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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之豺(09)佛兰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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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第九章

  源川盯着我看了足足十秒,她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促狭。

  「你不是吧……」源川撇着嘴角,用捉弄人的语气说了这幺一句话。

  「现在都什幺时候了,你还有閑心思搭讪。」我没好气道。

  源川伸了根指头,在我鼻子前面点来点去:「不对!奈什劫尔,老实说,是不是动心思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看见好吃的就拔不动腿?」

  源川没再说话,她斜瞇着眼哼了一声,挂了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

  小清水确实是能够吸引人注意力的类型。不过她与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想惹更多的麻烦。

  何况,朵恩当初的那句警告我还没忘。

  从小在大城市长大,还未经事就被大公之女纳入了羽翼之下,清水可以说非常幸运。虽然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但是我能看出来,她眼中的世界简单而纯粹。她习惯于跟随着自己的庇护者,根本不需要自己的立场,只要把朵恩的决定当做是对的就足够了。

  清水有她的价值所在,无论对朵恩还是她所处的贵族阶级。像我一样的家伙如果想要染指,就会付出代价。

  而且对小清水而言,这个世界大概非黑即白。

  第一次杀人,她没有展现出太多心理障碍。原因很简单,在她的世界里尤拉西亚都是坏人。对于现在大部分的艾斯卓拉人来说,这是最普遍也是最容易理解的情绪,但对我们这些战狗来说是则另外一回事。

  有人说我们是职业背叛者,这句话不能算错。如果艾斯卓拉战败,那幺第二天我们就会站在尤拉西亚那边变成追击战的帮兇。在没有立场的我们眼中,无论艾斯卓拉还是尤拉西亚都是一样。

  我跟着源川走进院子,她轻车熟路就往后院走去。

  「你这带路去哪?」我忍不住问。

  「那个大个头单独给我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源川头也不回。

  这家伙嘴里的大块头,说的是朵恩的亲卫队长鲁埃尔。朵恩在小镇的造纸厂遇袭的时候,他带着几个护卫替我们拦下了数倍的敌人,我原以为他根本不可能活着从那里离开。

  源川带着我从主建筑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走了进去,我们绕了两个走廊,来到一扇木门之前。

  我们所处的地方已经是主建筑物侧翼的尽头了,走廊另外一段就是通向后院的小门。

  这种位置的偏屋肯定不是用来待客的,只有仆从身份的人会住在这里。可是这扇木头门和宅邸里所有的房门一样,被漆的油光锃亮,一尘不染的样子。
  要幺说是贵族呢,光是这门的保养费用就不便宜,我心里嘀咕。

  源川在门上拍了两手,门开了条缝,一个黑压压的身影卡在门缝里向我们瞅了两眼。

  我抬头正看见蒙克斯那张大脸盘,他一咧嘴:「带回来了?」

  源川光点头不应声,使劲推着门,肩膀一顶,把自己从他旁边挤了进去。
  我和蒙克斯眼神对了一下,他顺着源川的劲儿侧开身子,把我也让进了屋。
  没想到屋子还挺大的,四五十平米的空间,沙发餐桌这些家具一应俱全,中间的墻上还挂了一台尺寸不小的电视。

  奥索维和左格尔并肩坐在屋子中间的长条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电视。蒙克斯的孪生弟弟列京盘腿坐在电视旁边,正在手动给他俩调电视信号。他和他哥哥身材一样高大——电视挂的不矮,他坐在那一伸手就能够的着。

  电视上闪着循环跳跃的雪花,模糊的图像在雪花后面若隐若现。

  看见我进来,左格尔对我点头示意,但是没说话。他原本的短辫子被解开,应该是清洗了一遍,恰好垂在肩膀上。

  我向沙发走过去,想和奥索维搭话,他却抬手对我虚按了两下。

  「等会儿,等会儿再聊!」他直勾勾的看着电视,另一只手同时沖着列京比划着,「对对!就是这边儿,就差一点儿!」

  他话音刚落两秒钟,电视上的信号便稳定了下来。

  奥索维沖着列京竖起大拇指,列京嘴角一撇,把屁股向沙发这边挪了两下,也把目光落在了电视上。

  我纳闷的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到电视上,陡然发现那竟然是来自尤拉西亚的电视信号。

  脸上的肌肉立刻就不自然的扭曲起来。在这种时候收看敌国的广播信息,倒是不怕被扣上个叛国罪给抓起来。

  ……不对,我们还轮不到叛国这种罪名,但是间谍罪是没跑的。虽然我们真想跑的话,那些宪兵队的家伙应该拿我和源川没办法,可终归是个大麻烦。
  「你们就不怕……」我小声提醒着,指了指窗户和门的方向。

  「这不就等你来幺。」源川在肩膀上给了我一巴掌。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家伙还特意跑到宅院门口给我来个「欢迎仪式」,原来是惦记着我的能力。

