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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殇奇案(01-06)yang36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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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本故事发生在清末光绪三十年,即西元1901年。因为是那个朝代发生的事情,故此作者决定採用古白话的表现形式来叙述。其间有什幺读不懂的可以联系本人求证,也希望有识之士给以斧正。

  下麵本人开始改弦更张了,嗯……哼哼……

  定场诗:

    笔落舞风流,文起歌九州。

    有心书炎凉,无意续春秋。

  话说大清王朝治下山东省以东一小县,名曰澄水,此间南邻沂河北距炜林东傍南海西接幽城。虽是小县,然风景之秀美僻悠却也属上佳,每每多有文人雅士达官巨贾莅临审赏野游。若不是近些年外患频仍时局动蕩,怕是也要有一番繁荣景致。

  得如此佳境除天时之外,尚赖澄水三宝,那便是骆青天、孟善人和沂樱林。
  骆文斌,澄水一方父母,为人清正勤劳公事,到任以来兴水务善农桑使百姓丰足,破冤狱断奇难令民事不举,实为难得一见的好官。

  孟善人,圣人后裔祖籍京城,后因政局纷乱朝野不宁避祸于此。

  其本大户家资丰盈,且为人乐善好施,到来后开学堂办粥场布施乡里,做了甚多功德,澄水本地未受过其恩惠的为数不多。

  至于那沂樱林则是本处唯一的特产,借沂水之功育成了方圆百里的樱桃林,成为远近闻名销路甚广的暑中佳品。

  凭藉着澄水三宝,此间百姓尚也能过着衣食无缺的偏安生活,这怕算得上是乱世之桃源了。

  然古有云——修桥铺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天不佑好人,孟老爷子于年前因病辞世,遗下孀妻及两个弱冠的儿子。长子守义自幼体弱累疾,次子守礼则是个浪蕩子弟,因其兄胎疾缠身,父母自幼对次子宠爱过甚,时日一久反成了吃喝嫖赌无所正务的纨绔。

  为了沖喜,老夫人花重金托人为长子说了一门亲事。彼家乃城郊方家庄人士,名曰方媛,自幼生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且粗通诗书,虽是小家碧玉,却颇有大家闺秀的仪容。尽管其女严守姑娘家道德,端的是大门未出二门未迈,然及笄之年已是莺命远播不胫而走了。

  芳龄二八好年华,新人红轿浣溪纱,怎奈世事多乖,方媛过门第二日夫君孟守义竟不幸夭亡。婆母伤心欲绝之际迁怒方媛,以克夫为由将其软禁于家中,终日侧目相向冷语相加,孟方氏无何只得吞咽着苦水暗暗忍受。

  祸不单行,初春孟老夫人长途跋涉赶往族祠祭祖,回来后却一病不起,剩下个好事的孟守礼无人管束更是每日里花天酒地挥霍家财,把个若大的家资几欲散尽。

  不想,祸事并非及此而止,事隔数月昨夜里一场大火竟将偌大的孟家老宅烧了个片瓦未存,更殃及周围十几户人家,牵连出几十条人命来。

  这把大火便是诸事的引线,将一些常日里难得见光的事物尽皆暴露无遗,这才引出了下麵的故事。

             第一回 天灾人祸

  午时刚过,澄水县衙中门大开,门前簇拥着数十乡民。诸人纷纷垫脚伸颈向堂上张望,彼此之间更议论汹汹。

  其中一人站在外侧,怕是刚刚赶来,尚不知就里,不禁出言问道:「骆青天要审案了,这不知又出了什幺事?」他身前一人扭头言道:「怎的老兄不知,昨夜城南都烧红了天,孟善人的府邸着了大火,牵连着四周十几户人家都烧着了,死了不少人。这把火烧了一个晚上,今早方熄呢!」

  「竟有此事!」闻听此言这人不由得一惊,忙续问道:「那……那,孟老夫人和孟守礼如何了?」

  又一人搭道:「难说的紧,好像活下来的没几个,总之一句话是兇多吉少啊!」
  「哎,孟守礼那小子也就罢了,老夫人可是和大善人一样,都是我们乡亲们的恩公啊,这可真是老天不长眼啊!」有人歎道。

  一人也摇头道:「谁说不是,就是不知这无名大火是天灾还是人祸,倘是天灾自不必说,若是人祸那……那真是天理不容!」「放心好了……」头前一老者抹回头道:「今日骆青天开堂,管它是天灾抑或人祸,必能断个水落石出!」
  众人正自纷纭,突见得院中两侧涌出十数名衙役,汇于堂上分三班列立两厢,水火无情棍侧杵于地,端的是整齐严肃。与此同时,堂内侧门帘陇一挑,自其间步出二人。

  头前一人年约四旬身穿榆兰圆领长袍手拿白纸扇,便是本县师爷孔方舟。
  其后走出一人,红纬正中嵌着素金顶珠的黑色官帽下紫巍巍的脸庞宽宽的额角,一双虎目好不威严,海下一缕钢髯威风凛凛,阔步生风之际帽后蓝翎扑簌簌乱颤,染蓝色的长身官服上掐金边走金线绣的是鸂鶒遨游海水江崖。不用问,此人正是澄水妇孺皆知的青天大老爷,骆文斌。

  骆知县深坐堂上,眼观下麵众差官及堂外一众百姓,朗声言道:

  「本县秉承圣意,代天子司牧一方,虽无尺寸之功,但望百姓安居万民乐业,也可上报天恩下安黎庶。然则多事之秋难获片刻宁定,昨夜孟府起火波及乡里造成数十人丧命,使得生灵涂炭,本官身为一方父母自不能坐视。故今日特大开中门审理此案,众百姓可从旁听审,唯本官凭公而断!」

  言罢自龙书案上拿起惊堂木,「啪」用力拍在桌上,自有下列大班头紧随唱到:「升——堂!」

  「威——武——」一众衙役手舞刑棍发出震人心脾之声的同时,跟着齐声唱和。

  声音已毕,孔师爷走上前几步立于知县右侧,手拿一卷宗读到:

  「昨日四更,城南孟府大火,至牟时方熄,造成四十一人死命,二十六人灼伤,孟老太、孟守礼及孟府上下二十一口全部亡故,倖存仅四人。今早县内对案发初情进行勘验,尸体已妥善处置,等待进一步验查。另,未发现人为纵火之痕迹!」读吧撤于一旁。

  「太惨了,就活了四人!」阶下观者有人歎道。

  另一人道:「哎,老夫人真的亡故了,可歎啊!」还有人道:「未发现人为纵火迹象?难道真是天灾?」「啪」惊堂木一响,知县大声道:「众位乡亲休得喧哗!」眼见恢复安静,才道:「是否人为,需得审过之后才能知晓……」转头对衙差吩咐:「马班头,将孟府一众人等带上堂来,本官要逐一问话!」「是!」
  那班头领命步下堂去,不多时领着四人回来。

  来人三女一男,男的三旬有余,中等身材形貌消瘦,三女则行色各异。头前一女豆蔻年纪丫头打扮,生的颇有几分姿色,中间那人已近四旬,看穿着应是府中的老妪。

  若说惊鸿一瞥,要数最后上来的这个女子,端的是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鹅蛋脸面俊眼修眉,文采精华见之忘忧。轻抚曼莎裙摆,慢撩罗素衣衫,走在堂下却似飘渺于云雾之中。若不是她脸孔上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愁,眉宇间孕着一抹难言的悲苦,真不让月里嫦娥天上婵娟。

  虽少有人见过此女庐山真面,但任谁一看便知,这定是孟家新过门即守寡闺名方媛的大少奶奶,何况她愁生两靥青丝螺髻玉簪别顶,身上尚披着一缕白绸,那自是为亡夫守孝的证明。

  不乏爱事之徒轻声言道:「乖乖,莫不是仙女下凡如何,世间竟有如此美人,看来我这辈子是白活了!」

  有人随声附和:「别想了,人家已名花有主,虽是孟大少爷已死,但她此生便既是孟家的人了!」

  「谁说的!」一人冷声哼道:「我听说这女人可并非三贞九烈,据传她和小叔子就有一腿呢。现在孟守礼也归天了,倘她耐不住寂寞,嘿嘿……」言罢一双眼珠不住在方氏身上打转,似欲用目光将其罗衫尽去一亲美肌般。

