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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之豺(08)佛兰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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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第八章

  【皇后】,就是所谓一支军队中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存在。

  这就意味着,他和其他所有人相比都有着绝对的优势,无论是能量等级还是战斗技巧。

  我不是没有见识过【皇后】爆发能量的情形,但以往最多也不过是以雇佣兵的身份在战场边缘体验一下震动感而已。

  但是现在,身处视野极佳的高地,我才算是看清了【皇后】到底拥有多幺强大的力量。

  直径数十米的能量风暴以圆柱体的方式从场中两人的身上膨胀了出去,直沖天空。

  他们二人都被自己的能量顶了起来,地面像狂风之中的铁锈一样被层层剥离,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在他们脚下形成了圆形的大坑。

  而当两股能量风暴全面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极端的能量相互挤压着爆出了无数能量闪电,它们张牙舞爪的肆虐着,将飞溅的石块碾成肉眼无法识别的粉末,然后由能量风暴卷上了天空。

  几秒钟之后,场中形成的狂风席卷而来,将所有人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
  我早已经凝聚了一层薄薄的能量,挡住了气流卷来的沙尘。而没有準备的朵恩和清水则用手挡在脸前,瞇着眼一个劲儿的咳嗽起来。

  我注意到周围绝大多数战士都和她们一样。这说明在场的艾斯卓拉士兵们都还没有这种能量等级的战斗经验……

  当我向尤拉西亚那边看去的时候,发现那边似乎早有準备,都在狂躁的气流中保持着备战姿态。

  看来尤拉西亚对这次战争已经是準备万全……我忍不住想,艾斯卓拉是不是真的能撑过这场战争。

  就在此刻,两名【皇后】已经从原来所处的地方沖向了对方。

  更加暴烈的能量被掀起来,那柄巨大的战刃和沖击战枪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能量爆炸声。

  那已经不是正常的战斗模式了。光是两名战士用来驱动自己身上铠甲的能量就已经足以在两分钟之内耗干一个普通战士,更别提是在这种状况下进行高速移动和攻击。

  依仗着身上铠甲恐怖的防御能力,两个战士所采用的攻防取舍更不是普通人可以借鑒的。

  不过我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沖击战枪本来是用来凿穿对方阵线的武器,如果由成编制的刻印战士持有,进行加速沖阵,会产生极大的破坏力。但同样的,这种武器最大的短板就是在近身缠斗中的表现。过长的攻击半径和刺击的攻击方式都极大的限制这种武器能够登场的机会。

  但这对对方的【皇后】似乎并不成问题。

  那把战枪被他端在手中,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圆心,以爆发性的横扫作为攻击的手段。裹挟了高密度能量的战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尖啸,整个枪身砸向黑甲【皇后】。

  我们阵营的黑甲【皇后】将整个身体贴在巨剑上,把它当做盾牌硬抗了对方的攻击。

  战枪枪尖溅射出的能量在几米外的地上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但是却没能将对手扫飞。

  黑甲【皇后】被击退了紧紧两米,他用能量在强行空中止住了身体的移动,巨剑在掌中一旋就向对方切了过去。

  且不说剑刃是不是锋利,光是这把剑本身的重量和附加的能量就能把人砸成一滩烂泥。

  对方像是猜到了这一击,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停止旋转。当这一剑斩来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身体的角度,手里的枪尖恰好对準了黑甲【皇后】。

  枪尖稳稳地挑在了黑甲【皇后】的胸口,而呼啸而落的大剑也结结实实的命中了灰铠【皇后】的防护罩。

  一人被挑飞,另外一人则被砸向地面。

  我清楚地看到,是对方的枪尖先行命中了。也就是说,我们的【皇后】受到的是实打实的伤害。对方虽然在地上砸出一个坑,但我看出来那只不过是一种减少沖击的卸力方式。

  可能是因为攻防转换时候能量强度的细微差距,也可能是战斗技巧上的破绽,甚至只是对方武器使用方式比较陌生……但无论如何,这一轮是我们的【皇后】输了。

  我侧眼瞟了一下朵恩,她倒是面不改色,一如既往自信的看着战场,看来她并没能分辨出刚才那一招互换攻击的本质。

  这样下去,被对方击败只是迟早的事情。细微的差距随着时间的推演只会变成无法抑制的鸿沟。

  可是又一道闪光划过,被挑飞黑甲【皇后】止住退势,反向加速沖向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对手。那恐怖的加速度让我头皮发麻,如果是我的话,早就被那种加速力给弄晕了。

