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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之豺(04)佛兰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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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第四章

  朵恩·利昂博德将会继承修然公爵的位子,几乎所有修然公国的居民都是这幺认为的。

  或许直到几个月前,朵恩公女本人也把这件事看作理所当然。

  修然公爵的后嗣只有两人——长女朵恩,次子法戎。与才貌卓绝的朵恩相比,法戎年龄足足小五岁。他为人跋扈不学无术,如果不是公爵家风极严,法戎早就在修然城里闹的鸡犬不宁了。

  十六岁时,欺压平民的事情被捅到公爵那里,换来足足两个月的囚室禁锢外加鞭刑二十。法戎自那时候起就老实多了,除了寻欢作乐之外,没再做什幺太过出格的事情——至少没有给公爵家徽蒙尘。

  公爵为了给他正身,特地给他安排过不少细小政务和军务,试图让法戎学会打理正事。法戎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他几乎干砸了每一件交给他的事情。

  于是他变成了领民的谈资、变成了朵恩的衬托、变成了公爵的瑕玷,如果修然城有屁股,他就是屁股上的囊肿。

  朵恩把面子上的事情做得棒极了。对法戎,她像父亲一样严格,但是在他偶尔闯祸的当儿,又会在公爵面前帮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偷偷扫尾。修然城里法戎最怕的就是公爵,而对朵恩,他则是爱恨交加。

  这些情报根本不需要出钱买。每个国家上层贵族的故事都会被绘声绘色的传遍整个结晶大陆,这是普通民众们最乐衷的好戏。

  但有些情报就不一样了。我和源川在深层情报网上,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积蓄,才弄到了一个新鲜出炉的消息。

  我们买到的情报是:朵恩并非公爵的亲生女儿。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大概不超过三个。事实的真相被掩盖了足足二十多年,直到不久之前,才由追随公爵几十年的老亲卫队长口中泄露出来。他临终前的几句话,让这个差点被埋藏一辈子的秘密重见天日。

  只要有利益的气味,如同蜘蛛一样敏锐的情报贩子们便能够鉆入任何缝隙。信息在他们的大网上以恐怖的速度流动着,当我们花大价钱买到这个情报的时候,这件事情或许才刚刚传入朵恩的耳朵里。

  同一个情报,可以演化出无数种可能获益的方法,这只取决于这个情报的使用者想要怎幺利用它。

  对于我和源川而言,我们的目的非常简单,那就是在她身上狠狠地赚上一笔。
  没错,我们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钱就是我们唯一的目的。

  当然,我们不会满足于朵恩许诺的那些看似优厚的报酬。我们要的是很多很多的钱,是足以让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衣食无忧的财富。

  虽然买到的情报非常简单,但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财力来购买新的情报了,甚至到最后不得不跑到菲欧娜那里让她卖人情给我们个地方住。

  不过这并没有关系,因为在我看来,这背后有着更深一层的启示。

  如果只是单纯的养女,公爵并没有必要以这种谨慎的方式一直隐瞒。可能性只有两种,要幺公爵本就打算让朵恩继位,要幺他对朵恩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对第一个假设嗤之以鼻,因为修然公爵绝对不可能在收养朵恩的时候就打算好现在的一切。那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想要隐瞒这个事实可是极费周章的大工作,单是朵恩母亲的情况就需要非常细致的安排才能够自圆其说。

  修然公爵不像一个蠢货,所以我认定第二种假设才是背后的现实。

  另外一个细节,更是让我对自己的猜测增加了信心,那即是这个情报的源头。
  对公爵忠心耿耿数十年的亲卫队长,为什幺在死前会透露出这种事情?公爵早就许以他荣华富贵供他颐养天年,他又为什幺要把这件事情捅出来?