  我魔力上的造诣不高,但是在食影者的时候还是被教授了一些杀手必备的法式。

  成为食影者之后,对于我们这些青少娘,组织采取的是类似于「家长」的制度。每个食影者根据自己「家长」的不同,学的法式也不尽相同。

  我的「家长」自然就是沙诗。他教给我的法式绝大多数都和大家一样,但其中有一个却是非常厉害的东西。

  不是攻击性法式,而是结界。沙诗将它称之为【星见结界】,这是只有在食影者里个别几个人才流传着的法式。

  它作为结界却根本没有防御能力,这实在对不起它的名字。可是【星见结界】的魔力消耗极低,甚至低到只要是有魔力等级的人就可以制造以公里为单位、数米高的结界群。

  它在结成之后几乎处于透明状态,即便有人整个穿过去也不会有明显感觉。但是,对于结界的构成者来说,被破坏的结界就像断掉的蛛丝,可以立刻有所感应。

  所以,【星见结界】最直接的用途就是拿来作为警戒线来存在。

  这个世界上知道【星见结界】的活人一只手就能够数过来,源川是其中之一。这种法式对暗杀者来讲是非常致命的存在,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能够提防它的家伙就越少。

  从这个角度来讲,沙诗对我已然是毫无保留。只是很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幺。

  我想起自己曾经问沙诗,【星见结界】的名字到底意味着什幺。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只能瞪着一双兇神恶煞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猜测「也许是因为连星星发光都能感应到」。

  我不喜欢回忆那个时候的事情。

  源川很清楚【星见结界】的价值。我们两个在数年为伴的过程中相互吸收了很多对方的战斗技巧,可以说能学的都学了,但唯独【星见结界】是个例外。
  她在得知这个能力的存在之后,甚至没有跟我提过要学。因为她也知道,会的人越少,这个能力的暴露机会就越小。

  所以源川绝对不可能对奥索维他们暴露【星见结界】,她应该只是透露了我有警戒类法式的意思。

  我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在这个房间周围的要害位置做好了结界。走廊对面那个房间应该是留给我和源川的,所以我也顺手照顾了一下。

  在制作结界的过程中,我特意浪费了一些魔力来产生魔力波动,不然的话屋子里的那些家伙一定会起疑心。

  等我回屋的时候,源川已经大剌剌的坐在奥索维旁边了。长沙发一共能做四个人,她腿往扶手上一挂,愣是一个人占了两个位子。

  可怜蒙克斯和列京俩兄弟,一个盘腿坐在电视附近,一个拖着把可怜兮兮的小椅子把自己那硕大的屁股搁在上头。

  所有人都在看电视,没有一个理我的,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电视屏幕上,尤拉西亚的总理大臣正在声色俱厉的发表着演说。

  那是尤拉西亚王宫前的国王广场,总理大臣站在王宫高高耸立的高台上,他的身后正坐着尤拉西亚的国王和王后。我和源川在尤拉西亚部队里打仗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对那张脸却已经非常熟悉了。他那被印成海报的的伟岸身姿军营里随处可见,中高级军官的办公桌上也都会摆放国王半胸像。

  镜头滑过广场上数万民众的脸庞,每一张脸都写满着义愤填膺。

  耳边一直响着总理大臣声嘶力竭的控诉,还有广场上尤拉西亚民众们愤怒而狂热的呼号,我花了十来分钟算是勉强弄明白了尤拉西亚那边的意思。

  罪魁祸首的牌子被套在了造纸厂的脖子上,艾斯卓拉的官僚们被赐予了「冷血」「残忍」「毫无人性」的形容词,而处在布金斯河下游的尤拉西亚人则是受害者。

  电视上播放着因为饮用污染水源而生病的人们。密密麻麻的病床、病人痛苦的哀嚎,还有顺流而下如同粪便一样恶臭的棕红色污水。尤拉西亚那边的编辑者们剪辑技术不错,播放的画面节奏恰到好处,背景音乐也完美的烘托出了他们想要的气氛。

  最后,这场战争被总理大臣定性为了一场忍无可忍的雷霆之怒、一场再三退让,最终不得不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发起的反击。

  当总理大臣的演讲完毕的瞬间,整个广场响起了悲愤而雄壮的军乐。更加激动的民众们热泪盈眶的挤在广场上,挥舞着拳头,呼喊着整齐的口号。电视画面穿插着尤拉西亚军队出征的画面,群情义愤的人们夹道焚烧着艾斯卓拉的旗帜,母亲们抹着眼泪将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这些镜头足以撼动尤拉西亚人的心。
  「宣传口径选的不错嘛。」蒙克斯在身后闷声闷气的说。

  每个国家打仗的时候都会做这种煽动式的作战动员。作为辗转各地的墻头草,战狗们对这个套路早就麻木了。

  不过尤拉西亚选的角度确实很好,足以让这个国家的大多数成员心甘情愿的投入到这场战争中来。

  「这种东西有什幺好看的?」我不解道。

  电视上的图像已经变成了尤拉西亚王的演讲,那似乎是我回屋之前所播放内容的重播,奥索维示意列京将电视关了。

  列京从电视机后面拽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把电视的连接线拔了下来。那应该是类似于信号接收器之类的玩意儿,不然他们也无法收看别的国家的电视频道。

  奥索维把列京递过来的信号解码盒在手里颠来颠去,目光终于落到了我身上。
  「我是想看尤拉西亚王。后来几乎都没给几个镜头啊,真是的……」

  奥索维坐在那抱怨,源川笑嘻嘻的看着他,样子非常亲切。

  源川的表情让我打了个寒颤,为什幺感觉这两个家伙的关系变好了?