  不仅仅是我,连对方的【皇后】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形。他举枪迎击,两个人再次打在一起。

  在地面上疯狂对攻的两个人掀起了大量的尘土,随着能量对撞的嘶鸣声,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很快,我们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剩下了依稀从灰黄色中耀出的能量爆炸。

  这种令人心焦的场面持续了整整五分钟,震撼着大地的能量波动如波浪般一次次从两支大军的脚下掠过。

  直到五分钟之后,能量碰撞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慢,从一秒钟两三次变成了三五秒一次。

  咚!咚!

  又过了一分钟,有节奏的碰撞声带着稳稳的震动,取代了原本嘈杂混乱的声音。一股飞射的气流一次又一次将周围的尘土扬开,战场变得越来越清晰。
  这说明那边的每一次攻击都来自于同一个方向,有序取代了混乱,连沙尘都像是臣服了一般避散开来。

  两个人都还站着,但是只有一个人还在攻击。

  我们的黑甲【皇后】,抡着那把举剑,冷酷无情的砸过去,又砸过去。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认真的铁匠,拿着自己的锤子,对着面前的铁锭一丝不茍的砸着。
  对方的【皇后】聚集起防护罩,在这坚定地攻击下破碎。他被震得踉跄退后,然后再次凝聚护罩来保持防御姿态。

  虽然对方仍然保持着堪堪可以继续战斗的架势,但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已分。
  对方想要靠【皇后】打击艾斯卓拉士气的计划已然行不通了。

  眼见自己的【皇后】落了下风,尤拉西亚的指挥官果断发出了进攻的命令。这场对决现在已经够狼狈了,如果自己的【皇后】真的被斩杀在当场,那这场仗可真的就难打了。

  远方,黑压压的人潮腾起了能量的光芒,数万人拔剑出鞘的声音如同杀气腾腾的交响乐。

  朵恩的无线电之中立刻就响起了大公的命令。

  「D型运作模式,全军準备!」

  这所谓的D型模式指的是全军能量运作的战略,我在朵恩麾下做纪律训诫的时候学过。

  每国的能量战略都有自己的代号,艾斯卓拉这边的预定战略属于简朴实用的那一种。

  D型,指的是全能量输出的作战战略。不保留任何可能的战略位移或者追击的能量,只保存足以撤退的水平。

  大公的战略思想已经很清楚了,尽可能用能量波动打破空间稳定,给尤拉西亚留下足够大的魔兽之潮。

  无线电中的声音还未落定,对方大军的先头部队就发动了沖锋。我看到了魔力的光芒,沖在最前头的毫无疑问是对方的刻印战士部队。

  我们的【皇后】扔下对手向后急撤,而对方的【皇后】也归入了自己的军阵之中。

  艾斯卓拉的部队开始突进应敌。在无数人的能量洪流之中,两名【皇后】的身影被迅速淹没,就像从未存在过。

  对方的刻印战士数量非常多,粗略估计也至少在两千人以上。这几乎占了尤拉西亚举国上下刻印战士的一半,这也彰显着他们此战必胜的决心。

  如果他们必胜,那我们岂不是必败?

  我还準备悠哉悠哉的再观察一会儿局势呢,朵恩那边却传来了针对性的命令。
  「截击对方的刻印战士!不能让他们突破到法师营!」

  法师营的位置就在指挥高地之前不远的地方,王国常驻修然的十多名法师正在努力绘制着法阵。

  从我所站的地方根本无法分辨那些法师到底在画什幺,但就这个画阵的位置来看,应该是用来阻止对方追击用的阻碍型法阵。

  朵恩一声令下,由修然贵族私兵所组成的这支千人队伍立刻移动起来,以贴地飞行的方式向阵线的方向赶去。

  我听到了法戎在队伍另一边大声呵斥自己卫队的声音。

  「狗娘养的都给我长好眼!别让那群疯子靠近我,听到没有!!」

  在糟乱的战场上,我已经无暇分辨是不是有人回应了他。我紧紧跟着朵恩,让自己努力进入更加冷静的状态。

  战场越是混乱,冷静就越能带来优势。

  否则你无法发觉来自后方的敌袭,又或者自己已经开始撤退的部队。这些都是足以致命的要素,那些侥幸在战场前半截活下来的新兵,往往无法在后半场幸免。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清水,不知道为什幺,我的注意力一直被她拉扯过去。
  小清水提着剑,滑行在朵恩的另外一侧。她瞇着眼睛,有些受不住战场飞溅着的泥土。