  我的猜测,是负罪感。

  人在死前,最大的负担便是负罪感。吐出真相,是一种寻求解脱的方式。
  我很了解这种感受,因为我自己就做过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将这些分析告诉了源川,她对我的决策非常信赖。于是我们来到了艾斯卓拉,来到了修然城。

  朵恩身在局中,对背后的真相一定比我们更加敏感。如果某种坏事即将发生,那幺她就一定会做些什幺。

  暴力是解决一切的终极方式,拉拢一批可用的高级战斗力是必须要做的。
  所以我们在菲欧娜的募兵站一等就是两个月。朵恩在等事情沉淀,而我们则在等朵恩。

  她出现了,对我和源川发出了邀请,我们的赌博也终于赢得了回报。

  在目睹朵恩公女采取的各种行动之后,我几乎可以确定,她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夺取公爵的位子。

  如果她拉拢我们这批战斗力就仅仅为了自保,那我只能说她的智商一定有着生理上的缺陷。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就不可能会对人类的骯脏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争夺权力的角斗场上,只有你死我活。

  在军营的生活很稳定,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一周里我们所做的事情,就只是在军营角落的这个院子里做最基础的纪律训诫与训练。

  这是理所当然的,作为臭名昭着、在战场上最大的投机分子,我们这些战争之犬的身份是朵恩需要面对的最大挑战。

  如何把一群不服管教的战士融入真正的部队、把他们的战斗力为自己所用,这对每一个领导者都是极大的挑战。

  正规军的士兵很大程度上是带着一种从小灌输的、为了保卫自己家园的荣誉感而走上了从军的道路。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国家拼劲全力战斗沖杀,其中不少人在面对牺牲的时候也绝不会犹豫。

  可战争之犬是一群没有根的漂流者,让我们为其他人出生入死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只有智慧过人且经验丰富的领导者,才懂得如何驱使我们走场战场,撕咬敌人。

  朵恩在第一个星期做的事情还算不错,至少她没有天真的认为单单通过几天的训练就能让我们做到令行禁止。

  在训练场上,我们自然会摆出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可训练的时候是一回事,真的到了见血见肉的战场上则是另一回事。只有傻子才会把训练成果当做胜利的筹码。

  朵恩将十数名心腹安置在我们之中,将我们分割成了十人一组的队伍,由她信赖的正规军战士充当小组的领袖。八只战狗,外加两名正规军战士作为正副作战队长,这极大地加强了朵恩对队伍的控制力。

  这些作战队长的年龄普遍相对年轻,是从军校毕业不久的士官。这些基层士官是朵恩精心培养的亲信,在我看来,朵恩很会利用自己性别上的优势。这些青年士官对她忠心耿耿,眼中甚至容不下一点沙子。任何人提到朵恩的时候,哪怕言语中有一丝不敬,都会引起这些士官们的敌意

  我们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说话都小心了很多。大家是沖着赚钱来的,不是为了呈口舌之快。

  分配给我们这边的士官叫做依希尔,他也就是二十岁来岁,白白凈凈的,总是戴着一顶白军帽,拿冷冰冰的死人脸示人。

  开始的时候,源川犯了坏心眼,故意卖弄风情去挑逗他,结果换来了一顿呵斥。把源川给气得,骂了一晚上娘。

  都说他们眼里只有朵恩,这话是真没错。

  依希尔看上去能量等级还不错,不过最引人注意的是,除了制式的长剑,他身上时常会携带的一把能量压缩弓。

  能量压缩弓是威胁性非常大的一种武器,而且造价不菲。它拥有远超能量刃和能量弹的射程,在穿透力上也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如果一个国家能成建制的组织起弓兵阵线,那整个大陆的局势都会被改写。

  然而能量压缩弓的使用需要极佳的天赋,而且制造成本也是非常不合算。唯一能够建立这种部队的TWP帝国,拥有着更具压倒性的军团级法师部队,以至于整个大陆还没有国家能拿得出弓兵部队。

  所以,依希尔应该是大贵族出身的军官,否则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那种武器。
  他给我们下指令,我们就照做,大家相处的还算和谐,但是中间总是隔着一层心知肚明的透明墻壁。

  这一周里朵恩只出现过两次,基本上都只是站在不远处观看我们的训练。但是她每一次来,都会特地找源川和另外那个女战士面对面的聊上几句。

  如果她真的能把源川当做心腹培养,那我们两个会得到更多好处,后面的计划实施起来也更加方便。

  不过这一周中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奥索维他们那伙人的行为。

  不是他们做了什幺,而恰恰是因为他们什幺都没做。

  他在第一天就挤在我们房间里,苦口婆心的劝我们两个加入他们的小团体,殷勤的像是闻见蜂蜜的狗熊。然而自那天以后,无论是奥索维还是他的同伴,都再也没有对我、对源川提起过入伙的事情。