  「你省省吧!」又一人讥笑道:「此女生就克夫,刚过门丈夫就死了,现在又引来一场大火将整个孟家移位了平地……」一顿沉吟道:「说不定她真和孟二有一手也未可知,不然怎令其葬身火海的呢!」「肃静肃静!」惊堂木响过,骆县令喝止堂外喧哗,这才凝神观看堂下四人。此时来人已在班头吩咐下依次序跪倒,个个颓然狼狈不作一声。

  知县审看多时,扬声问道:「下跪何人,自己报上名来!」多时,那男子这才低声应道:「小人孟府管家孟安!」那老妪跟着言道:「老奴孟府下佣常婆!」
  「奴婢……」那丫头说话间抬起脸来偷眼向上观瞧,却和知县凛凛目光对个正着,不禁一颤忙低下头去续道:「奴婢丫鬟小菊!」只有那美少妇沉寂好半晌才小声应道:「未亡人孟方氏……」然其娇莺初啭之声却似清泉般沁人心脾,将话语送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不住回蕩。

  骆知县也不心急,好整以暇的等众人言罢,这才问道:「你等可知昨夜府上大火之缘由,有知悉者务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倘本县查出尔等知情不举必不轻饶!」

  孟安沉吟片刻首先答道:「大老爷,昨夜小人陪二公子赴宴,几近三更才得返回,此后公子不愿有人跟随,小的便自行回房睡了。时交四更,小人尚未睡熟,突听后院有人高呼「着火了」方才醒转,然火势太大已非人力所及,这才仓惶逃离保得茍活。至于小人为何逃脱,怕是因为小人所居之处离起火源头尚远之故吧!」
  骆知县并未应声,片刻那常婆才应道:「老奴也是……」,紧跟着丫鬟小菊立刻跟着答道:「奴婢也是奴婢也是!」至于那方氏却始终未发一言。

  半晌,骆知县轻轻冷笑一声,言道:「昨夜火势如此之大,你府只你四人生还,然尔等竟完好无损,可否知会本官,这避火之诀窍呼,倘日后下官遇此情景也好全身而退!」

  眼望堂下之人正偷眼互望,突地大声喝道:「尔身为奴仆,事到危难却只顾一己安慰,置主人生死于不顾,似你这等奴才要来何用?

  倘再狡言欺诈,看本官如何惩处!」

  「大老爷息怒大老爷息怒,小人有下情回稟!」经知县恫吓,孟安颤抖道:「昨晚我家公子带着小人赴您的约请,前往南海之滨赏月品尝海味,公子他……
  他吃了不少酒,回到家中已颇有熏熏之意。他……他这个人酒后脾气一向是很大的,他不叫我跟从自行进了内堂,小的确实不敢再跟随啊!」

  当孟安提及昨夜知县和孟二少爷汇宴之事时,骆老爷微收怒容,须臾间才和声道:「是啊,孟公子一家对本县一方安宁颇做了不少功德,本县感其造福乡里之情特设家宴款待,不成想这一聚竟成永诀,哎!」言罢重重的歎了口气,良久才续道:「既是如此孟安你且退在一旁。」说着挥手,自有差役使孟安退后跪到堂角。

  此后堂上再无人言语,但骆知县一对如炬目光却不停的在三个女子身上扫过,似在审验其心底之隐衷一般。

  突地,大老爷朗声问道:「孟方氏,自你上得堂来未发一言,今番本官问你,昨日里府上可曾有丝毫不寻常之事,尔须实言以对!」众人不想大老爷沉寂多时,此间一开口便将矛头对上了这俏寡妇,不由得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一时之间堂上堂下几十双眼睛尽皆汇于一处。

  方氏一直缄口不语,虽无片言但踟蹰之情溢于言表,善查颜色如骆文斌者不难看出其必有骨鲠在喉,却是苦衷自知难以倾吐,故这才有此一喝。

  洪钟般的喝问将方氏振的一凛,竟是将皓首垂的更低,喃喃似自言自语般轻道:「昨……昨日贱妾早早睡了,待……待得火起方醒转来……来……」

  言语未毕骆老爷突然冷冷道:「不尽然吧?」惊得方氏当即住口,单听知县冷冷道:「而今已查验清楚,你家二公子孟守礼被焚之地正是你的卧房,这你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无不譁然,有人道:「这是何故?小叔子怎的死在了嫂子房里,蹊跷的紧!」

  更有人轻笑:「这女子果然不守妇道,定是二人暗地私通,不巧遭遇大火,这可真是天理昭彰了!」

  自也少不得一些登徒浪子啐道:「瞧不出啊,这小寡妇表面上端庄文雅,骨子里竟是如此淫蕩,自己丈夫死了就去勾引二叔,我看她那痨病鬼的男人怕也是被她累死的也未可知!」本就惹人瞩目,此时更是众人议论焦点,耳闻如此不堪言语方氏忍不住想侧头相往,却不料县令突地一声呵斥:「孟方氏,你还不如实招来更待何时?」

  「老爷容稟……」方氏语带呜咽,颤颤的应道:「昨夜二叔跌跌撞撞闯到我房中,想是酒醉之后认错了房间,进来后倒在床上便睡,贱妾本欲将他唤醒,但见他一身酒气神智不清,只得退了出来。后来奴家找到丫鬟小菊,本欲一同前往正房寻找婆母叙说,怎奈此时突起大火,不得已间只得逃命出来。这……这事小菊可以为证!」说话间扭回头望向身后那丫鬟。

  「是是……」小菊见方氏望来忙应道:「奴婢是被大少奶奶唤起的,也正因此躲过一劫!」

  谁知骆老爷并未被其所动,反而叱道:「休要插嘴,本县尚未问你不得多言!」
  待小菊低下头不敢续说,他这才转回脸来直面方氏,良久对堂下言道:「仵作何在,上堂来!」

  片刻,一紫帽差人快步走到厅堂,拱手施礼:「小的澄水仵作这旁听后老爷差遣。」

  「孟守礼之尸身可曾验明?」知县问道。

  「稟大人已经严明!」仵作取出一卷宗高声读到:「死者男,年龄二十许,身长六尺又七寸,左手系六根手指,右腹部有铜钱大小棕红色胎记,经查证确认此人系孟家次子孟守礼。尸身验查结果显现,其人并非死于火焚,乃起火之前已经死亡……」刚说到这里便引起围观众百姓一阵纷乱,更令在场四人无不心惊,纷纷仰头望向仵作。

  骆知县扬手打断,对方氏道:「如何,时值此刻汝当知本县为何责问与你了吧?其时火起孟守礼便已经死了,对于此汝作何解释?」方氏妙目流转杏眼琉璃,支支吾吾的道:「这……这贱妾实在不知啊,会……会不会是这位差官大哥搞错了,偌大的火势活人也给烧成焦炭了,怎的就能知道……知道……」

  「知道是死后焚尸是不是?本县便于你解释清楚!」骆文斌不急不缓的接道:「凡活人遇火,必挣扎求生,其死状可怖之极。而已死之人自然不懂得避火,其身体虽经熏烧却不扭曲。这便是勘验之下尚能辨清腹部胎痕的缘故了,想是他死之时趴伏于地,致其背部烧焦而身前完好。」

  「难不成是二叔酒醉,趴倒在地上……」方氏踟蹰道。

  「无此可能!尔等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县便与之续说分详。

  」骆知县轻笑言道:「火灾死去之人其实太半并非火焚毙命,乃烟熏窒息者多矣,故此尸身咽喉处必被黑灰填塞。而焚尸则不同,因其人已死未有呼吸,故此烟灰只到口鼻,喉咙却是乾凈的!」「大人所料不差,那尸身正如大人所料,口鼻之处黑灰满布,咽喉却与常人无异!」那仵作抱拳施礼出言印证道。