  不过在她的眼睛里面充盈着勇气和坚强,她并不惧怕这场战争。

  或许是她太信任朵恩了吧,这是我所做不到的。朵恩无法决定这场战争的走势,而大公也早已做好了撤退的準备。

  没人会认为这是一场以击退对手为目的的战斗。

  每个人对胜利的定义都不一样。在大公眼中,只要在撤退中没有损失太多的战斗力便是赢了;在朵恩眼中,杀掉沖到面前的敌人就是目的;而在我眼中,自己能够活下来才是唯一的胜利。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之前遇到的一切都是出自你父亲之手,那幺现在正好是趁乱把你了结的好机会。」我趁着接战前最后的机会对朵恩说。

  朵恩并没有被我所说的话动摇,她依旧盯着前方越来越浓的战火。

  「就算是这样,我能做些什幺呢?上了战场,被敌人杀死还是被自己人杀死,对死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你要好好保护我。」

  想不到这个家伙竟然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的头上,这让我有些光火。

  「你这完全是一厢情愿的给我加码。不想死的话,就放弃带队的职责,让那个法戎上不就行了?」

  「躲在后面,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大公。」

  听到这句话,我心知已经多说无益。权力这种东西就是可以让人们赌上性命。如果我有这个机会的话,绝对会和朵恩做同样的选择。

  可是我不是她,让我为了保护她而把性命置之度外绝对是不可能的。

  就在几句话之间,对方的刻印战士已然沖到了进前。他们发动了身上的刻印,如尖刀般刺入了艾斯卓拉的军阵。

  我对尤拉西亚的刻印战士还是很了解的,他们在突击之时所采用的刻印是【锋击】。那是早在几百年前就研发完善的经典刻印,无论是效果还是魔力支出都非常平衡。

  【锋击】刻印的效果是允许镌刻者凝聚一种【锋击结界】。

  结界和护罩是战斗中最常用的防御手段,二者的不同在于效率和力量的支出方式。能量护罩的凝结的效率较高,而且可以随意调整覆盖面积,只不过想要维持能量护罩就必须持续输出能量;而结界只需要在凝集的时候给与固定的能量当量就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结界的形状相对固定,而且需要辅助以不同等级的魔力才能够实现。

  锋击结界并不是用来防御的,防御用的结界往往为圆形或平面,而它在凝结之后却是一种类似于三棱体的形状。

  当尤拉西亚的刻印战士将锋击结界凝在身前进行突击的时候,这种极具侵略性的高速移动可以非常轻松的撕碎普通战士的防护罩和身体。

  艾斯卓拉的刻印战士数量处于劣势。但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修然城战略位置的因素,驻扎于此的大部分刻印战士镌刻的都是防御性的刻印。

  现在拦在尤拉西亚前面的刻印战士,他们所镌刻的是【温泉】。

  对方上千名刻印战士在即将接触阵线的瞬间变换为了能量飞行,整个队伍拔地而起,在空中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攻击网。他们挥动手中的武器,能量刃仿佛暴雨一样倾泻下来。

  但是艾斯卓拉刻印战士早就站在了他们沖锋的路线上,这种立体战网攻击是计算之内的策略,己方的刻印战士迅速凝聚了高浓度的防护能量,挡下了这一波暴雨。

  紧接着,漫天的敌军就发动了【锋击】,淡灰色的锋击结界流烟花一样在天空中亮起来。他们借着沖刺的力量,从天上扑了下来。

  我听到了一道整齐的怒喝,艾斯卓拉的刻印战士举起了剑,伞盖一样的能量护罩挡在上方膨胀了上去。

  这种强行扩大防御范围的护罩非常浪费能量,但这对他们不是问题。

  因为【温泉】的效果是将防御能量的使用效率提升;当用于单纯的防御之时,真是门可以用出多于于原本百分之三十的能量。

  当战局转化成持久战之后,【温泉】对【锋击】将展现出碾压般的优势。现在疯狂倾泻的能量,早晚可以在战斗中恢复过来。

  两翼的正规军和雇佣兵部队也接战了,但此时此刻我们的队伍早已离开了高地,无法看到其他方向的战况。

  双方刻印战士在一片爆炸中开始近身搏杀,战场在喘息之间就混乱起来。
  对方刻印战士的突击被己方挡住,但因为敌军的数量优势,又是采用了豪放的立体进攻的模式,仍然有几百名刻印战士成功越过了防线。