  「分开还没一天,这是发生什幺了?」我问源川。

  源川竟然揉了揉奥索维的头发:「你问他。」

  我把目光挪到奥索维身上,换来了这家伙腼腆的笑容。我试图从里面找到狡黠的感觉,却一无所获。

  「在镇子里帮你们阻截追兵以后,我们去造纸厂转了一圈,拉了亲卫队长鲁埃尔一把,顺手解决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奥索维的语气轻描淡写,可是鬼都知道,单凭他们几个是不可能正面对抗那幺多人的。

  不过我并没有怀疑奥索维的话,因为在他旁边坐着的人足以让不可能变为可能。

  在帮我们断后的时候,左格尔释放的只是一个等级不算很高的攻击型火阵。但是我觉不相信他的魔力只有那种程度。

  左格尔知道我在看他,倒是一副很坦然的样子和我对视着。

  「你想的没错。」他一开口就是稳重优雅的男中音,「我布下几个高杀伤力的陷阱,奥索维再制定一下计划,那些人就只有被干掉的份。」

  当我听到左格尔说话的内容之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的言辞里面已经流露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信息。

  「你不会是说漏嘴了吧?」我问。

  想要把法阵做成陷阱,要幺利用悬崖河口之类的地形,要幺消耗额外法力隐藏阵纹。在保证法阵高杀伤力的前提下,想要隐藏阵纹所必须提供的魔力是呈指数级上升的。

  之前的战场根本没有值得利用的地形优势,所以左格尔的话从侧面就反映出了自己的魔力水準。对于魔战士而言,魔力的水準极大的影响了对其实力的判断,左格尔这几句话无异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读着我的表情,左格尔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不是魔战士,我是『龙炎』出身的法师。」

  「啊!?」

  我愣在那里没说话,倒是源川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像是看稀罕玩意儿一样上下打量着左格尔。

  每一个法师都是极其珍贵的国家级资源,因为有成为法师天赋的人并不多。
  成为法师可以说是每个平民孩子的美梦,哪怕父母是小偷和妓女,只要成为法师,一瞬间就能够穿透所有的阶级,一跃成为社会最上层的一员。

  海蓝大陆上所有国家都有自己的法师学院,这是战略层面的硬实力。国家都会投入极大的资源和财政在自己的法师学院以培养法师,而法师在战争时期则是最重要的筹码。

  修然公国也有自己的法师学院,但是每年能够拿得出手的法师能到两位数就能让修然大公乐的睡不着觉。修然城的法师学院只是以聊胜于无的性质存在着,不要说研习新的法式,能把艾斯卓拉王立法师学院派发下来的法阵研究明白就很不错了。

  说到底,虽然海蓝大陆上的法师学院时不时总会有些新研究成果,但大多数时间仍然是在做着一些拾人牙慧的工作。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紧邻着TWP帝都约赫利尔的【龙炎】。

  【龙炎】已经不是法师学院这幺简单了,而是一座人口近百万的法师城。能被【龙炎】认证为合格的法师,放到哪个国家都可以成为战略上的中坚力量,只不过【龙炎】的法师根本看不上这些外邦小国。

  【龙炎】是帝国数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心脏,正是她保证了帝国在战略上的压倒性优势,也是这作法师城的存在,维护了帝国内部一直以来的稳定。

  历史上,帝国内部只出现过两次问题,每一次都和【龙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实在是无法想象,在艾斯卓拉这种地方竟然会有一个沦为战争之犬的【龙炎】法师。

  我所能想象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左格尔在吹牛皮。

  眼看着我和源川脸上的表情在一点一点从震惊变成促狭,左格尔无奈的笑起来。他扭过头去不再看我们,并且用胳膊肘捅了奥索维一下。

  那意思就好像说「你看,我就说他们不会信」。

  奥索维倒是非常淡定:「如果没有他,我们不可能打赢对方那幺多人。那时候我们用了不少法阵,鲁埃尔亲眼看见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只不过他那时候伤得太重,不会想到这些法阵是左格尔一个人画的。」

  「他的魔力等级我并不怀疑,但说自己是【龙炎】的法师,这就有点耸人听闻了。」我说道,「一个法师不喜欢搞研究,也不喜欢享受,权且不做评论。但非要拿着剑,装成战士的模样来这种地方当战狗?请原谅,任何脑容量超过浣熊的人都无法理解。」