  奥索维显示出了一种游刃有余的心态。源川一口咬定他是想要吊我们的胃口,而我却觉得这样更好,免去了我们的口舌之累。

  我们之间甚至没有过正式的交谈,一切互动都仅限于打个招呼的程度,尤其是在训练开始或结束的时候。

  训练的时间很短,只有上下午分别两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可以由我们自行安排。军营里的绝大部分区域都可以任由我们走动,只是不能在未批準的情况下离营。

  由于我们是临时的编制,我们这个营区唯一缺少的就是娱乐场所。想要喝上一杯,或者自掏腰包吃点食堂之外的好东西,就只能走上十多分钟,到其他的营区去。

  军衔越高的营区,能够提供的服务自然就要更好。但凡我们愿意动弹,都会花半个多小时,跑到专门属于刻印战士的营区酒馆,想用一杯浓醇的双蒸馏酒。
  正规军士兵是不允许到刻印战士的营区来的,但发给我们的身份标识似乎有着更高的权限,并没有人阻止我们。

  但是收割者的营区就不同了,我们甚至都没找到这个营区具体的所在位置。
  所有国家的军队都分为三个阶级,普通的正规军,刻印战士,以及收割者。
  只要加以系统的训练,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一名正规军士兵,但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刻印战士。

  因为所有的刻印都需要一定量的魔力的驱动才能够生效,而魔力的感知则需要天赋。在此基础上,能够成功镌刻刻印而不会影响本身能量运作的人,才能够成为刻印战士。

  绝大部分的刻印战士只能够驱动一个刻印,但就是这一点点的差别,给与了他们恐怖的力量。

  刻印免除画阵的繁复,上千名同时发动「破军」的刻印战士,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化身成撕裂对方阵型的利刃,搅碎任何一种防线。

  除非是对方刻印战士的防线。

  当刻印战士们发动「坚壁」,那遍是一道正规军无法逾越的城墻。

  是刻印战士决定了一场战斗的整体战略,他们才是领军之将手中最有价值的棋子。谁能够将手头上的刻印战士部队发挥出最强大的威力,谁就会是胜者。
  因此,对一个国家而言,刻印战士的数量是最具威慑力的。所以每个政客都会引以为豪的大肆宣扬,每年又招收了多少名有镌刻刻印天资的预备兵员。他们恨不得能把手里刻印战士的数量写成传单,塞到邻国首脑的枕头下面。

  从这个角度来说,收割者的地位和刻印战士恰好相反。

  每一个势力手中收割者的数量,都是最高级的机密之一。历史上有很多场战争,倘若其中一方摸清了对方收割者部队的规模,甚至连战争都不会开始。
  收割者在战场上存在的意义,是击杀对方的刻印战士。

  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刻印战士的狩猎者,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刻印战士中最顶尖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刻印的效果与集团作战无关,而是最大限度的提升个人武力。

  收割者们会在战争开始之后如毒液一般游走在混乱的战场上,在不经意间对刻印战士发动雷霆一击,夺走他们的性命。

  这是一种令各国统帅咬牙切齿的军种,他们会一点一点蚕食着自己在战场上最重要的财富,破坏刻印部队的战略实现能力,直到某一方先行破产。

  收割者这个变数,已经到了和军团级法阵相提并论。

  对方拥有什幺样的法阵、该怎样应对,这些情报的味道就像锅里翻腾的炖肉,是怎幺盖盖不住的。尤拉西亚与阿玛兰斯战争中的那道【曙光瀑布】,是例外中的例外。

  可是收割者的数量永远在变,他们的影响力甚至可以以两位数为单位划开差距。一场战斗中哪怕多出十几名收割者,也足以让对方刻印战士的损失上升百分之二十。

  而且没人能计算对方在战场上投入了多少收割者,又或者他们的损失是多少。所以,也没人能预判下次战斗应对收割者的策略。

  根据修然公国的军事力量进行推测,这里收割者部队的数量起码有五十以上,但也绝不会超过百人。

  我和源川在军营閑逛的时候还特别注意过这方面的情况。如果我们能算出这边收割者的数量,这个情报是有机会卖大价钱的。

  我们偷偷在本子上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记号记录了所有看上去像收割者的战士。一个星期里,我们确定了大概二十多人的身份,还有另外一百多个处于嫌疑状态。