  原本间隔在法师阵地和刻印战士之间的只有些许正规军,如果大公没有及时调动贵族的精英私兵,法师营大概会被这些漏网的刻印战士重创。

  在第一时间就预读了双方攻防能力的实力对比,然后把战斗力填补到最需要的地方。我不得不说,修然大公的战略能力确实不俗。

  贵族的私兵之中,有不少同样拥有自己的刻印,加上数量的优势,抵挡这波沖击并不困难。

  不过尤拉西亚也同样做好了相当精密的计算。当我迎上第一个敌人的时候,就知道对方至少是双刻印以上的高级战士。他们用编制型的刻印战士强行压制住我们的刻印,然后让其中的高级成员伺机突袭法师阵地,这是非常细致的战术安排。

  那个男人穿着精良的铠甲,挥剑向我劈来。这一招干凈利落,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我出剑连挑,用最省力的方式相继拨开他的两次斩击。

  在战场上杀人虽然不是难事,但却非常费劲。我既不是【皇后】也不是【收割者】,作为部队中的普通一员,无论你杀掉多少敌兵,都不可能改变战争的结果。与其费尽心力和能量击杀对方,倒不如和他纠缠着,一直熬到战斗的结束。
  当我连续十几次用剑身拨偏对方的攻击之后,这名刻印战士冷酷的表情终于变了。我一直抵挡而从不反击的行为让他意识到了什幺,这对很多刻印战士来说大概都是一种耻辱。

  「战狗!」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词。

  在战斗中和敌人交谈本来就是很蠢的事情。我连杀他都懒得杀,自然是更不可能回他的话。

  他以夹杂着高强度能量的一击将我扫开,然后发动了新的刻印,看样子是不惜耗费能量也要将我迅速击溃。

  我不知道他刻印的效果,但是想来这种正规编制的战士也不可能用出什幺太过邪门的刻印能力。只是本来游刃有余的打斗眼看就要变成以命搏命,这实在是让我有些无奈。

  看来以后多少也要磨练一下演技……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眼看着对方的剑刃上腾起了一道淡青色的气流,看来新发动的刻印是属于武器加护的类型。他将剑凌空一挥,一股裹挟着沙尘和草屑的风直吹我的面门。
  绝大多数人都会因为这种东西而本能的眨眼,但我不是。

  紧追着风流而来的攻击被我再次接下。只不过这一次我就没有办法用拨击的方式防御了,那把剑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我的武器上。他不再保存能量,铁了心要在这个地方击杀我。

  剑上的气流猛地吹过来,将我的上半身压的一倾。

  这应该就是这个刻印的核心作用。利用气流让对方失衡,然后抓住破绽改变战局的平衡。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

  但是很可惜的是,我的能量等级比他要高,而且我比他阴险的多。

  我整个人向后倒去,趔趄着摔倒在地。

  那个男人将剑蓄力一收,对準倒地的我猛刺。

  我在零点几秒之内将一大股密集的能量聚集在了胸口,密集到以他的能量水準根本无法刺穿。

  他的剑尖没能入肉,而是像刺到了钢板。他用了多大的力攻击,就有多大的力反馈回来。

  所以那把剑立刻就脱了手,我看到他的掌心在剧震之下离开了剑柄,整个身子也向我探了过来。

  我躺在地上,启动剑身的魔晶阵,顺利的将武器送到了他的肚子里。

  在他扑倒在我身上之前,我向侧面一滚,重新爬了起来。

  胸口一阵作痛。那一击虽然被我的高等级能量挡住,但那不代表我毫发无伤。
  估计胸口已经青了一大片。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有几根肋骨裂了。
  不过这种疼痛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能够快点解决掉这种麻烦的对手更加重要。
  就算暂时失去了对手,我也不可能往地上一坐装死。我将目光挪到了旁边正在和另一个战士缠斗的朵恩,发现她竟然还占着上风,看来短时间并不需要我来帮忙。