  此一言语又惹来观看众人一顿议论,均讚歎大老爷严明英达见闻广博。
  方氏知道无可辩驳,沉吟片刻哀声道:「大老爷英明,即便是如此,可我区区一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杀得了精壮之年的男人,此事确与贱妾无干啊!」
  闻听此言知县却不做声,点手令仵作继续续说,单听他讲到:「经小人解尸勘验,发现孟守礼腹内肝肺呈深紫色,骨骼深灰,确信是中毒而亡,应是砒霜之类的剧毒!」

  「中毒!中毒!孟老二是被人毒死的!」此言一出阶下立时有人惊呼。
  一人跟着喧道:「小叔子给人用砒霜毒死在嫂嫂房里,这可真是奇闻一件啊!」
  自免不了舌长之人聒噪:「对了对了,定是这淫妇和其通奸,怕私情暴露毒杀灭口。古人云最毒妇人心,便是这个道理。这样的女人应该扒个精光骑上木驴游街示众才是!」只待门口差役刑棍一挥高喊「肃静」这些人方闭上嘴。

  「孟方氏,事到如今还不肯吐露实情,果真不知道国法森严幺,难道真要本官对你用刑不成?」骆知县冷冷言道。

  这毒杀的判定已是板上钉钉,方氏虽然吃惊非小,却找不到争辩的言辞,抽泣着说道:「大人,昨晚之事实属家门之丑,贱妾本不愿将这些言语讲出来,没的坏了已死之人的名声,可是……可是……呜呜呜呜!」呜咽声中徐徐诉说了前情。

  前夜子时刚过,孟守礼便醉醺醺的闯入了方氏的寝房。

  「咣当」一声他推开房门,蹒跚的向屋中走去,口中夹杂不轻的道:「嫂嫂,嫂嫂在哪里,守礼来给你请安了,嫂嫂!」方氏夫君新丧,守孝不足一年,正是愁云满心头的难熬日子,夜已深沉却难以入睡,正边秉烛刺绣边神伤着心事。突闻有人闯入,心头便是一慌,差一点将如葱玉指刺破。慌张张放下手里活计,站起整肃衣衫。

  岂料孟老二虽脚步散乱行进却快,此时已经穿过屏风来至寝塌,竟是一下子向方氏扑将过来,嘴里更是没来由的道:「嫂嫂果然还没睡下,想煞守礼了!」
  方氏见他无状立刻闪到一旁,害的孟守礼一下扑空倒在了绣床之上,手中一些物事「啪啦啦」散的床上到处都是。

  「嫂嫂莫慌,守礼不小心跌了一跤!」或是孟二公子也觉得自己过于轻佻无礼,一边出言掩饰一边捧起散在床上的物事道:「瞧,我给嫂嫂带来了什幺,新打下来的樱子!」

  方氏惊魂初定撤到一旁,举目望来见他手中捏着几枚樱桃,但闻得这满身的酒气也不禁一皱眉,愠道:「叔叔这幺晚来此间颇为不妥,烦请叔叔先退了出去,我们到庭中叙话如何?」然孟守礼对她言语却好似充耳不闻,竟说道:「嫂嫂你看,这可是正宗的沂樱子啊,你瞧它鲜红清亮晶莹剔透,正如嫂嫂的香肌嫩肤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说着手扶床桿站起竟又要向她逼来。

  「叔叔你……你喝太多酒了!」方氏向外急退,身子撞到了屏风,嘴里大声呼哧:「叔叔你要做什幺,深更半夜你我叔嫂不能如此!」「没关系的,左右无人,我与嫂嫂说说知心话!」孟守礼借着三分酒意轻浮道。

  方氏还未来得及斥责,屋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少女声音响起:「大少奶奶,奴婢小菊给您送来一碗酸梅汤,这暑夏之夜喝上一些消暑败火呢!」
  突起变故,二人都是一惊,均未敢做声,片刻后方氏才强自镇定应道:「哦,放那吧,不早了,你去睡吧!」

  「是。」小菊应声出去。

  「我知道……知道嫂嫂也不愿有人打扰!」孟守礼见方氏并未将他在屋的事情向丫鬟点破,心中有了想法以为郎情妾意暗自幸幸。

  方氏自非对他有意,只是不想丑事为人知悉,闻言羞道:「叔叔莫要胡言,还是快快走吧,妾身不说出去便是了!」说着退到了厅中紫檀木圆桌之旁。
  「不说出去,嫂嫂想说什幺,我是给嫂嫂送樱子的,有何不可说啊?」孟守礼见方氏退却,竟耍起无赖追了过去,隔着圆桌色眼流转在她身上不住审看。
  新寡少妇被这无理的眼睛盯的好生不自在,而今正是仲夏天气炎热,又值将寝之时,方氏本就衣衫单薄,青色纱织短褂里大红的肚兜清晰可见,当下她不禁将衣衫拉起遮住了那一抹酥胸粉颈。

  「叔叔别再闹了,没的让下人听到惹出閑话便大为不妥了,如若传到婆母耳中那更不得了!」方氏一边借桌子和孟守礼保持距离一边几近央求的说道。
  然男子并不为其所动,追逐嬉戏般想要绕过圆桌,口中调笑道:

  「下人们的话语怕他何来,至于娘亲那里更不用担心,她时下卧病在床,早就管不得这许多閑事了!」说着话突地探手抓住了妇人罗衫,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在她颈项上嗅去,讚歎道:「好香啊,嫂嫂这脂粉是施给谁的?」

  方氏羞极伸手欲打却碍于他搂的甚紧无从施力,急切间叫道:「你放手你放手,如此无礼奴家要叫了!」

  「叫吧,现在母亲卧床,合府上下我一个人说了算,看看那些下人哪个敢来多事!」孟守礼有恃无恐,说着话便要来香她的脸孔。

  方氏大急,叫道:「你……你不怕我告诉婆母吗?」孟守礼闻言一顿,旋即笑道:「不妨事,你尽可以去说,一面是刚进门便克死她宝贝儿子的扫把星,一面是她的亲生之子,看看母亲大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妇人一想无错,自己虽名义上是这家的大少奶奶,可是常言说得好,妻以夫为贵,现如今自己的丈夫已经西去,婆母自不会为她做主责罚自己的儿子。
  正自踌躇,孟守礼突然在她耳边道:「嘘,收声,有人来了!」果然,门外又响起了一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在门口道:「少奶奶,常婆给您送莲子羹了,老奴能进去吗?」

  未等孟守礼说甚,方氏即道:「不……不用进来,我在更衣别着了风寒,你放在门口好了!」

  「那……少奶奶还有何需老奴伺候的吗?」常婆立于门外问道。

  方氏甚急,道:「不必了,你自去好了!」

  「哦……哦,是!」常婆支吾一声,顿了顿转身走了。

  她走之后孟守礼大乐,温声道:「嫂嫂果然知情达意,守礼这厢谢过了!」
  言罢竟突然在方氏脸上香了一口。

  虽只这一口,方氏却似受了奇耻大辱一般,陡然间挣脱了他的怀抱,惶恐且羞,连道:「你……你……你不该,哎……这……这可怎生使得!」

  见她脱离掌控,孟守礼也不着急,慢悠悠转到方氏身前一面走向门口一面道:「有何使不得的,难道嫂嫂深闺独守就不寂寞吗?」方氏气极,喝道:「你…
  …你快给我出去,否则……否则……」此时孟守礼已走到门前,接道:「否则怎样?否则你便大叫高呼不成?」说着伸手将门推开扭回身轻笑道:「叫吧,我把门给你敞开,你尽管叫好了!」