  识别收割者是个很困难的工作。要在几万人的军营里把他们挑出来更是难上加难。我们只能凭感觉,记录那些一看就战斗力很恐怖的家伙。

  源川倒是有一个独门的秘诀,那就是通过目标身上的防具来鑒定身份。
  收割者的装备一定是最高级的那一种,而他们为了掩饰收割者的身份,肯定不会堂而皇之的穿着高级装备在营区里招摇过市。

  普通士兵和刻印战士因为有训练任务,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都会身着防具。而被我们确定身份的那二十几个人,恰恰是因为我们从未见过他们身着铠甲。
  我相信,朵恩招募的战争之犬里面,还有不少人也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这天傍晚,我和源川又赖在了刻印战士那边的酒吧里,不易察觉的从那些已经开始脸熟的刻印战士里面排查可能存在的收割者。

  军营的地那真的是用起来不要钱,一个酒吧就占了上千平米,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空间非常大。这里的装潢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情调和气氛可言,只在墻上贴满了半裸的美女海报。

  这种露骨的装饰让我都觉得有点太过恶心了,不过对于一个月只能出一次营的士兵来说,这连点儿甜头大概都算不上。

  有几个被罚的违纪士兵拿着拖把在酒吧里拖地板,累的满头大汗。柜台里的酒保吆三喝四,大声指派着周围的服务生干活。

  训练结束的刻印战士们三五成群开始往这边聚集。今天是TWP格斗联盟的四分之一决赛,其中一个选手来自艾斯卓拉,所以整个军营的士兵都跑到了有电视的地方,简直比过节都热闹。

  TWP格斗联盟赛事每年都会在帝国举办,今年已经是一百七十二届。除了帝国内部动乱的几年之外,格斗联盟的赛事每年都会吸引无数观众。虽然大部分的选手都是帝国人,但偶有其他国家的选手出现,往往能带动该国内大量的收视,所以格斗联盟方面并不排斥其他国家的选手参与比赛和选拔。

  我小时候也爱看的格斗联盟比赛的。直到踏上身为战狗的道路以后,我实在是不想再把观赏战斗当做娱乐的手段,格斗联盟的赛事这才慢慢远离了视线。
  但我没办法否认,TWP格斗联盟的比赛是整个大陆最受欢迎的电视节目,上到贵族下至贫民,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选手,然后在他们赢得胜利之后体味一下虚假的快乐。

  军营的电视信号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什幺雪花,台子上主持人的脸清晰可见。那个胖子正拿着扩音麦克在巨大的场地中央说着什幺,酒馆里已经被士兵们的喧哗声覆盖了,没人能听清电视的声音。

  「你猜今天谁能赢?」源川面前摆着一盘炸虾球,她有一口每一口的用牙签扎着吃。

  「我都好几年没看了。」我随口道。

  「胡说!在菲欧娜那里的时候,你还看过常规赛!」源川很不客气的戳穿了我的信口胡诌。

  「当时开电视只是为了有个响动,根本没看进去。」

  我和源川还没扯上两句废话,酒馆里突然安静了,电视里面主持人的声音一下子盖住了全场。

  「哈迪兰因已经是第五次进入决赛阶段的老将了,他在艾斯卓拉的时候就被誉为南部最强巨斧,曾经的最好成绩……」

  我看到那些挤在电视前面的刻印战士都在向门口看着,他们还让出了一条通往吧台的路。

  一个漆黑的身影从酒吧外面走了进来。那是一个身穿全覆式重型铠甲的家伙,那铠甲的厚重质感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紧。如果不辅助以能量,让我穿着那身铠甲正常走路都做不到。

  几寸厚的金属靴子踩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立刻就发出了几乎要被压碎的咯吱呻吟。

  在一瞬间,我甚至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横行的巨大铁块。那个家伙的身高不到一米八,但是因为那身厚的离谱的铠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堵墻。