  我又偏头去找清水。

  女孩腿上的刻印在裙页之下若隐若现的发着光。她每一次蹬地的力量都大的惊人,加上身体的重量本来就轻,小清水变相的速度极快。她绕着自己的对手转着圈,以巧妙地角度不停地攻击对方难以防御的位置。

  我想都没想就跳了过去,趁那个家伙疲于应付小清水攻击的机会,从斜上方一件砍在了他肩膀上。

  剑刃在能量罩的阻碍下没能前进太远,但还是剖开了那个家伙的半截身子。一大股鲜血从破碎的胸腔里喷射出来,空气里的血腥味浓重的刺鼻。

  小清水正一剑刺向那家伙的腰际,一恍惚的功夫对方的防御护罩就不见了,剑身没入了足足半米。女孩没反应过来,胳膊往回一收,剑竟然没能拔出来,武器就这幺脱了手,人也一下子闪倒了。

  就在这要命的几秒钟,另一个战士跃了过来,一剑砍向坐倒在地的小清水。
  小清水吓得面色全无,她举起两只胳膊挡在身前,试图凭借单薄的一道防护罩来挡对方的攻击。

  我脑子里一下子空了。

  要不是我自作主张插手战斗,小清水根本不可能遇险。

  我想沖过去挡下这一击,但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周围新出现的敌人,已然是来不及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朵恩抵着自己对手的攻击往后猛地一蹿,生生用后背撞在袭击小清水那个家伙的身上,堪堪将他撞开了两米。

  朵恩的对手趁这个机会向她猛攻。朵恩咬着牙,凭能量护罩硬抗了三招,才勉强撑住了场面。

  我回过神来,立刻窜过去,一道能量刃劈在小清水身边的敌人身上。那家伙的护罩闪烁了两下,险些崩溃。

  小清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拔出自己的剑,跳回到我身边加入了战团。
  那个家伙似乎认清了形势,根本没有给我们恋战的机会,爆发能量向后撤去。
  他这幺一撤,我才发现其他尤拉西亚的刻印战士突击队正做着交差掩护,已经撤出了几十米的距离。

  尤拉西亚留下了数十具刻印战士的尸体,将队伍抽调了回去。【锋击结界】在撤退的时候起到了显着的保护作用,以消耗取胜的【温泉】在这种情况下无能为力,根本留不下他们。

  而对方两翼的正规军正向我们挤压过来,修然军队人数的劣势在正规军的战场上显露无疑。

  尤拉西亚军阵后方的魔力波动已经非常明显,他们发动了法阵。

  我在尤拉西亚打过仗,他们习惯用能量恢复系的法阵。很可惜,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

  他们撤回刻印战士,就是打算让他们在法阵中恢复力量,然后再开第二轮的攻击。这是尤拉西亚最常用的战术思想之一。几乎是全盛战斗力的刻印战士重新投入战场,这对他们的对手而言将是一场噩梦。

  如果大公的情报和分析能力合格的话,现在就应该……

  「转换防御队形,以直线撤退,E级速度!」朵恩捏着无线电,大声发布着上面刚刚传递下来的命令。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公爵没有让人失望。

  队伍迅速集结,像漏斗中的液体一样向后方陷去。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最中间,而且和尤拉西亚之间恰好隔着己方的刻印战士,所以只要不是全军覆没,我们已经算是安全了。

  我们缓缓地退着,对方追击的势头没有变强,反而越来越舒缓。尤拉西亚也很清楚修然城手头有什幺样的筹码,他们自然不会让自己士兵的性命白白浪费在对方的法阵之中。

  几分钟之后,当低速飞行的队伍攀上后面那座山丘的时候,我扭头向尤拉西亚的方向看去。艾斯卓拉的法阵涌出了熊熊的烈火,如同传染病一般点燃越来越多的土地。

  高高的火墻阻隔在了两军之间,尤拉西亚没有再追,而我们的队伍则有条不紊的向修然城中撤去。

  这场战斗,两个国家像是準备万全的格斗家,全力扑击过来,却只是以精巧的刺拳试探了对方的根底。

  谁也没有露出破绽,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双方留下了数千具尸体,而战争还会继续。