  奈何自己的处境,方氏踟蹰良久端的是未敢做声。

  眼见美少妇无可奈何之状,酥胸起伏俏脸晕红,红烛之下艳艳生辉,孟守礼知道她必不敢声张,这便有恃无恐的取了地上的託盘,反手关起门来,迈着四方步走回桌旁,放下东西后坐下,好整以暇的道:「嫂夫人,你看今天晚上真是良辰美景,有着许多好吃的……」说着打开莲子羹的盖子整罐倒入口中,却不知为何一皱眉又放了下来,紧跟着拿起酸梅汤嗅了嗅便即喝下。

  方氏身处窘境不愿相对,竟是身子转过去,抱拢双肩唏嘘道:「叔叔,你现在走了,我只当你今夜酒后无状,一切于此而止,可好?」「不好不好,当然不好!」话音未落孟守礼竟窜了过来将方氏抱了起来,迈步向屏风后便走。

  「放开,你恁的放肆,住手!」方氏用力挣扎,然毕竟无法挣脱,竟是被他抱着置于床上。

  孟守礼合身压上,按住方氏娇躯在她脸上颈上不住亲吻,口中亵淫:「好嫂嫂,小叔我倾慕你非止一日,今日便成全了我吧!」说话间一只手掌已按在她裹胸之上。

  方氏奋力扭动,哭叫道:「你怎敢……不可,你如此这般怎对的起你死去不久的哥哥,他……他现在尸骨未寒……」「兄长他久病难医,正是有心无力,娶了嫂嫂这样的好媳妇却无福消受,守礼不才愿替他尽一尽人伦之道,也好为九泉之下的兄长圆了这一桩心愿!」孟守礼酒气上涌,心中燥灼难耐,嘴里胡言乱语,手上更是无法无天。

  「休得无礼,且住!」方氏自是拼命挣扎,怎奈男子借着酒劲来势甚猛,她一个弱柳扶风的娇人怎生抵得过,辗转间手上不知敛起了什幺,也顾不得细看端详,便合着个的向男人脸面上丢去。

  「唔……」孟守礼面上被一些物事丢到却不甚疼,细打量却原来是自己撒了一床的樱桃珠。不禁无赖般笑道:「嫂嫂说哪里话来,守礼自然守礼,怎的会无礼呢?我是送樱子的,这便喂了嫂嫂品尝!」说话间俯身用嘴含起床榻上一枚樱桃,用齿夹着向方氏唇上送来。

  方氏自不肯从,然手足难动,娇躯更抵不过他的身量。倘若此时再张口呼叫必被其得逞,只得紧闭牙关「唔——唔——」连声。

  孟守礼一下子未能得逞,害的自己吞下了那樱桃,转头再衔起一颗送来,仍无功而返。几次三番下来,有的被他自己吞了,有的则掉落一旁,身旁俯拾可得的樱珠已所剩无几,只得探身去取远处的。

  身上重量一轻,方氏认準这时机翻身坐起,待要逃脱却见孟守礼已然撑起身子拦在面前。无奈之下她回身自女红笸箩中抄起了一把剪刀,一面双手持着刃尖指着孟守礼,一面挪腾身子窜到床角。却不敢或动,只是全神戒备下颤抖着言道:「别……别过来,你再敢放肆小心……小心……」

  「小心什幺?」男子并未进逼,却只是盯着少妇目不转睛的看着,双目放光状若癡迷,却说不出的淫秽。

  方氏见孟守礼的目光并未投向自己的脸上,亦未落在她手里的剪刀上,循着这眼神这才发现,可能是刚才扭扯之故,自己的罗衫早已敞开,而可恨的是肚兜的肩带居然也松掉了,裹胸的一角垂了下来,本就「青山遮不住」的妙乳居然有一只跳出了包裹露出在外。

  「呀!」美少妇当下里羞赧万状急不自胜,慌忙用玉臂遮住,可孟守礼显然未肯放过这一机会,当即便要扑上。

  此时以二人的距离,方氏再无法用剪刀威胁。可行之计唯有两条路,一者狠心一下刺去,自免不了伤及叔叔性命,二者便是扔掉手里利器,放弃抵抗任由男子轻薄。

  此二者皆不是方氏所愿,其一,虽孟守礼无状多乖行迹可恶,然毕竟是酒后昏乱,真个伤他却又不忍,况方氏未有此等经历心中实属不敢,常日里杀鸡尚且不能,何况是人。其二,方氏自幼严守道德,对于贞洁自是看的极重,虽丈夫与之一夜成欢便魂归西天,她独守空房偶尔也不免寂寥难耐,但那背德忘耻之事却是想也未曾想的,更何况是叔嫂之间,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茍从的。

  虽是如此,然眼前局面却是两难,眼见孟守礼扑到,方氏无可奈何心中一横,竟是掉转刀尖横在了自己颈上,眼中簇泪盈盈,朱唇急颤,语带哽咽却甚坚定的道:「且住,倘你再敢上前一步,我这便不活了,下到阴曹地府与你那哥哥细说分详,看你死后如何有面目去见他!」言罢黛眉频颤,两行清泪自秀眸中滑落。
  孟守礼早觊觎这小嫂嫂久已,今日凭藉酒劲趁夜静更深之际欲行好事,本就是个急色求成之势。待窥到方氏半裸娇躯,那丰盈美肉兔脱般惹人馋涎,更兼朱红一点恰似手中樱子晶莹无暇盈盈生辉,久耐的欲火早已中烧,虽有利刃相向却难喝退他心中魔障。故此起初竟不顾一切向她扑去。

  然此时眼见方氏刎颈相挟,再观其形貌颇为决绝不似做作,却也不敢过分进逼。略一思量心中已有了计较,假意巧言安抚道:「嫂嫂,莫要如此,我不逼你便是。只不过今日多吃了几杯酒行事鲁莽,还望嫂嫂担待……」说到这里突然侧头望向窗外,呼道:「谁?」方氏看出今日孟守礼虽有几分醉意,可其势却似出于本意,万般无奈之下为求保住清白名节只得以死相要。见他果然不敢继续紧逼,刚刚放下一点心来。忽闻呵斥,不由得也向窗外望去,一看之下却未见有何异状。
  正自纳闷,突感自己足踝被人抓住,这才知道上当。然此时身子已失去平衡,被拉的倒于床上,剪刀也撒了手。

  「美人儿,你好不知趣,叔叔我体谅你深闺寂寞特来抚慰,你却不领情。你已是我孟家的人,又何必如此不知趣。今夜便教你尝尝做孟家媳妇的好处!」孟守礼邪笑一声压在方氏身上,伸手便来褪她的下衣。

  方氏大惊,想要哭叫却被男子捂住了嘴,此时剪刀已旁落他处,只得用一双素手奋力拍打。但这双柔夷常日里拿的是针线纸笔,弄的是花草胭脂,怎生奈何得了身上壮男。

  须臾间孟守礼已将方氏裹裤扯破,埋首于少妇两腿之间又吻又吸,唯因她挣扎的激烈,两腿不住扭动,一时之间尚不能直捣中宫,想见得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方氏感到男子的脸孔贴在自己小腹之上,鼻尖在她幽林深处来回摩挲,每每碰触那圣洁玉珠之侧。这令她羞不自胜辱谩异常,想到九泉之下的夫君,想到女儿家应守的节操,真是无地自容。若对男子之举就此放任,待后果酿成失了清白,那可真是耻于偷生了。念及于此,她陡的奋起全力死命抵抗。

  天可怜见,孟守礼欲捣黄龙,弓起身子正打算用手分开方氏玉腿。

  不料想妇人借此扬起膝肘,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小腹。

  「唔——」一声痛叫,孟守礼陡然间弹起,后脑便撞到了床梁,随即翻倒在地,一手抱头一手捂着胯间疼不欲生。

  方氏哪还有心思管他死活,惊弓之鸟般跪爬下床,一面整理衣衫裙裤,一面跌跌撞撞沖向房门。

  待闯出屋去,耳边响起孟守礼的言语:「好贱人,疼煞了老子,待……待我一会要你好瞧!」

  妇人知道他不久便要来寻自己,无奈之下念起丫鬟小菊,想的是既有旁人在场,孟守礼便不敢如刚才般放肆。解了这燃眉之急,立刻去找婆母叙说分详,料她老人家虽然看自己不上,却也不至老迈昏庸到不辨是非。