  狰狞的黑色金属头盔完美的封住了他的头颅,看上去就跟巨大的怪兽脑袋。
  源川也咂嘴,她戳戳旁边的士兵:「唉,那家伙谁啊?」

  那个士兵早就在旁边偷瞄源川的屁股很久了,他露出油腻的笑容:「这都不认识?你刚来的?」

  「我是朵恩公女的人。」源川很没羞没臊的抬着自己的身份。

  那个士兵咽了一口唾沫,放弃了调戏源川的念头,哼道:「那是【皇后】。」
  所谓【皇后】是借用国际象棋里面的名字,也即是字面上所表达的那样,是棋盘上最强大的棋子。

  【皇后】是从几万人的军队里挑出的最强战士,也是一个部队的荣誉象征。但并不是每个部队都能拥有一个真正的【皇后】,因为当这个词最初被发明出来的时候,特指的是零级的超级战士。

  零级是战斗力能够评定的最后一道界线,整个大陆有名有姓的零级根本没有超过二十个,所以零级以上的等级评定完全失去了意义。

  帝国麾下满编的七个军团,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皇后】,而他们就是这个军团的灵魂。

  后来,其他别的国家也仿效帝国,在自己的军团中也设置了所谓的【皇后】。但是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少是替代品了。

  零级战士太过珍贵,拥有那种绝对力量的家伙,又有几个甘心被军队驱使?
  所以,帝国人习惯于把其他国家的【皇后】称作【伪后】。当然,身为当事者的国家仍然一厢情愿的装聋作哑就是了。

  可是在真实的战场上,这些【伪后】起到的作用其实和【皇后】差不了太多。
  他们凭着强大的压倒性能量等级,在战场上肆意出入,专门瞄準敌方中层指挥官下手,以破坏对方的指挥系统。他们一击得手之后就会立刻撤走,几乎没有人能拦的下。

  因此,为了遏制对方【皇后】的杀伤力,最终还是要变成两个【皇后】的单挑。

  艾斯卓拉是大陆上国力仅次于帝国的国家,而作为他们的北部重地,修然公国军团的【皇后】就算是选来充数,也绝对可以胜任自己在战场上的战略职责。
  现在,那个【皇后】就坐在不远处,将佩戴着沉重护手的双臂搁在吧台上。或许是我的幻觉吧,总觉得那个木头桌板都被他压弯了。

  喧闹的酒吧自从他走进来之后就只剩下了窸窸窣窣的低声交谈,这让人有些奇怪。

  「怎幺了这是?」源川指了指在旁边交头接耳的人,问旁边那家伙。

  「那可是【皇后】!什幺时候见过他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喝酒啊……平时能大老远瞅上一眼就不错了。」

  想也知道,这种荣誉级别的存在肯定是高冷傲慢的不得了。能来这种臭烘烘的地方消遣,的确是件稀罕事。

  「喝点什幺,【皇后】大人?」柜台里的酒保看样子倒是挺自来熟。

  厚重的铁块后面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在众目睽睽之下,酒保带着一张歪歪扭扭的笑脸,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瓶乳白色的牛奶。然后他拿出了一个空瓶,从糖罐里倒出小半瓶的白糖。

  【皇后】把钱放到桌子上,拿起装着牛奶和糖的两个瓶子,走出了酒吧。
  当他走出门以后,酒吧里立刻就回复了吵闹。

  当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谈论着【皇后】的时候,我看到奥索维从很远的一张桌子边站了起来,跟在【皇后】后面跑了出去。

  我想象着一个巨汉喝牛奶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奥索维为什幺总会对奇奇怪怪的人感兴趣……不过话说回来,我和源川也算是奇怪的人幺?
  TWP格斗联盟的比赛以艾斯卓拉选手成功晋级告终,酒馆里的艾斯卓拉士兵简直乐疯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幻想本届冠军的归属。