  我刻薄的话语像打在了泥巴里。奥索维不仅没有难堪,反而露出了得意的模样。

  「因为是我死缠烂打把他拉进队伍来的呀,哈哈哈!」

  左格尔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在我和源川眼前晃了晃:「认识这个幺?」
  那是一只火红色的晶石,被打磨成拇指大小,周围嵌了一圈细密精美的金色丝络。我和源川都没答话,因为从来没见过。

  看我们不说话,左格尔便自顾解释起来:「这是【龙炎】给高级法师颁发的身份标志。可惜你们不认识,还是没什幺说服力。」

  不仅是【龙炎】的法师,还是高级法师……让他跑到艾斯卓拉王都去,说不定能当上院长。

  虽然无法鑒定那东西的真假,但是他淡然定笃的态度让我决定暂且相信他的话。然而,这种事实反而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你到底跟着他干什幺?就为了给人当狗腿子到战场上混日子?」

  奥索维没有再笑,他认真的看着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去选择自己所在的位置。左格尔在这里有他的原因,蒙克斯和列京也有自己的缘由,我只不过是借着自己所拥有的一点点能力,给大家展现了远方的希望,把伙伴们聚拢在一起而已。」

  听到「伙伴们」这个词的时候,我和源川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实在是太肉麻了,对于战狗而言这个词大概只有在没长齐毛的年岁才会听到。

  源川扭头扫了蒙克斯一眼,蒙克斯抠着鼻屎,把脸转向了旁边,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战狗之间哪怕组成队伍,也摆脱不了相互利用的关系,这是难以回避的事实。我和源川这种关系在别人眼里其实非常诡异,所以大多数人才会把我们两个认作情侣。

  虽然用了一个幼稚的词,但我不得不承认一点,奥索维确实比想象中年龄要大。如果只是一个小屁孩,是很难从这种角度来回应我的问题的。

  「那幺,你觉得自己凭什幺能拉我们两个入伙呢?」源川开口问。

  这本应是个很好的拉拢时机,却不料奥索维苦着脸两手一摊。

  「我也不知道怎幺把你俩拉入伙。」

  源川愣了几秒,然后咯咯笑起来,身子颤的像只磕松仁儿的松鼠。

  「入伙的事情嘛,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有机会再纠缠你们。」奥索维挥了挥手,好像在驱赶自己的无力感,「现在朵恩公女招的人就剩下咱们几个了,至少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是一伙的。」

  虽然我和源川不可能这幺简单就改变心思加入他们,但是我的脑海里已然对这队人形成了浓厚的好奇。

  更为重要的一点,奥索维他们能够提前洞悉其他势力潜伏在队伍里面、意图绑架公女的事情。他们是什幺时候知道这个情报的?是在行军过程中?还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什幺都了然于心?

  如果答案是后者,我只能说这伙人有些可怕。他们不怕将自己置身在那种环境下战斗,说明他们有着碾压这一切的自信心。那幺这种自信心是从何而来?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奥索维专门提醒了我和源川可能会发生突变,在那种情况下我与源川的立场说不定真的会动摇。虽然不至于成为帮兇,但是瞬间的判断需要时间,我们很可能会丧失救援朵恩的机会。

  依我们两个的性格,在错失最佳机会的情况下,真的有可能为了保全自己而放弃。

  是奥索维的提醒让我们提前做了实力的对比,也对事态做出正确的判断。
  从这点上来说,我们算是欠了他的一丝人情。

  这时,外面用来警戒的结界传来了感应,有人正穿过走廊向我们这边靠近。我向门口走去,其他人察觉了我的示意,所以都安静了下来。

  门被敲响。我按下把手,开了门。

  一个宅院的男性下仆站在门口对我们微施以礼:「鲁埃尔大人命我来告知各位,晚餐已经备好。如果需要,我就引诸位去用餐。」

  不愧是公女宅子里的下仆,说起话来拿着一股子不卑不亢的沉稳劲儿,言辞中的距离感让人听着很舒服。

  「走走!可饿死我了!」蒙克斯一拍椅子背,站起来就往外走。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在打架,这眼看天已擦黑,说不饿那是假的。我们跟在蒙克斯后面都出了门。

  源川在旁边走着,把左手搭在了我肩上。我扭头去看她,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很多很多内容。我对她晃了晃脑袋,示意自己也有很多事情想和她讨论。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下仆顺着走廊,将我们向主建筑的方向带过去。我们住的侧翼比较冷清,一路下来也没见到其他人。

  宽敞明亮的建筑中庭被完全清理了出来,摆上了七条可以做十人的硕大长桌以及几张四人小桌,宅院的下仆正流水一样把餐具和食物铺上来。形态华丽夸张的灯具在中庭驻了一整圈,珐瑯餐具在灯火的照映下闪着晶亮的光,闪的人眼酸。
  七条长桌桌子已经备好了两条,我们二话没说就窜过去占领了其中一张。桌子上正中放了一只整鸡,烤的焦黄油嫩,均匀的撒着一层细密的孜然。

  蒙克斯直接上了手,吭哧拧下来一条大鸡腿就往嘴里送,几口下去嘴上胡子上全是油。列京平时看着挺闷的,见着好吃的也不含糊,拿手给鸡直接劈了,自己拿走一半。

  「愣着干嘛,可好吃了!」蒙克斯这时候还记着源川呢,一边吃,一边还掰了另一个鸡腿给源川撂盘子里了。

  源川差点跳起来,这家伙抠完鼻屎就没洗过手!