  然方氏没有料到,四进院中丫鬟小菊却不在自己房中,而其他侍女她又不熟。
  正自踌躇小菊突然从角门走入,原来是起夜回来。

  方氏正想说明原委,突然闻到一股异味,寻觅开去,却原来是自己住的三进院中起了大火。

  火势蔓延奇快,二人未及细想便匆匆跑了出来,要寻觅旁人一同救火,可为时已晚,最后落得个家园被毁无所依靠的地步。次日,由衙门差役索引,这才来到大堂之上。

  方氏跪在公堂,一边轻啼一边断断续续诉说前情,言罢莺啼娇啭间道:「大人,现在那孟守礼已经亡故,贱妾虽受了些羞辱,然毕竟抱住了自身名节,对得起我那死去的相公。故此本不愿数说死人的不是,更不忍坏了孟府的大好名声,怎奈……怎奈……呜呜……怎奈事实有此,至于他是如何中毒,贱妾实在不知,倘有虚言愿受刑罚!」这一番言语听的在场之人无不唏嘘,当下便有围观一人言道:「好个逆伦常丧天良的恶徒,真个死有余辜。可怜方氏贞操节烈……」刚说到这里突觉自己臀股之间有异,扭身对后面一人怒道:「喂,你莫不是野猫发春啊,作甚顶我?」

  那人面有惭色,尴尬笑道:「对不住,时才这美娇娘所言虽感人至深,然个中情节实在令人难忍,这不……这不……呵呵!」骆知县静静听完,也徐徐歎了一口气,温声道:「孟方氏,如你所言属实,自可脱去干系,本县更要为你拟表上报朝廷,立起那贞节牌坊歌汝德行,且供人瞻仰效法……」

  不料想大老爷话音未落,突有一人大声叫道:「好你个贱婢,竟敢恶语中伤我家公子!尔淫蕩下贱,所做的污秽之事以为当真没人知道吗?我今日便要当着骆青天和众乡里的面将你伤风败俗的淫行公诸于世,也好为我孟府讨还清白!」
  预知后事且待下回!

             第二回 疑云丛生

  上回说到方氏诉出当夜情由,谓孟守礼欲行非礼,危难之际方氏以死相要保的清白。当是时,堂上一人大喝,言方氏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另指其自身行为不捡,品行低下。

  此人一番言语出口,惹得众人寻声瞩目观瞧,眼见说话之人竟是跪于堂角的孟府管家孟安。此时孟安满面怒容神情激愤,往日里的谦和神情一扫而光,换来一副义愤填膺脸面,正自用一双眼睛狠狠盯在方氏身上。

  方氏本满心委屈哭诉衷肠,突闻有人昂言,指的居然是她有不德行径且言语凿凿,不免一脸凄苦,哀声道:「安叔你有何话讲,难道昨夜之事你曾看见且与妾身所言不符吗?莫不要信口胡说坏我名声,妾身此时除了一副名声再无其他,你怎忍心!」有此一节骆知县也颇感意外,然见孟安行色似并非空穴来风,忙道:「孟安你有何话不妨讲于当面,倘若所言是实本县定为你家主人正名,且绝不放过妖言惑众之小人!」

  「是!」孟安顿首为礼,跪行几步来至方氏身侧,对其瞪视良久这才扭回头恭敬言道:「大老爷容稟,此女刚才所言小人虽未曾亲见,然这所谓的大少奶奶之言行,小人却不敢茍同!」「你且说来!」骆文斌朗声言道。

  闻听此言,孟安徐徐讲述了一段发生在孟府的秘事。

  孟善人名唤承恩乃孟子嫡系子孙,故此每逢四月初二亚圣诞辰,彼家宗族之人便须不远千里赶到山东沂水县族祠祭拜。去年此时孟善人自京城前去,回来后便举家迁往这澄水县居住,结果未及年关便撒手人寰,今年则由孟老夫人亲往。
  原本老夫人应携孟氏子嗣同往,然长子守义已亡,而次子守礼又是个不收敛之人,况且偌大家院也不能无人照料,故此只得由仆役和总管陪同只身前去。
  这一路劳顿自不必说,老夫人自沂水县赶回家中已是五月初了。

  然平心而论孟老太对于次子守礼并不放心,因此到了家中顾不上舟车劳顿进的院中直取二进,便去寻那不肖的儿子。

  「守礼,我儿!」老夫人来至孟守礼门前呼唤道。

  然屋中并无人应声,却好似听到些许异样怪响。孟老太见大门虚掩,便轻轻推开步入屋内。孟安这一路一直陪在她身边鞍前马后的侍奉,此时也未多想便随后进屋。

  「嗯……给我……快些给我……难熬的紧……」隔着一扇屏风,那怪声更加清晰可闻,居然是一女子娇怯怯的呻吟,听入耳中说不出的淫秽。

  难不成守礼趁为娘不在,于家中做起了风流勾当?老夫人心中想着快步向内堂步去,岂料转过屏风,待儿子床榻出现在她面前之时,眼前情形却将这久历沧桑的花甲老妪惊得呆立当场。

  但见得一妙龄女子正卧于儿子榻上,上身衣衫尽去,一对丰挺曼妙的酥胸来回蕩漾,下身仅存一条裹裤,修长美腿尽皆暴露在外。这女子周身几近赤裸,尚且不知羞耻的摆胸扭臀,在床榻上扭动蜷曲,宛如一条勾人魂魄的蛇蝎。

  孟老夫人吃惊非小,然定睛观瞧待认出此人形貌之后,却是怒不可遏。原来此女并非旁人,竟是自己刚刚过门不足一季的大儿媳妇孟方氏为谁!

  方氏此时两靥晕红双眼迷离,吃力的扭回头,明明已看到婆母和管家站在床前却未有任何惊恐,甚至连最基本的遮掩也似懒得去做,竟是仍旁若无人般娇喘呓语:「守礼,好叔叔……你在哪?奴家……奴家不堪忍受了,快来……快来……给了奴家吧!」「这……这这……」孟安也似呆若木鸡般怔在那里,身为下人面对如此情景,叫他怎好多言。

  孟老夫人毕竟年长经过风雨,虽然惊怒已极却未失了分寸。四下寻找,见这屋内方寸之地未见自己儿子身影,扭头对孟安言道:「你去寻二少爷回来,快!」
  孟安知道以他身份实不该在此多作逗留,闻言应了一声立刻快步去了。出得门来未行几步却见孟守礼閑庭信步般自院口行来,手中拖着个半掌宽的小木匣。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施礼道:「二少爷……」孟守礼见他到来一怔,忙问道:「怎的你回来了,母亲大人可安好,现在何处?」

  孟安言道:「现在少爷房中……」

  「哦。」孟守礼支应一声这就前去。

  「二少爷……」孟安一把拉住他的袍袖,续道:「二少爷自去便了,然……然……」

  孟守礼见他神情闪烁似欲言又止,颇为纳闷,问道:「安叔你这是怎幺了,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其实孟安见了屋中方氏,本疑二公子与其有不可告人之事,此时见他神色泰然也有些拿捏不準了,只得言道:「少爷您可知大少奶奶在您房中?现下里……现下里……哎,我等不便多言,您自去便知!」「怎的嫂嫂会在我房里?」孟守礼稍一迟疑,见孟安神色知他只得言尽于此,也不追问,将手中匣子揣入怀中快步去了。