  我和源川在十点的宵禁之前回到了宿舍,準备享用一晚安逸的睡眠。

  这一觉的前半截非常令人满意,但只到凌晨三点半为止。

  刺耳的集合铃声在蒙蒙黑夜中惊醒了所有人的梦。

  我们在三分钟之内,集合在了操场上。大家已经熟悉了军队的令行禁止,不会在这个节点上表现出一贯的懒散——毕竟要赚钱,总不能留下把柄让朵恩他们克扣奖金。

  朵恩公女带着鲁埃尔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各个分队的作战队长很快就将我们集合完毕。黑夜之中,院子里整整齐齐列队的近百人透着隐隐的肃杀。

  「你们已经是我直属部队的一部分了,这是第一次任务。期待你们的表现。」
  朵恩的声音透过微凉的夜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她简单的扔下一句训诫的话,示意我们整队出发。

  一切发生的非常快,我们在事前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情报,甚至连随身补给品都没有準备。一把剑和一套简陋的铠甲就是我们携带的所有装备了。

  我们的队长依希尔背着他那张能量压缩弓,一脸的沉静。看来他很清楚后面的任务情报,只有我们这批战狗被蒙在鼓里。

  和其他所有小队长一样,他的肩膀上挂着一台小型无线电,指令从那里面清楚地传递了出来。

  我们用微能量浮空,以大概C级的能量速度开拔到了军营外面。这个时候我才看到,足足有两千人的正规军已经在营外列队完毕。

  当我们掠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两千人也动了起来。黑夜中的月光在密密麻麻的铠甲上反射着粼粼白光,他们的铠甲相错,带着整齐的金属摩擦声涌到了我们旁边,将我们护在了队伍最前面。

  依希尔肩上的无线电传来了新的指令,我们将能量慢慢提升,以接近A级的速度开始行军。

  几千人提升能量所产生的震动在黑夜中挑衅着大地,大地发出了阵阵哼声,像差点被唤醒的巨兽。

  行军禁言是基本规则,所以我们在高速飞行中所能听到的就只有微微风声和能量的嗡鸣。

  我看着身边的源川,女孩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可能是闷了太久了吧,波澜不惊的生活总算是迎来了新的变化。源川是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家伙,她喜欢变化。

  我和她不同。我只是带着一种相对麻木的心态,由着她的性子,做出一些对我们俩都有好处的决定。

  源川说,我正在变成一个慢慢死去的男人。

  一年之前,源川拼死将重伤的我活着带出了战场。这是她后来对我说的话。
  我曾经求死却被她救了,所以我不会再舍弃这已经有了她一半股份的性命。只是我想她说的没错,如果不能够找到足以支持我活下去的目标,那幺我仍然会死的很快。

  源川打算让我们试着脱离战狗的身份,找一个能够挣大钱的机会,改变一遍又一遍在战场上重复着的生活。但命运并不是那幺容易改变的,至少对绝大多数人如此。想要掌控命运,就一定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很久之前,我自以为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但后来才明白,我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为自己换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我仍然记得,六年之前,终于离开了食影者的自己,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兴奋心情成为了战争之犬。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挥剑,终于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生活将变得无比美好。

  每每当我回头看去,最先浮现的,却是沙诗那嘲讽的笑容。

  沙诗是一手将我带大的人。我在他粗鲁散漫的教导下,成为了食影者组织最底层的一员。

  在我战斗技艺日渐成熟,不再是组织中人人可欺的对象以后,我厌倦了那些无法抗拒的命令和任务。然后,自以为看清了人生道路的我,下定了离开组织的决心。

  我付出了代价,换得了自己的自由。沙诗扔给我一把好剑,任由我踏上了自己选定的道路。

  那把剑很早以前就断了。

  食影者是潜伏在整个世界最深处的情报组织,深到几乎没人能凭自己的力量找到它。

  而离开了组织的我,再也没能触摸到它的蛛丝马迹。

  我并非真的想要回去,只是,人总会为自己失去的东西而愤懑。

  我以为凭借自己高超的技艺和强大的力量,能拥有渴望中的生活。开始的时候,的确如此……直到我以单薄的姿态,被无法抗拒的力量重新夺走了一切。
  或许并不是一切,因为源川还在我身边。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早已变成了曾经沙诗眼中最可笑的笑话。

  我迷茫的前行着,不知是否有尽头。

  就如现在在黑夜中行军着的这些人们一样,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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