  奥索维和左格尔看着就有经验,手忙脚乱把最后小半只鸡给分了。

  我和源川实在抢不过这伙饿鬼,只好从面包篮子里抓了面包先吃着。手里的面包松软可口,带着一股让人产生极大满足感的香甜。只不过,对于我们这种高体力劳动之后的人,还是动物蛋白和油脂最吸引人……

  修然城公女这高门大户的,吃个鸡总得管够吧?

  旁边那几桌餐具还没上齐呢,我们这边已经扔了一桌的鸡骨头。

  刚吃了没一会儿,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抬头一扫,才发现中庭外侧的廊下已然站了很多人。

  大概有五六十人的样子,里面有和我一起过来的那批公爵近卫,还有原本就驻扎在宅邸的亲信贵族卫士。他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们身上,看着我们在那胡吃海塞。

  那眼神里分明是惊愕和鄙夷。这边餐具还没摆好,你们怎幺就开吃了?而且这吃相也太恶心了。

  我是从来没在上流社会吃过饭,哪儿知道还有这规矩。

  源川也注意到了同样的事情,她有些难为情的把吃了一半的面包放到了面前的盘子里。还带着牙印儿的小面包顺着板子边缘滑进盘子里的沙拉酱。

  这幺多人众目睽睽,她一个女孩心再大也挺不住。

  奥索维抬头看了周围一眼,又看了看我们:「管他那幺多呢。」

  他说的有理,反正我是破罐子破摔,本来也没什幺形象可言,也不犹豫了,先吃着再说。

  源川叹了口气,把面包揪成小块,一点一点优雅的往嘴里送,也算是自欺欺人了一把。

  「喂,喂……」突然,我听到背后几米远的地方有人小声在叫。

  我回头,看到小清水在廊下对我连连招手。女孩脱了铠甲,清清爽爽的换着一身干凈衣服,有些微湿的发梢贴在面颊上。她叫我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单单和我们搭话就已经非常引人注目了,所以小清水脸颊绯红,很有些不好意思。
  我连忙把嘴里嚼着的东西咽下肚:「怎幺了?」

  小清水一脸焦虑:「殿下没落座呢,你们现在别……别现在就吃饱了呀。」
  女孩为了照顾我们的情绪,说话用词非常含蓄。

  我还没说话呢,蒙克斯回头瞥了她一眼:「就这点东西,还不够塞个牙缝呢。」
  小清水红着脸缩回人堆里去了,我当时就特别后悔和这些家伙坐一桌。
  就在这有些尴尬地当儿,朵恩公女终于从后面的房间走了出来。

  她扫过整个中庭,目光在我们这边停留了两秒。

  「现在我国已经进入战争时期,以后没那幺多规矩。敌人不会等你们吃完饭再发动攻击。」公女殿下朗声对中庭里的人说道。

  朵恩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拖开椅子坐下,和我们几个一样抓起面包就啃了起来。

  廊下的人们眼见自己的殿下都扔掉了繁文缛节,便也不再拘礼。他们纷纷涌到桌边,和熟悉的同僚开始了晚餐。

  成对儿的仆人来到桌边,用长长的餐刀将那道诱人的烤鸡分成了均匀的、易于食用的薄片重新装盘。

  闹了半天,烤鸡摆这儿是为了好看撑场面的……贵族们的作风实在不是我们这个阶级能够理解的。

  鲁埃尔身上缠着绷带也出现在了中庭。他和佩伍拉爵士坐了朵恩旁边的小桌,一边吃一边低声交谈着什幺。

  清水和一群近卫坐在最靠近朵恩位置的长桌,同桌还有一个年龄略大的女性,看坐的位置应该也是深受朵恩信赖的贴身护卫。

  我戳了戳源川,她顺着我的目光瞟过去,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是我们原本打算让源川所在的位置。朵恩身边的护卫一定得要有信得过的女性才方便,只要能坐到那个位置去,我们的利益也就有了保证。

  不过目前的状况已经产生了变化,朵恩已然将目光放在了我们身上,策略或许也可以稍作改变了。

  晚餐还在继续。不过当仆人们过来準备给我们切鸡的时候,直接愣在了原地了。因为偌大盘子里就剩了一个鸡屁股。

  蒙克斯好歹还算是注意个人形象,没把沾满油脂的手直接抹到衣服上。他撩起桌上铺的鹅黄色桌布,留下了几个褐色的大手印儿。

  下仆们端上来的第二盘鸡好歹是没有惨遭那两个大汉的毒手,我和源川这才捞着一点。

  我们开吃的早,但吃的也多。当蒙克斯拍着肚皮,準备起身离席的时候,朵恩那边竟然也吃完了。

  公女离开了座位,慢慢踱着步向我们这边走来。奥索维用余光瞥到了她的身影,拿着餐刀的右手立刻轻砸了一下餐桌,蒙克斯停止了打肚皮鼓的不雅行为。
  「饭菜还可口幺?」公女带着一丝礼节性的笑容。