  迈步进屋转过屏风,孟守礼先看到自己母亲竖立床边,紧跟着便见嫂嫂居然赤身裸体伏于自己榻上,登时一惊,立刻斜身侧头避过了这难堪景象,这才唤道:「母亲大人……」

  「礼儿,这是何故?」孟老太冷声问道。

  孟守礼见母亲面罩寒霜身子颤动,往日里慈祥温和之色蕩然无存,知道她眼见此景,定疑心到自己身上,忙道:「孩儿不知!孩儿刚从外面回来,尚未更衣……」

  「你当真不知?」孟老夫人冷峻异常,怒喝问道。

  便在此时方氏似听到孟守礼的声音,突地一改方才骨酥肉软的模样,竟是自踏上腾身跳下,直奔他扑来,口中浪蕩的娇唤:「守礼,是你来了,我的好叔叔……你终于来了,想煞奴家了,今日见不到你奴家怎生活得!」

  孟守礼为了避嫌本是侧身相对,对方氏之动向不甚了了,这便给她扑个正着,竟是被其合身抱住。连忙一边拉扯挣脱一边急道:「嫂嫂,嫂嫂不可,你这是做什幺,怎的如此……」「你怎的如此下贱!」他未尽之言恰被老夫人续上。眼见儿媳这般目无伦常不知廉耻,孟老太再无法忍受,一面喝骂一面伸手过来拉扯方氏胳膊。

  岂料方氏似色欲迷障,宛如发情雌虎,见有人欲阻止她寻欢交好,竟是看也不看,奋力甩脱了老夫人的臂膀。

  「啊!」孟老太年迈,经长途劳顿本就体弱,加之急火攻心更是气虚,这一个没站稳便一跤跌了出去摔在地上。

  「母亲!」眼见老母跌倒,孟守礼大惊,再顾不得分寸,狠狠一把揪住方氏赤裸的手臂,用力将之甩到一边,奔来查看孟老夫人境况。

  只见老人家委顿于地口眼歪斜手足抖动,显见跌的甚重。

  「母亲母亲!」孟守礼忙行捶打舒络,好半天才使之舒缓了这口气来。
  「呃——咳咳……」老太太气的身子栗抖,颤巍巍言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出此逆事招来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坏我家门,叫我怎幺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亲啊!守礼啊,你定要洁身自好,决不可背着为娘干出乱伦常的事情来啊!」
  孟守礼双眼含泪,急即应道:「母亲放心,孩儿清白之身绝不能与之茍合……」

  刚说到这,方氏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又从地上爬起,却是对被自己重伤的婆母熟视无睹,反而自后面合身抱住了二叔,癡迷的娇声道:「好叔叔,莫要如此对我,你要奴家怎的,都依你,这便给了奴家吧,如何?」

  孟守礼对母亲正值关切,更不愿再听取这些下流言语,当下把心一横,突地扭回身一个耳光重重击在方氏那粉嘟嘟的面颊上,骂道:

  「嫂嫂你清醒了吧,莫不是发了花癡不成!」

  眼见女子被他一记打翻跌入床榻,立刻卷起被子将她赤裸娇躯裹上,对外面喊道:「安叔,你快些来!」

  孟安本在门外候着,听到召唤立刻进内,不敢去瞧少奶奶的羞人样子,立于屏风前应道:「二少爷有什幺吩咐?」「大少奶奶失心疯了,今日之事乃是她发病所致,你快快进来,我有事要你去做!」孟守礼言罢,待他入内使其唤来丫鬟小菊,将用被裹着的方氏送回其寝房,命人将之看管起来,并严令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自己则急切切背了母亲去她房中,找郎中诊治。却不料老夫人这一病,体弱内虚加之气急攻心,竟是不起,终于在昨日未能逃过灭顶灾祸。

  孟安在堂上慷慨言辞激愤不已,说到这里更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当日小人在房外心中焦急,曾暗地里捅破窗棂纸向内中张望,此间情景实不足与外人道。说什幺我家二少爷趁夜去的你房里欲行非礼,简直一派胡言。若不是公子他守正无邪,怕是早在数月之前便给你这蕩妇惑的失了节操。你如此贪淫忘耻,怎需我家公子勾引?」这一番言语和方才方氏之词大相径庭,立刻弄得四下里议论纷纷,有的说:「怪了,一个说小叔子逼奸不成,一个说嫂子存心勾搭,这到底是何道理?」

  还有的道:「倘真如他所说,这方氏可真是恬不知耻到了极点,「人尽可夫」四字拿来形容她怕是再贴切不过了!」更有人摇头歎道:「这可真叫人嘴两张皮做事两不知,任他去说都不知道该信谁了!」

  最是难以按耐的要数堂上方氏,孟安言语之时她便多次想要说话,怎奈未有机会,此时再也忍耐不得,哭着诉道:「安叔,孟安!往日里妾身也不曾亏待了你,今日何以如此对我?这满嘴的信口雌黄是何人传授,莫不是你于那死去的孟守礼沆瀣一气,来与我为难?」言罢扭回头俯身以头抢地,对着堂上骆文斌急道:「大老爷英明,此人所说绝非实情,想我一妇人虽不曾饱读诗书通晓大义,然何谓三从四德何谓妇道规矩,尚且是懂的,怎会主动与叔叔私通。退的一万步,便是贱妾心存不茍邪念,然如他之说这般下贱且毫无忌惮,到似是个癡颠之人,怎会是事实?」

  「哼,你也知此等行迹下贱幺,知道便不要做就是了!」孟安冷眼反唇道,用手点指方氏对知县言道:「大人,我家老安人皆是被其所害,以致卧床不起命丧昨夜。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倘有半字虚伪,愿被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骆知县听的这番言语也颇为踌躇,眼见孟安慷慨义愤方氏委屈万状,且个人所说均有些道理,真也不知孰是孰非,眼见非只众百姓议论声汹涌,便是堂上两侧之差役也自开始交头接耳,偌大公堂杂乱异常,不由得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朗声道:「堂上堂下务须安静,有再喧哗者以嚣闹公堂论处,杖责伺候!」
  方氏本欲再进言,闻听到此只得偃声息语,垂下头暗暗哭泣。

  眼见堂上恢复整肃,知县这才说道:「孟安,时方才你所说之事,其间诸人现今已不在人世,本官无从考证,唯丫鬟小菊尚在……」言及于此扭头对一旁跪着的侍女问道:「小菊,孟管家所言是否属实,那日你与之一同将赤裸之孟方氏自孟守礼屋中抬回,果有此事呼?」一言出口,方氏及孟安均将目光投向一侧的女婢。

  小菊侧头望望方氏又望望管家,状若为难,须臾才道:「奴……奴婢不知,昨夜大火死了恁多人,奴婢吓坏了,往昔之事一时……一时想不起来!」

  本待此女一旁佐证便可辨清孰真孰伪,不料想她却借昨晚之事推诿想要置身事外,这可难坏了堂上老爷和在场诸人。

  此时那孔师爷凑到知县身侧,指着堂下三人言道:「大人,似此等刁民口若悬河,没的扰乱了公堂,我看不如动刑吧,二十大板下来不怕他们不如实招认!」
  「呵呵……」骆知县轻笑一声抬眼向他观去,撚髯问道:「你要打谁?」
  孔方舟登时语塞,不错,堂下三人各执一词且相互矛盾,做判之人无从偏薄,又哪里动得了刑,倘若打了该打之人也就罢了,若是错罚了好人,岂不令造谣之人暗自偷笑,更会扰乱视听将事情搅浑。且今日升堂本是公开,外面百姓俱在,倘闹出冤屈传将出去对知县声名更是有损。辗转半晌无计可施,孔师爷只得悻悻归座。

  值此时刻堂下却发生了些许变故,方氏恐是心中委屈,眼见孟安强言不敢与之争辩,转头对丫鬟问道:「小菊啊小菊,你我往日里形同姐妹。你摸着良心想想妾身对你如何?你往昔均跟随在我身边,似这等事你怎会想不起的?还望你平心而论为我正名啊!」小菊自知刚才的理由过于牵强,本就不愿别人再提及此事,盼着止此蒙混过关,怎奈方氏言语逼来,令她好生为难,哑口无言之下不免恼羞成怒,也顾不得主仆尊卑,竟是直言道:「想不起就是想不起了,平日里你我也不是十二个时辰都未分开,你暗地里做过什幺只有你最清楚,旁人为何偏要给你证实啊!」

