已。你应该要觉得很荣幸,可以听我说这些话,还拉着这么一大票人与你陪葬,哈哈哈,等会儿我消化掉你的时候,一定会记得向你说声谢谢的。」
大笑声中,他的身形渐渐分解,化作一道黑光直冲天际,而他刚才所站之处,则留下了一团拳头大的黑色气旋,快速转动,发出强勐气流,激烈吸扯着周围的事物。
地毯还有一些壁挂装饰首当其冲,被黑色气旋吸扯过去,与黑气一接触,马上被一腐蚀分解,而黑色气旋吸收了这些,体积迅速壮大。眼前这情景如此明显,再与「消化」这个词稍做联想,我哪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正想第一时间逃离此地,黑气陡然大盛,疯狂吸卷大殿上的所有事物,吸力之大,将人扯得立足不稳,我要不是见机得快,马上抱住一根柱子,稳住身形,早就被扯过去沒命了。
然而,我这样也只是苟延残喘,拖延一点剩馀时间而已,黑色气旋的吸力不但越来越强,本身体积也迅速扩大,尤其是当几个靠得近的精灵武士被吞噬下去后,吸收了生人血肉的气旋吸力更大,抱着柱子的我都被扯得离地而起,要不是有根柱子可抱,早就被扯过去了。
情形与大日天镜发动时相仿,但有一点更要命的地方,就是黑色气旋吞噬生物后,体积迅速增大,这样到最后,我就算能不被吸扯过去,也仍会被气旋吞下,糟糕之至。
情势正千钧一髮,忽然,巨大的吸扯力量止住,我一下子摔到地上,还来不及庆幸自己得救,就看到眼前一道健壮雄伟的身影,发着雪亮的白光,挡住了黑色气旋,为我争取到生机。
「葛、葛林斯陛下……」
赤裸的精灵王者,短短时间内看来好像消瘦、憔悴了许多,披头散髮的模样非常狼狈,身躯虽然强壮,但也沒有了那种肌肉男的感觉,眼中更是不见笑意,盯着那团黑气,模样无比认真,彷彿正统领万军抵御强敌,真正有了那种王者气概。
葛林斯王也是个出色的术者,他以自身魔力压制这团黑气,看来很不轻松,甚至可以说竭盡所能,因为才只是一下子,他就痛苦得面容扭曲,双臂也筋肉爆裂,鲜血横流……
「人、人类啊……」
葛林斯王沒有回头,声嘶力竭地叫道:「朕被那邪物迷失了心智多年,直至现在才清醒……现在的朕,只能短暂支撑,沒有能力离开了,你……能答应朕的请求吗」
也轮不到我不答应,我只要敢说个「不」字,这位精灵王者两手一松,我也一样得陪葬,至于他要我答应什么,用屁眼想都想得出来。
「陛下放心,我必竭盡所能,带三王子离开,更发誓会为您报仇雪恨。」
「……是吗那朕……就安心了……」
情势紧急,我连忙从担架上抱起雷曼,或许是因为沒了一手一脚,这位正牌的精灵三王子并不重,很轻松就可以扛着跑,我扛着他狂奔出去,才刚刚冲出大殿,就听一到后头一阵恐怖的撕裂声响,浓烈黑气瞬间大盛,犹如海潮怒涛,铺天盖地直涌过来。
「啊!陛下,你怎么不多撑久一点啊」
一脚才刚出大殿,眼见黑气即将吞沒我与雷曼,我脑中只想到一个问题。
(要命,刚刚答应替人报仇,这下子谁来替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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