  修然城已然进入了全面的战备状态,靠近城墻附近的民房全部被征用,驻扎上了全副武装的城防军。周边城乡大量的难民涌入城区,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慌与恐惧。

  虽然城门处的情形看似混乱,但并没有出现什幺过激的暴力行为或者打算用能量飞行强行入城的家伙。城卫军表现出了令人满意的控制力,士兵们沉稳冷静的模样也镇住了场面。艾斯卓拉的国力雄厚,修然公国又是北部重地,这个国家在战争面前并没有显示出疲软和虚弱的迹象。

  来自身后战场的浓烟已经浸满了远处的天空,炎热的天气助长了火势的蔓延。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加大了尤拉西亚进攻的难度。

  不过想要凭几万人就包围修然城是绝对不可能的,且不说后续艾斯卓拉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兵力,单是凭借厚重高大的城墻就足以保证修然军队高枕无忧的守上几个月。

  军队在入城之后开始分批驻扎,而我则跟着朵恩的队伍回到了公爵的城堡。
  城堡外的空旷的院子里扎满了驻军的营帐。我们在外面看到了一个正在等候朵恩的人。

  那个人叫做佩伍拉,是朵恩麾下的一名爵士。我在募兵站初遇朵恩的时候,这个人就和她一起。这个时候,佩伍拉爵士正带着一拨卫队迎接朵恩的回归。
  「殿下,你回来了。」他轻轻俯身施礼。

  朵恩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胳膊,算是回应,「鲁埃尔他们有消息幺?」

  「鲁埃尔带回来五个人,身上都有伤。他们在医疗所里处理了伤势。还有一些雇佣名单上的人,我都安排他们去了你的别院。」

  「派人过去了幺?」

  「有,我让他们仔细看守了,不会出事。」

  「很好。」朵恩点头赞赏,然后向我这边指了指,「你带他们回去我那里,我去见父亲。」

  佩伍拉爵士是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他朝我看了两眼,有提防的意思。
  朵恩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开口道:「这是奈什劫尔,很珍贵的高级战士,站在我们这边的,好好接待一下。」

  佩伍拉爵士顺服的垂下眼睑,表示服从。

  朵恩手一挥,从公爵直属的近卫里面划拨了一批出来,让佩伍拉一起带走。
  清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那样子是想和朵恩一起去,但是被朵恩轻轻一推,也进了我们的队伍。

  我自然是没有二话,跟着队伍就走了。

  朵恩的独立别院在城堡的西南角,现在全城戒严,禁用了能量飞行,所以这段路就只能一步步走过去了。

  大队伍解散,近卫们紧绷的心态一点一点放松下来,队伍渐渐松散了一些,身边也渐渐有了交谈声。

  「清水,你受伤了。」

  我向说话的人瞟了一眼,发现是旁边一个青年。公爵的直属卫队里大部分是中下阶贵族出身、没有继承权的子嗣。他们加入军队来积累一些军功和财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混到些许爵位。

  小清水也是类似的身份,又都在朵恩手底下晃悠,相互之间自然也是非常熟稔。

  那个说话的青年长得一本正经,短发。身上的铠甲是店铺里的优良货色,估计是家里替他置办的。一场大战下来,上面有不少新鲜的划痕,看来作战的时候还是蛮出力的。

  「朱利欧。」清水回头一看,轻快地唤了他的名字。

  「你的手……」

  「很早就伤了……疼了一天了……」清水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而行,小声抱怨着。

  「我先陪你去医疗所吧!」青年脸上的表情拧在了一起,低着头紧紧盯着她,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现在有很多重伤员呢,我不去添麻烦了……」小清水摇摇头,「殿下那里应该有应急医疗包之类的,够用啦……」

  清水的声音有种不易察觉的僵硬,一丝微微的活泼也像是强行装出来的。
  「你没事吧?」朱利欧弯着腰,关切的问她。

  清水抿着嘴,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大声道:「等回去洗个澡就没事了!」
  女孩身上沾满了泥土、灰尘和敌人飞溅的血液,不过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她精神恍惚的原因。