  「你……你你……」这番话更气的方氏颤抖,显见得小菊本欲置身事外,此时却要倒向孟安,暗示在场诸人她方氏确有暗相授受的秘密。当下不禁羞急,怒气上涌恨道:「小菊,休说他人不是,你自己暗地里的所作所为也非无人知晓吧!」
  「你……你敢说!」小菊突地语塞。

  形局变化尽在知县眼中,闻听这小菊也有隐秘,立刻挥手打断了她的争辩,对方氏言道:「孟方氏,堂上说话须来不得半点虚妄,小菊有何事为你知悉,不得隐瞒!」

  「大老爷,贱妾所言绝非虚妄,今有一言稟告,还望老爷明察!」方氏见小菊怒目以对方显踟蹰,然知县有问自不能规避,且俯身一礼正言启奏。

  骆文斌本待方氏开口,闻言命道:「讲来,本官为你做主!」「是!」方氏得知县壮其行色,这才姗姗说出一段话来。

  四月之初,正是春暖花开的大好季节,往年中时逢此季方小姐便可得半日清閑,与村中姐妹一起踏青野游,好不快乐。然今年却有所不同,不但旧时姑娘已成孟家媳妇,且自过门之日便即守寡。婆母不赏颜色,本就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值下里孟家上下更似把她做了煞星瘟神绕道而行,落得个说话之人也没有的地步,故虽有那满园大好景致却无心赏看。

  这一日方氏困坐家中聊赖非常,想起婆母出门应有两个月才能回来,此间且过了不足一月,真想借此机会找人言语一番倾诉心中苦闷,然家中能与自己说话之人恐唯丫鬟小菊而已,这便出门行去。

  行至四进院中,找到角落里小菊的居所刚要叩门,无意间方氏却听到屋内似有人说话,不由得好奇顿起侧耳倾听。

  单听一人道:「好可人儿,你这细皮嫩肉生的真美,叫人怎也亲不够!为何这腿根内侧还有一朵梅花呢,是纹绣幺,怎的纹在了这里?」这说话之人竟是个男子,且年及弱冠。

  「那……那是胎记!少爷你坏死了,居然要看人家那里,使不得……」此人声音方氏倒是熟悉,正是朝夕与共的丫鬟小菊。

  听到这里方氏一惊,莫不是小菊和二叔在房里?虽她入门不久,和孟守礼又仅只几面,话也没说的三两句,然满院之内能被称作少爷的除此一人焉有其他?
  「有何使不得的?你既是我的人,当须叫本少爷查验清楚,否则待日后做了孟家的二少奶奶再发现身有瑕疵,岂不为时已晚!」男子笑吟吟的道,语气中浪蕩非常。

  「哎呀,休要如此,这青天白日公子也不怕给人看到!」小菊大窘,然听到「二少奶奶」几字又似乎暗自窃喜,声音羞涩中带着欢悦:「好少爷,人家便是你的人了,日后如何对待人家只看少爷有没有良心了!」

  「看到便若何?母亲已不在家中,谁人管我!」男子笑道:「良心幺,本少爷这便证明给你看!」

  果是叔叔,方氏听到这里便知一二,定是二叔与自己的婢女小菊私会于房中,此时如胶似漆间情话绵绵。心想婆母在时二叔言行甚为规矩,未料想婆母一走他即来找下人厮混,可见知人知面却难知心,此人品行欠佳今后还是离远一点为好。
  刚要离开,却听屋中传来一阵呻吟:「嗯……坏……公子住手,哦……不不……是住口,那里……那里……使不得……」方氏孀居数月尝尽寂寞,闻听此等声音当猜得到屋内二人又行龌龊,虽心存鄙视可也不由得生起杂念,一时之间竟未便走。

  小菊淫叫半晌,且听孟守礼言道:「好个娇俏美人,你那里香甜的紧甘美无伦,少爷我当得是爱不够它呢!」

  丫鬟呻吟稍止娇喘却盈,呼哧哧的嗔道:「少爷真是坏蛋,好生不知乾凈,那里何等污秽岂是口鼻所能触碰的,偏偏你还用舌头……」岂知男子甚为不以为意,言道:「不然不然,之所谓「秀色可餐」,女子身体乃是男人美味,尽皆应用口舌品尝。我的可人儿,你这私处汁水甚丰,实乃各种极品,少不得今后本少爷要多多光临呢!」此番言语实在淫腻,虽方氏之纯洁不下处子,却也能明晰个中真谛,当下里只听得她心如鹿撞两靥生辉,脸上犹若火烧,双眼金星顿起,忙手扶廊桿这才站得稳妥。

  「不来……少爷若是如此下作,尽去找别人好了,奴家与你这般已是轻贱了,怎可腌臜到此地步!」屋内轻响,似小菊将男子推在了一边。

  「旁的人怎有福分做少奶奶?只我的小菊有此轻贱的机会!」男子似执意要做那不堪入目的勾当,言语间均在诱惑。

  门外方氏想起那晚洞房,夫君竟也是用舌尖点开自己玉门关的,当时那番情景实难与外人道,忆起个中滋味登时令她娇躯为之一颤,密处颇不自在。

  「嗯……这……少爷你的舌头好厉害,似有灵性一般……往……往人家里面鉆啊!」小菊的言语愈发放蕩,显已许可了男子的淫行,料想是「少奶奶」三字作用匪浅吧。

  方氏再听不下去,忍着难以言喻的滋味,并拢腿根小步向外就走,不料想转角处正遇上一人,却是常婆。

  小菊所住正是这排寝房的把角一间,转角侧是房间的后窗。此时常婆正矮身抚窗,料想是偷偷刺破了窗棂纸在向内窥看。闻得脚步声她猛一侧脸,正和不远处的方氏来了个面面相觑。

  二人面上均有惊诧与尴尬,对视片刻竟是谁也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转身去了。

  「胡说,哪有此事!」方氏的言语堪堪讲完,小菊已经叫了出来。

  「是否胡说不是你一人说了便算!」骆知县冷冷接道,旋即转头向一旁跪着的常婆问道:「常婆,方才孟方氏所言你应已听到,对此你有何话讲?」

  这个老妪甚为怪癖,方氏、孟安以及小菊三人你言我语几近两个时辰,只有她一旁跪着无只言片语,似此间之事与她毫不相干一般。

  只有方氏说起听到孟守礼与小菊茍合的起始,才有次抬头望向小菊,进而又望向孟安,紧跟着又垂下了头。骆老爷高坐堂上察言观色早看在眼里,此时更需向她求证,这才有此一问。

  常婆良久才抬起头来,又过半晌这才说话:「老奴……老奴当时恰巧路过,未……未曾听到大少奶奶所讲之事!」这一说话,方氏当即急道:「常嬷嬷,你怎可说不知啊,当时你明明……」

  「没来由的编造,谁人能知啊,哼!」本来知县问及常婆,小菊神色为之一紧,侧目向常婆偷瞧,待其不置可否后,立时来了劲头,不等方氏说完,抢道。
  堂上你一言我一语这番争辩,闹的门外观审的百姓一阵骚动,一人道:「啧啧,往日里孟府恩泽我们乡亲,咱都当他是穷人们的菩萨,未料到这偌大府中竟有如此多的是非,看来世事纷争无一时一地清凈啊,哎!」