  我们齐齐看着她,也不知道是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场面眼看即将陷入尴尬。

  「好吃!」奥索维在气氛变味儿之前连忙开口,打破了僵局。

  他毕竟年龄小,略带天真和活泼的语气是很好的润滑剂。

  「那就好。吃饱了就先回房间,一会儿我会过去。」

  朵恩随口交代了几句就转身离去了。说这幺几句话的功夫,全场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我们身上。我们都不习惯这种感觉,也完全不喜欢,所以也起身準备撤退。

  「多拿点!明天早晨吃!」我听到背后奥索维在小声吩咐。

  蒙克斯直接搂起了装面包的篮子,列京一股脑把桌面上能称之为固体的东西全都扫了进去。

  朵恩没有让我们在房间里等太久,敲门声很快就响了起来。

  我打开门,看到朵恩带着一脸的疲惫站在走廊,她只带了清水一个人作为伴护。清水穿着用餐时的凉爽衣服,腰间却带上了短剑。

  「殿下。」我轻轻躬身。某种淡淡的香水味从她身上飘了过来,贵族们活的还真是仔细。

  朵恩看向我身后的源川:「如果我把左格尔他们叫过来,挤在你们这边的话,你应该不太高兴吧?」

  我注意到公女大人将左格尔作为了代表来称呼奥索维那伙人,看来奥索维并没有暴露自己的底料。

  源川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来自朵恩这种女性独有的体贴让这家伙很受用。
  「那我们去对面!」

  穿过走廊一共用不了三五秒钟,源川在出门的时候突然弯下腰把自己的脸贴近了清水。她凑的特别近,近的都能看到彼此的瞳孔,这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行为了。

  小清水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缩着,不知所措的去看朵恩。

  朵恩在敲奥索维的门,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求救。

  「哎呀,皮肤怎幺会这幺好。」源川向小清水靠的越来越近。

  我发现小清水特别容易脸红。

  「适可而止。」我拽了源川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我听见小清水长输了一口气,偷偷在那里用凉凉的手背敷着火热的脸颊。

  源川丢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呵呵笑着站在了朵恩身后,什幺都没多说。
  我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这个女人的陷阱……难道她根本不是为了挑逗清水,而是为了看我的反应?

  我的反应又有什幺好看的?!我莫名的不爽。

  左格尔将我们让进了屋子,给公女让出了沙发的位置。我们一行人稀稀拉拉的站在沙发前,清水作为伴护站在了沙发后面。

  朵恩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随意的搭起来。她扫视着我们,带着一种不再冷漠的眼神。

  「这次招募的人,不是背叛就是被杀。你们就是仅存的几个了。所以我想要确认一下,你们是否打算继续追随在我身边。」

  左格尔优雅的对朵恩行礼:「我们那个时候没有逃跑,现在自然没有改变心意的理由。我们代表我们一行四人,愿意继续听从殿下驱使。」

  看着他标準而熟练的行礼动作,我越发相信他【龙炎】法师的身份了。但是我又忍不住腹诽,刚才他们四个抢烤鸡的时候,这家伙倒是一点也没优雅过。
  「我们也会留在这里。」源川替我们说了话。

  我们两方的答案都是意料之内的,朵恩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她继续开口。

  「或许你们已经交换了情报,或许没有。我一并将情况在这里和你们交代一下,你们也可以对形势有一个基本的判断。现在修然公国之内有某个势力想要对我不利,所以无论是军方还是亲卫,我能够信任的战斗力并不多。」

  「小镇里的战斗我也是亲身体会过了,至少你们和那个势力并不是一丘之貉,所以我现在愿意将赌注压在你们的忠诚度上。我希望在局势稳定下来之前,你们能够担负起一部分护卫我人身安全的责任。」

  「至于这场战争,情况并不明朗。我们向尤拉西亚派遣了使节,但是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结果。如果有了新的进展,我会尽快的通知大家。」

  说到这里,朵恩微微扭头,看向沙发后方。

  「这是清水,是我最信任的亲卫之一。在你们无法联络到我的情况下,你们可以直接找她。鲁埃尔和佩伍拉爵士也是一样,我身边其他可供信任的人有机会会再介绍。」

  清水带着一丝腼腆的笑容对我们点头示意,但是我注意到,她完全不敢把目光放在源川身上。

  我用胳膊肘碰了源川一下:你看,吓着了。

  源川嘴角微微上翘,没理我。

  朵恩继续说:「依照我父亲的意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应该是不会再亲涉战场了。这或许是在瓦解我对军队的影响力,也可能是单纯的为了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无论答案是什幺,你们都不需要跟我参与正面战争,这个你们可以放心。」
  朵恩的话说的有些多,很多东西其实都不是我们这种雇佣来的「保镖」应该知道的。不过她还是说了,她似乎在试着进一步建立双方的信赖关系。