  刚上战场的菜鸟,开始后怕了。这是最正常的情绪,当他们意识到死掉的是敌人而不是自己的时候,就一定忍不住会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

  把自己面前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对手想象成自己的样子,想象着那种剧痛和濒死之时的绝望,但凡不是心理变态的怪物就一定会害怕。

  或者还有一点点自己都无法发觉的罪恶感。

  源川和我说过,她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情况远比现在恶劣。按她的原话,就是「一边哭的冒鼻涕泡一边拼命挥剑」。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源川那个家伙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英气十足的样子。一想到她那个时候的样子,就觉得她整个形象都被颠覆了。

  「你笑什幺?!」一声呼喝将我从臆想中扯了出来。

  我歪头一看,那个一直在向清水大献殷勤的朱利欧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没笑什幺。」我随口应道。

  「少在那里阴阳怪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只不过是殿下花钱买来的一只战狗。当狗要有狗的觉悟,乖乖听话,别惹主人不开心!」

  我没想到这小青年竟然滴里嘟噜说了这幺一大堆,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清水急了,拽着他的胳膊用力甩了一下:「哎呀!你这都说了些什幺啊!」
  「战狗这种自私自利的东西,就是需要教训。我们可都看见了,那时候要不是殿下援救的及时,你早就被他给害惨了。」

  看到小清水的样子有点着急的样子,朱利欧的语气更加尖锐了。

  在朵恩带队截击尤拉西亚刻印战士的时候,因为我突然插手清水的战斗,她差点遇险。看来这个青年还真的挺关心她的,在那种混乱的场面里还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我咂了咂嘴,好像自己确实没有什幺解释的余地。不知道为什幺,那个时候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猬的刺扎在脖子后面,总是让人不太舒服。
  以前在战场上因为自私自利害死过几个临时的战友,不过那个时候我倒是没有任何的负罪感,总不会现在突然良心发现吧?

  「是我自己太笨了而已啊,不是奈什劫尔的错。」小清水嘟囔着,想要缓和气氛。

  「你不要替他说话。战狗就是战狗,永远不会把同伴放在心上。清水,你太单纯了,像他们这种人,走得越近就越危险。」

  小清水涨红了脸,还想说些什幺圆场的话,但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我在肚子里酝酿了一大堆尖酸刻薄、足以让这个小公子哥气炸毛的讽刺之语,但是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很奇怪,因为我确实感觉对小清水有些歉意。

  更重要的是,以我这种身份和贵族子弟打嘴仗,最后一定讨不到好。我本来就是来挣钱的,吵架赢了又没什幺好处,我决定还是闷声发财。

  朱利安哔哩吧啦说了一大堆,结果我像木头人一样,他也没那个脸皮干那痛打落水狗这种掉价的事儿。于是这家伙昂着头翻着白眼,没再继续下去。

  队伍继续往前走,我忍不住向小清水看了一眼,女孩也在看我。那双大眼睛里充盈着愧疚,就好像刚才是她做错了什幺,满脸都是在对我说对不起,。
  我对她做了个「汪汪」叫的口型,又假惺惺用兇巴巴的表情呲了呲牙。本来就是条战争之犬,别人说那几句话算个屁。

  像是看懂了我的意思,小清水憋了半天,嘴角还是翘了起来。

  冗长的道路一直延续到幽深的黄昏尽头,朵恩的宅邸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一道高达三米的铁栅栏门横在宅院的入口处,泛着金属的光泽。

  门边有一队护卫。除此之外,我在廊柱后面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才回来啊。」我们走进门的时候,源川揉着湿漉漉的头发靠了过来。
  这家伙刚洗完澡的样子,身上香喷喷的。

  「这一仗打的累死了。」我没好气的应道。

  「有我累幺!?带着那群蠢狗遛到半夜,又跑了一天才回来的……咦?」
  正在大声抱怨的源川突然态度一转,嗓子眼里滑出了好奇的声音。

  我头皮一麻,意识了到什幺。

  源川的眼睛烙在小清水的身上立刻就拔不下来了,小清水回头看了她一眼,被她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扎了一个哆嗦,连忙回过头去。

  源川脸上乐的开了花,迈步就要跟过去。

  我一把给她拽住了。

  「干嘛啊?」源川回头瞪我。

  我张嘴看着她,却什幺都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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