  有人接道:「休要胡说,我看是那妇人信口胡诌的可能大些,若她所说都是虚妄,则孟家母慈子孝仍是我辈效法的楷模呢!」另一人续道:「怕是如此,这方氏虽面上好似中规中矩,然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传言说她不守妇道淫亵浪蕩,怕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为此作下伪证,保全自身名节甚至脱去罪责,这也是可能的!」这时一人呼道:「嘘,噤声!瞧,师爷在和大老爷说话!」百姓议论之时,孔师爷凑到骆文斌身畔,进言道:「大人,今日我等须将那孟府起火一案审结清楚,这……这些男女琐事,待日后再审不迟吧?」

  骆知县微微摇头,不以为然道:「昨夜之火起原因定与其府上这些分仍有关,倘若了了清楚,孟守礼死因乃及火因自明……」说到这里轻歎一声续道:「然时值此刻,这四人各执一词,无从印证,其内里必有不可告人之关联,却也是理不出个头绪……」师爷思索道:「大人,现如今此路暂时不通,不若我等改从下毒这一途入手如何?具方氏言讲,当晚孟守礼曾食酸梅汤、莲子羹及樱子,而常婆和小菊未曾辩驳,了来此言当真。小的以为前两者最为嫌疑,而樱子恐难下毒,不若……」说到这里轻歎一声道:「哎,只是那可恨的大火已将诸物焚尽,无从着手啊!」

  知县大老爷果非凡人,值此一筹莫展之际,略一思量心中又有了计较,伸手招师爷言道:「近前来,本县这里有一计,你且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孔方舟闻听暗竖大指,微笑点头,领命去了。

  大老爷沉寂半晌,待四周议论又起声音渐嚣,这才用惊堂木止住,朗声道:「孟方氏言孟守礼蓄意轻薄,孟安言孟方氏有意勾引,均无佐证,而方氏所讲小菊与孟守礼之故事更乏依据。然汝等四人均有毒杀孟守礼之可能。小菊、常婆你二人更可在食物中下毒,谋害性命!

  至于孟方氏……」言及于此知县略顿,见方氏微抬螓首秋水望来无甚异状,这才续道:「……虽原因未明,然汝和孟守礼独处一室时刻最长,最是有时机投毒加害!」

  「大人,小的冤枉啊!」孟安闻听此言立刻道。

  「大老爷!」丫鬟小菊急道:「奴婢昨夜确曾送去酸梅汤,这是大少奶奶之喜好,奴婢我每天都送的,绝不曾下毒啊!」常婆也道:「是啊大人,老奴十七岁便进得孟府,可算看着两位少爷长大。不敢高攀,也算得上视同己出,怎会起了加害之心啊?倘老奴真要害人又为何要等到今日方才动手?」

  只有那方氏呜咽声中诉道:「天啊,烦请你开口说句公道话吧,何以如此折磨妾身啊!」

  「慢来慢来,本县审案自会秉公重证据实……」骆文斌眼见诸人情形,温言道:「实则天理自然昭彰,昨夜大火并非将一切尽数化为乌有……」说到这里点指堂下领头衙役:「马班头,速去后堂将证物取来!」

  马班头深悉此案案情,被知县说的一愣,心道「何来甚幺证物?」,正自踟蹰,突见骆老爷眼色一斜,立时会意,应道:「是!」快步奔后堂去了。

  当骆知县说起尚存一件证物,下跪四人均觉意外,纷纷露出错愕神情。
  更有下列百姓道:「有证物啊,原来还有证物,为何大老爷不早些拿将出来?」
  又有人道:「骆青天终是骆青天,一片废墟之下竟能觅得物证,这也算是天可怜见了!」

  知县徐徐长直身子靠回椅背,俯视堂下,郑重道:「尔等如有何未尽之言,此时尚且说的。现下不招,待片刻之后证物到堂案情大白之时,休怪本官判罚无情!」

  怎奈世人多有侥倖心理,虽是有人心中惴惴,却无只言片语。

  方才堂上堂下一片纷乱,值此却尽皆安静下来,无人再发一语,均猜度那耐人寻味的证物到底是何物事。就连方氏这委屈苦楚柔弱婉转的女子也停止了哭泣,静静等待即将到来之变故。众人似有预感,仿佛马上此间便会有一场暴风骤雨来临,至于谁将受灭顶之灾,谁又是将被殃及的池鱼,只有各怀心事暗自揣度了。
  半晌,马班头果然捧着一只杯盏回来,众人见他小心翼翼之状,似生怕杯中物事遗落出来,都不知就里纳闷不已。

  「将证物放于四人面前!」骆老爷吩咐道。

  马班头依言照做后回归本列。

  知县凝视堂下四人,微笑言道:「昨夜孟府之大火虽猛,然天公作美,本县自孟方氏房间位置之废墟中觅得一断裂的琉璃大盘,内有少许酸梅汤残余,想是塌落房梁将其掩盖支撑,才未被毁去。故此特将之置于杯盏之中,作为呈堂证供助本县找出元兇。」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事有凑巧,那盘酸梅汤居然尚存,真可谓天意难测。其间最为吃惊的要数丫鬟小菊,倘不是她用手捂住了嘴,恐是要惊呼出声了。

  大老爷给在场诸人留下心底思量之空余,顿了片刻才指着丫鬟问道:「小菊,汝声称未曾下毒于这酸梅汤中,现在仍如此说否?」「是……是……是未曾下毒,我下毒做什幺?不曾下毒!」丫鬟惶恐之态显见,却一口咬定与本案无涉。
  知县朗声接道:「好,汝既如此说,现如今可当着本官面前将之喝下,汝之言语真伪立辨!」

  实则此番说话之前,包括小菊在内在场诸人太半已猜出知县意图,然即便如此小菊仍不禁心惊胆裂般叫道:「不……不不,我不喝我不喝,不……」

  这丫鬟眼神游离,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身子抖似筛糠,恰如风寒之人立于雪中,一抬眼间却见知县正用凛凛目光凝望自己。她知今时今日之境地恐难自圆其说,正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进退维谷。

  突地,小丫鬟急中生智,仰头叫道:「大老爷,这酸梅汤是常嬷嬷所作,奴婢只不过是给少奶奶送去,至于其间是否含毒,奴婢难说的紧,自不敢轻试!」说话间巧手斜指,正是旁边那老妪所在。

  骆知县尚未有任何动作,却听得常婆言道:「是的,此物确系老奴所做,该有老奴试喝!」言罢不容分说站起身来,抢上一步端起杯盏,扔掉盖子便倒入口中。

  「不可啊!」孟安见她说出此话,知道要出事情,立时想要过来阻止,怎奈其间隔着方氏和小菊,待他赶到常婆已将杯中汁水尽数灌入肚内。

  「啪」常婆双手垂下,杯盏跟着掉落地上摔个粉碎,然她却似失了魂魄一般,直愣愣立于当地,双眼迷茫无神,空洞洞似一盲人相仿。

  「啊!」小菊见她居然抢来去喝也是吃惊非小,待其真个一滴不剩的纳入口中吞咽下去,更是掩口大呼。

  而孟安救之不及更是:「嗨——」的一声长歎,顿足切齿,却又无计可施。
  只有方氏错愕的望着常婆,又回望其余二人,不明个中缘故。

  知县静观堂下变故,缓缓问道:「哼哼,看来这酸梅汤中果真有毒!常婆,事到如今汝应否将此事前因后果讲述明白,也免得这许多秘密带入黄泉,岂不可惜?」

  「呵呵……呵呵呵呵……」老妪惨笑连连,良久才应道:「不错,投毒之人正是老身!」

  「是她,居然是她!」

  「这老婆子怎的做出如此事情,令人揣度不透啊?」「怎会是如此啊,常嬷嬷的为人咱可是知道的,她应不会做出此事才是!」

  堂下乡亲众说纷纭,惊疑参半。

  「啪」惊堂木一响,骆老爷大声道:「犯妇常婆,我来问你,为何要杀害孟守礼其人,汝与他有何冤仇细说分详!」「冤仇?呵呵,冤仇!我和孟家的冤仇岂知一日……」常婆自知将死形同朽木,默默述说了往昔之事。

  话说二十年前,京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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