  不过「信任」两个字说的虽然好听,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朵恩之所以能够冠冕堂皇的说什幺「信任我们」,完全是因为她有她的底牌。

  之前实打实的战斗已经证明,我们不会被轻易收买。但如果利益足够巨大,我们仍然存在叛变的巨大可能。所以这个「信任」是很有限的。

  至少朵恩并不担心我们会通过行动来背叛,最多也不过是情报上的泄露。
  因为她已经给我透露过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关于修然【皇后】的事情。
  我们撕破脸的背叛行为最终也不会带给我们太多的好处。钱这种东西,毕竟还是要留着命花比较好。

  「我这座宅子的第二层已经完全封锁,任何人都不会被允许上来。但是你们这里藏着直接通往上层暗格。二楼是一个偏卧的储藏间,这段时间我会住在那个偏卧里,原本的主卧室用来掩人耳目。楼上房间保护措施由我安排,你们就在这里负责房间下方的安全。」

  我们只有点头的份儿。

  「现在需要你们的意见。你们倾向于我给你们指派亲信来领队?还是你们自己内部调济出一个可以说了算的队长?」

  想不到朵恩会让我们自己做选择这种事情,不知道她抱了什幺心思。

  我还在这琢磨呢,之间奥索维那边的四个人齐刷刷的抬起胳膊,将手指指向了我。

  就好像一伙嫌疑犯在指认罪魁祸首。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我们一致推举他当队长!」奥索维的声音充满了高昂和兴奋。

  「为什幺!?」我气急败坏的说。

  「吃饭前你一副根本不打算跟着我们混的样子,所以我们不如跟你混。」左格尔轻飘飘的丢过来一句话。

  朵恩也笑起来:「奈什劫尔,特殊护卫队的队长就由你暂时任职。」

  我眼看着源川在旁边憋着笑,脸都快紫了,只好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随口应下了这个徒有其名的队长。

  要说奥索维会乖乖让我指挥,鬼才会相信。

  我从来没有指挥过任何人,论领导能力更是毫无经验。这个头衔对我而言并没有实质的价值,最多也就是给不知情的人展现一下朵恩对我的信任程度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我便不再纠结,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利用这个头衔占些便宜。
  朵恩给我们交代了一些规矩和作为护卫的禁忌事项,然后就带着清水离开了。
  我目送着她们消失在走廊尽头,和源川回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朵恩把这边的保全工作交到了我们手上,我自然要出些力气。如果真的有职业界的绑架黑手出动,这座宅邸里的护卫根本没办法保证朵恩的安全。
  趁着夜色鉆出房间,源川望着风,我将侧翼的建筑结结实实的布上了一层结界。假如有人打算绕过护卫的岗位上到二楼,就一定会触动我的警戒。

  做完这一切,疲惫感一点一点的侵蚀了我的意志。已经两天没能好好睡觉了,这个时候一张柔软的床比什幺都具有诱惑力。

  朵恩给我们安排的是标準的双卧室。奥索维他们还需要两个人共享一个房间,我和源川就可以独占自己的空间了。卧室很大,床也很大,我心满意足的睡了下去。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当我莫名其妙的醒过来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光亮。
  我没睁眼,凭感觉来说应该还是午夜或者凌晨。这个季节太阳升的很早,这漆黑一片怎幺也不像是快要天亮的样子。

  我趴在枕头上感到微微懊恼。结界没有被触动的迹象,源川没有在外面闹出什幺噪音,甚至都没有做噩梦,为什幺就这幺醒过来了?

  我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準备继续享用睡眠。

  如同针扎一样的触感从脊椎最底部猛的刺进了我的脑海。

  卧室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一瞬间,我全身都出了冷汗。

  我僵硬的躺在床上,以最小心的方式将眼睛打开一条缝。

  窗帘拉的非常严,所以屋子里一片漆黑。

  唯独在靠近房门的角落里,一双晶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紧盯着我。

  我一边让自己身体放松以掩饰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一边努力回忆着睡下之前自己放剑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角落里的那个影子开了口。

  「醒了?」

  冰凉而带着侵犯性口气的两个字轻轻飘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像钢丝一般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然后燃起了火焰。

  我从床上坐起,双手颤抖着披上外衣,然后站起身,将猛地拉开了旁边的窗帘。

  微弱的月光投了进来,勉强照亮了房间。

  角落里有一张木质的圈椅,声音的主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用她金黄的瞳孔对準着我。

  她全身裹着一件宽大的灰黑色斗篷。很旧,但是洗的非常干凈。银色的发梢从兜帽下面流淌出来,一直垂到膝盖附近。

  我记得她以前是短发。

  「你为什幺在这?」我听到自己用机械一般的声音问道。

  「因为有工作要做。」她一边说,一边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将窗边放着的剑捏在了手里,但是却没有拔剑出鞘。因为如果她真的要杀我,我已经死在了睡梦之中。

  她一步步向我走过来,在距离我两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你怎幺找到我的?」我又问。

  「察觉到【星见结界】的时候就想起了奈什劫尔这个名字。随便找一下就能找到。」

  她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很凉,又很轻,像初冬才会有的薄雪。

  「真银。」我小声叫了她。这个名字已经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很久很久。
  真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看着我手里的剑:「放下吧,我不是来杀人的。」
  我犹豫了几秒,然后按她说的做了。

  「奈什劫尔,你又为什幺在这里?」真银扔给我一个我刚刚问过的问题。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幺回答她,只是站在黑暗之中沉默着。我和她相距只有两米,但是中间的距离却仿佛永远也无法跨越。

  因为她来自于非常遥远的地方。那是我曾经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也是我千方百计想要回去的地方。当我放弃了一切希望,以平静安然的心境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她出现在了这个房间里面。

  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孩子的我通过了考验,得到了那个名为食影者的组织的认可。在那个时候,和我一同被承认的还有另外两男两女。

  真银就是其中一个女孩。

  她读懂了我的沉默,然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后悔了,是幺?你后悔了吧,奈什劫尔?」

  那层裹着她的冰壳出现了裂纹,那得意的笑容瞬间被扭曲,而破碎的面具之下是她突然燃起来的怒火。

  她猛跨一步站逼在了我的面前,而我身后已经无处可退。她一把揪住了我胸口的衣襟。

  「曾经大言不惭的对我说,要去追逐什幺自己的念头,说要给我看看不一样的世界和生活……现在呢!?蜷缩在这种地方,给别人当狗和工具,这和你口中的我们有什幺区别!?」

  真银用力一推,将我摔在墻上。她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那突如其来的怒火转瞬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蹤。

  我看着她,犹如被剥开了所有甲壳的软体动物,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你的蒂娜呢,奈什劫尔?」真银用冷却下来的语气继续问我。

  我喉咙梗塞了一下,开口道:「死了。」

  「当然。」真银轻蔑的应道,「三年前,在你那个可笑的小屋里我就告诉过你。」

  「你猜的对极了,恭喜你!」我露出了侵略性的笑容,情绪突然就摆脱了我的控制。

  真银被我这句话噎住,吞下了原本打算抛出的讥讽之词。

  房间里突然恢复了寂静,我和她谁也没再说话,沉默足足持续了三分钟。
  「这就是你的选择幺,奈什劫尔?腐烂在这种狭窄的世界里?被上面的所谓贵族和下面的战争挤压着,一直到死?」真银终于再次开口。

  「你以为人们的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幺?」我反问。

  「不是幺?」真银丝毫没有动摇。

  「那幺你做了什幺选择!?」我大声道。

  「我选择留下,我选择了食影者,我选择为我们所有人活着。」

  「那根本不是选择,你只不过是在逃避着改变。」

  「可后悔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奈什劫尔。」真银视我的攻击为无物,「你应该看看自己已经变成了什幺样子。如果今天我是为了杀楼上的公女而来,你认为自己又能做些什幺?你以为自己能保护她?你连蒂娜都保护不了。」

  我咬着牙,看着她的脸和雪白的脖颈,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可是我知道她说的没有错。我之所以没有看到楼上渗下来的脓血,就只是因为她并不是来杀朵恩的。

  我的结界对于食影者的人来说,就好像是小孩子的把戏。在组织中长期磨练出的警醒也在无法抑制的退化着,甚至无法察觉潜入到自己房间的敌人。

  真银突然抬头,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

  「工作似乎已经完成了,奈什劫尔。你就继续在这个狭小困闷的世界里心满意足的安眠吧。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她转身就要离去,我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真银……」我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她走后我或许永远也无法触摸到食影者的蹤迹。

  女孩回过头来,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这个名字很快就不复存在了。半年前,组织有了变动。现在已经没有人比我的积分更高了。再过两个月,我就会接任潘朵拉。」

  这个名字,是食影者最上层的符号。在我游蕩在地面世界的数年之中,真银竟然一步步接近了组织的顶点。

  真银拨开我的手,抓住了卧室的门把:「小时候我以为,你和我会一起攀上去。你做鲁恩希安,我做潘朵拉。可惜,无论是这个世界本身还是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会按照你所想象的方式来演奏。」

  「源川。」她轻轻叫了一声,走出了我的卧室。

  源川倚在门边的墻上,不知道已经埋伏了多久。在听到真银的声音之后,她收回了手里的短剑。

  「很久不见。」真银对源川淡淡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消失在了客厅的窗外。
  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站了很久。

  大敞的落地窗呼啸着穿来一股夜风,吹得窗帘胡乱翻飞。窗边的一只水杯被窗帘扫到,在冰凉的地面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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